《漫长暗恋》枕闲书卧

16、第 16 章

　　高三第一个学期期末正式放寒假的前一个晚上，王霞一早就无影无踪：叶蓁和王霞在平日里就算再形影不离，无话不说，一到什么假期，她们总是马上分道扬镳，王霞去找对她来说重要的人玩，叶蓁去找对她来说重要的人来玩，谁也见不到谁的影子。用后面的网络用语来形容她们之前的友谊，就是：塑料同桌谊。
　　叶蓁、岳文灿、何默三人像之前的每一个放长假的前一个晚上一样，洗完澡，等齐人，然后像久关在笼子里的鸟，突然被放出监笼重获自由一样，兴高采烈地从学校出发，脚步轻快地一路穿梭过各种大小店铺，到达人挤人各种灯光璀璨的商业中心的步行街，眼花缭乱地看校园外面的花花大世界。
　　因为寒暑长假的夜晚，老师还要赶着改试卷下发试卷与成绩，还有每一科都要下发一大推试卷作业，走读生在晚自习期间还要来一趟学校，寄宿生在放假的当晚当然回不去。
　　热热闹闹的花花世界，人气十足。令人欢欣雀跃。
　　外面的大世界叶蓁她们没有去看过，此时，叶蓁她们身处的步行街，就是叶蓁她们心中世界的模样。人来人往：男女老少，高矮胖瘦，足够热闹，充满生气。各种吃的，喝的，玩的都应有尽有，应接不暇。各种时下流行悦耳的音乐声此起彼伏，互相掩映。
　　冷空气中流淌着无与伦比的热闹。
　　岳文灿和何默都是很恋家的女孩子。
　　上到高三，很多学生的目标都十分明朗起来——想或者要考上哪个大学。
　　叶蓁问过她们两个以后会不会到省外去读大学，她们都异口同声地回叶蓁：不想，离家太远会想家，太远了，回一趟家都难。
　　叶蓁她们所在的县是贫瘠的，但叶蓁她们省的省府和其他发展好的城市有国家211工程大学和“双一流”学科建设高校，专业性特别强的医科大，还有电子科技大学在全国范围内也算是佼佼者，能考上省内这些名牌大学很厉害了。
　　岳文灿未来要读的专业，听说她爸爸已经给她规划好了——读医。
　　岳文灿跟叶蓁说，她爸爸希望，她能够考上在省内那一所在全国范围内都赫赫有名的重点医科大学。那也是岳文灿希望的。何默的目标也已明确——考上省内科技大学读计算机专业。
　　叶蓁再问她们：那读完书之后想不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在省外工作什么的？
　　她们说话不同但表达的意思都相同：外面的世界只是被传说得很精彩而已，其实哪里都一样的，生活在最熟悉的环境中才会有安全感。
　　从她们的回答中，叶蓁已经知道她们的想法了。
　　叶蓁就不一样了。
　　叶蓁不恋家，叶蓁不会像她妈妈一样只安于家庭生活，连个街都舍不得去多逛几下。叶蓁一直憧憬着外面的大世界，她想要走得越来越远，看得越来越多。走出家门的同时，叶蓁还想走出省门，甚而有一天能走出国门。
　　之前在家都没什么温暖可言，所以，在外面的时候叶蓁都不想家，甚至忘了自己是一个有家、有家人的人。叶蓁一直有着一颗强烈不安分的野心，特别是高中时期读了几本三毛的书之后，那一颗心更野了，安于现状的身体，不甘于现状的心。
　　但十几岁，小小的年纪，小孩子一个，一切的吃穿用度都是父母给予的，自己什么都没有，连实用的知识都没有，不好好在学校读书能去做什么，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不懂得实用的知识，不知晓人世，连被人卖了都还愚蠢得什么不知道。
　　叶蓁尝过很多事情让人心有不甘却又无能为力的那种感觉，叶蓁渐渐和自己的野心讲和了，高二下学期那种强烈的叛逆心被叶蓁压制了许多，至少别人都看不出来。叶蓁跟自己讲，在出发之前，一定要学好知识，要把如一粒沙子的自己慢慢磨成一颗有价值的珍珠，去绽放自己的光芒。
