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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历劫(二) ...

  •   太湖,水君府邸。

      裘鲤坐于大殿之上,有些气闷。

      义兄当日给他两个选择,要么两个狐女都杀了,他与狐王彻底断绝来往,不再收留狐王。要么一个都不杀,娶了她们两个,只是从此终生不得上天,与天界再无瓜葛。

      他犹豫来去,最终选了娶狐女。

      初时气觉得义兄太过无情,有意为难他,但他受义兄照拂时日已久,骤然被冷落,心情难免郁结不安,回来后也未同两个狐女成亲,依旧厮混度日。

      一天天过去,他开始后悔,越来越后悔。
      倘若再让他选,自然还是舍不得杀狐女,只是,他要将狐王赶走,至于赶走了狐王,两个狐女会如何跟他撕扯哭闹,他也想通了,就是死不答应,想来她们两个最终也不会怎样。

      要是当日没有跟义兄赌气就好了。
      诚如义兄说的那样,义兄胆子大修为高,不怕死不怕伤,豁得出去镇得住场面,他哪能跟义兄比任性。
      他明明连两个狐女都镇不住。

      这种后悔,在几日前达到了顶峰。
      太湖之水被调走,他上天去问,不知道是不是他太过疑神疑鬼,还是当时众仙的注意力都在正在鏖战的义兄身上,似乎对他如往日一般热情的人并不多。
      裘鲤更是失落。

      “水君,外头有一个自称水君义兄的人来求见。”

      裘鲤先是一惊,继而大喜,是义兄?他怎会来的?

      忙疾奔出去相迎,谁知道迎面见的却是二哥彦佑,不由失望至极。

      彦佑心情也不甚好,上来便搂他肩膀,一开口便是一嘴的酒气,“鲤儿,我今日心情不好,陪我喝几杯。”

      裘鲤正愁无人诉苦,两人一拍即合,立刻便张罗着喝了起来。

      “鲤儿,你说我当年是不是很不讲理?我对你润玉大哥哥是不是很不好?”彦佑瞪着眼,俊秀风流的脸扭着,看上去极是烦躁。

      裘鲤都不太记得当时他们的事,含糊应道:“好像是吧,你对大哥确实有些不敬。”

      彦佑长长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跟着了魔一样……”

      裘鲤道:“想必你是是嫉妒他,嫉妒干娘最爱他最牵挂他,为了他责难打骂你。”

      彦佑想起了一些往事来,眼圈有点红。
      他怕是真的有些嫉妒他,因此更加地看不惯他。
      都是得不到所爱,遭人排挤,他默默地被赶出了天界,但润玉便敢谋夺帝位。

      裘鲤给他倒了一杯酒,“大哥心软得很,他为了救我们命都不要,自然是很在意我们。你若是有空去看看他。”

      彦佑愧悔难当,低头闷闷地道,“你有没有办法帮我跟他说声对不起?”

      裘鲤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他还想让彦佑帮忙说对不起呢。

      “你们怎么了,自己不能同他说?”

      彦佑羞愧地道:“他……跟我断绝了兄弟之情,应是不会再原谅我了。”

      裘鲤吃惊不已。

      彦佑无奈,将那日经过说