　　叶蓁有很努力读书，每当有气馁的念头萌芽的时候，马上鼓励自己不能怕苦怕难，一定要迎难而上，把知识装进自己的脑袋里就是属于自己的了，谁也偷不走，它是属于自己的。叶蓁希望有一天，自己所学到的东西能够让她一往直前，无需缩手缩脚畏首畏尾地去过自己心中叫嚣着的生活，去不同的地方走走看看。
　　叶蓁这人是怀疑主义者，没有眼见为实，亲身体验，没有去外面走走看过，叶蓁都觉得外面的人，外面的山，外面的水……一切的一切都和她身边的是不一样的，所以叶蓁想要亲临其境，看看外面的人和风景与她身边的有什么不一样。
　　叶蓁是她家中唯一一个上高中的人，家里没有人能指导她，她其实对未来的一切都不清楚，没有概念，包括专业。
　　叶蓁只知道，她想远离家，到更远更开阔的地方去玩去看。
　　闲日子难得，一条不长的步行街被叶蓁她们从头看到尾，又从尾走到头。
　　冬夜里，步行街的灯光依旧璀璨辉煌。
　　黑暗、冷风、寒流、人潮……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得住它们的光芒。
　　叶蓁喜欢灯光，因为它有着热闹的浪漫，光明的温暖。
　　能拥有和好朋友畅游在冬夜那热闹浪漫的光明中的时光，那一刻叶蓁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走到腿断都乐在其中。
　　兴致勃勃地看来看去，走来走去，走到肚子饿。
　　“你们肚子饿不饿？”在吃的上面，在三人中，永远都是岳文灿最先积极：岳文灿在她们三人中最有钱，也最舍得花钱。
　　站在熙熙攘攘的热闹街头，岳文灿眼睛发亮地搜寻着哪一家店的招牌最吸引人。
　　岳文灿在叶蓁她们仨当中虽然不是最高，但长得最白，最甜美好看。她学习又好，又上进，身上有一股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迷人书卷气，一笑起来，能甜到人的心里去。
　　此时，她眼睛亮晶晶的，脸上带着笑意，露出两只甜甜的小梨涡，显得那张脸更加漂亮。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使不是属于自己的，就算不能光明正大的看，偷看两眼养养眼也不错。更何况，岳文灿是叶蓁的好友，所以叶蓁就在把玩着她手指的同时，无所顾忌欣赏她的美貌了，来养养叶蓁那两只长久失眠的熊猫眼。
　　“还行，吃点东西也可以，不吃也可以。”何默老实人，憨憨回道。
　　“那你们想吃什么？”叶蓁这个守财奴为了守财，只要她们吃，叶蓁就从了。和她们在一起，叶蓁倒舍得花钱，还会抢着买单。
　　南方人吃米饭，但满街的很多小吃店都以经营各种粉为主，不是这种粉，就是那种粉：桂林米粉、柳州螺蛳粉、老友粉、贵州正宗羊肉粉、重庆酸辣粉、张三河粉、李四薯粉、肠粉……煮的、炒的、蒸的。在这个世界上，厨师是最富创造力的，只有想不到，没有那些大厨是做不到的。
　　在外面吃得最多的就是粉，现在没有人想吃粉。
　　于是拐进了专藏各种饕餮美食的巷道。
　　锅子煮着的花生冒着热气，烤箱里的烤红薯溢着香气，糖炒板栗刚出炉，各种水果小摊上飘着水果味……眼睛看不尽吃的，鼻子闻不完香的。那些都是用来满足眼睛视觉和鼻子嗅觉的，谁也没有表现出要买要吃的欲望。
　　所以，还是继续向前走。
　　经过香气四溢的铁板烧，脚步太快了，身体都过了好几大步，三人边慢下脚步扭着脖子，最后停住，六只眼睛齐盯着铁板上那被油烤得吱吱作响、已经变成十分诱惑的金黄色的豆腐。三副馋相。
　　叶蓁比她们俩更加快步退回来。东西不在多，大家凑在一起吃才美味。叶蓁清楚岳文灿和何默的口味，便朝老板开口：“老板，要一份大份的。要偏辣。加葱花。不要番茄酱。”
　　金黄色的豆腐加上绿油油的葱花好看又好吃。视觉味觉兼具。
　　天气虽冷，老板那张黑脸都被烤红了，但动作麻利，一下子就给叶蓁弄好了一份色香味俱全的铁板烧豆腐。
　　付了钱，叶蓁捧着还很烫手心的美食让也来到了摊位的岳文灿和何默先尝。刚出锅的铁板烧豆腐，加上辣椒，既辣又烫，吃起来特别带劲。
　　辣得岳文灿跳脚喊痛快，顺手给叶蓁戳一块。烫得何默含在嘴里吞不下吐不出，憋得一张脸红红的。却吃了还想吃。吃东西就是要欢乐才有意思。
　　吃完继续走。
　　经过的一家生意火热的麻辣烫小店，岳文灿彻底拔不开脚了。
　　行。吃得开心就好。
　　三人拿着篮子挑自己觉得好吃的，中年微胖的老板娘，动作麻利声音洪亮地安排叶蓁她们座位。叶蓁她们的位子就在高高的电视柜旁边。
　　坐在低矮的桌子下，一下子像回到了要去别人家看电视的小时候，坐在小板凳上，仰着脖子抬头看高高电视柜里面的彩色电视机里面的电视剧。
　　岳文灿笑点低，被那角色逗得哈哈大笑，少话却贴心的何默，一边慢慢吃，一边看着锅里时不时为叶蓁她们下菜，叶蓁则是负责慢慢吃，时不时把脖子仰成45°左右，看一眼那逗得岳文灿笑得停不下来的剧情，跟她讨论一下，或者低下头跟何默讲话。
　　那一个晚上，慢悠悠吃完麻辣烫后，最舍得花钱买东买西的岳文灿、该出手时才出手的何默都没有买东西，两手空空的回来。倒是守财奴的叶蓁一个人买了一大袋红彤彤得让人垂涎欲滴的漂亮大苹果。
　　回到宿舍，因为何默的宿舍楼层最低，叶蓁她们就到她的宿舍去玩一下。叶蓁她们回来得挺晚的，宿舍都关灯了。何默宿舍还有舍友在，但都躲进了被窝里拿出平时藏好的手机在煲电话粥或看东西，也只有在放长假、又不够时间赶回去才逗留的夜晚才敢这么大胆放肆。
　　叶蓁她们经常来何默的宿舍找她，她的舍友也都认得叶蓁和岳文灿了，叶蓁和岳文灿也认得她们，但不熟悉。客气又不失礼貌地的打过招呼后，她们躲被窝玩她们的，叶蓁她们玩叶蓁她们的。
　　在黑暗中，叶蓁她们三人挤在何默的小窝上，拉过她的被子盖得像头大熊一样小声地讲话。虽然叶蓁她们三个人在那三年多的时间里，有无数次的在一起，但就只有那个冬夜里她们心灵的距离最近，有讲不完的窃窃私语。
　　讲话讲到口干舌燥，叶蓁想起了自己那漂亮的大苹果，在黑暗中，叶蓁窸窸窣窣的摸出那一大袋大苹果交给何默：“何默，你去洗一下苹果来吃。”何默的阿狸抱枕被叶蓁抓住两只耳朵，岳文灿抓住两只腿，两人笑得东倒西歪着拉拉扯扯，心安理得的等着主人何默的服务。
　　大冷夜加上大冷天吃苹果有和吃冰激凌一样的透心凉，冰爽痛快，还多一份清脆。
　　水声淅淅沥沥地传来。何默宿舍外有灯光透进来，叶蓁看到何默拿着刀准备下手。叶蓁等她切满了饭盒，然后低声阻止她继续。
　　“你先把那些切好的拿去给你舍友吃。剩下的不要用刀。让我徒手来掰开。” 叶蓁之前实在是少见，都不知道苹果可以掰开，是之前所谓的平安夜流行好朋友间送苹果，凑巧看到班上的一个男同学在掰，轻轻巧巧就掰开了，还赢得了满堂喝彩。对于徒手掰苹果，叶蓁以为很轻松，于是跃跃欲试，想显摆一下。
　　“你确定苹果可以掰开吗？”岳文灿和何默异口同声的诧异。
　　“等一下我让你们见证一下奇迹的产生。我昨晚就看过别人掰开过。”叶蓁自信满满从何默手中接过苹果。按照记忆中那男同学的动作，一手抓住一边，刚开始没怎么用力，苹果还是完整的苹果。第二次，多用点力，苹果皮都没磨损，还是滑溜溜的。第三次，暗暗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嘴巴两边鼓气都鼓到酸了，苹果纹丝不裂。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太让人受挫了。
　　“哈哈，让我来。”岳文灿被激起了兴趣，从何默的手中的饭盒里拿起一块苹果塞进嘴巴，口齿不清地跳下床来，从叶蓁手中接过苹果，使劲的掰，掰得都弯下了腰。
　　掰不开。
　　“让我来试试。”何默连苹果都没有吃上一口，在分过众舍友后，她们都推说太冷不吃了，她就把装着剩下的苹果放到一边，从岳文灿手中接过苹果。同样使出浑身力气都掰不动。
　　都较上劲了，就不信奈它不何。一个苹果被叶蓁她们仨轮流着掰。
　　苹果都被叶蓁她们轮流掰得热了。
　　何默那几个窝在床上的舍友忍不住时不时从被窝里探头探脑出来看热闹，就是不下床。在叶蓁她们面前嘻嘻哈哈打起了赌，一方笃定的赌叶蓁她们一定掰不开，一方赌叶蓁她们一定能掰得开。输的一方要在明天离校前把宿舍打扫干净，等下个学期开学时还要再多打扫一个星期。
　　打完赌，太冷了，她们又把脖子缩回被窝取暖。
　　“我感觉它有一点裂缝了！”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岳文灿雀跃着说。
　　几个脑袋又齐齐从被窝里探出头来。
　　“加油！加油！一定可以把它掰开的！”叶蓁和何默，还有希望叶蓁她们能掰开苹果的那一方为岳文灿助威打气，另一方则负责泄气。这已经不是为了吃苹果了，成了玩乐的游戏。
　　“我手都酸了，掰不动了。”激动过后，岳文灿如是说。
　　那几个脑袋缩了回去。有兴奋的，有失望的。
　　“我来。”叶蓁摩拳擦掌接过苹果。叶蓁还是太高估了自己的力气。自从初中寄宿以来，叶蓁就几乎肩不扛手不提，回家也不用干什么活了，身体早就娇气起来，之前的牛力都几乎消失了。
　　苹果又到了何默手上。
　　“我觉得它要开了！”何默停下来激动地说。
　　几个脑袋又探了出来，一方激动兴奋地为何默加油，一方在泼冷水。
　　叶蓁和岳文灿眼睛眨都不敢眨，攥着拳手，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何默手中的苹果，害怕错过被掰开的那一瞬间。
　　一声脆响，那个坚固如铁的苹果终于在何默的手中分裂开来。
　　何默高兴激动得跳了起来，兴奋对着叶蓁她们说：“啊，我掰开了！我掰开了！”
　　那一刻的激动就好像打赢了一场大战一样令人热血沸腾。高兴得让叶蓁她们喜不自禁，一蹦三尺。
　　床上的那几个脑袋有比叶蓁她们更高兴的，也有大失所望的。
　　那个被叶蓁她们轮流掰、最后被何默掰开的苹果吃起来感觉特别的甜，特别的脆。
　　叶蓁永远也忘不了，当时她们三个站在黑暗中一起分着吃那个被掰开的苹果的那种欢乐喜悦的场面。虽然很冷，黑暗中，叶蓁侧头看到岳文灿和何默手捧着一块小苹果，被冷得瑟缩着身体，却笑得满足快乐，笑声甜美，眼睛里的光芒晶亮得如天上的明星。
　　那时的快乐是这么的简单，却又这么的难以忘怀。
　　只要是和对的人在一起，怎样都会收获满心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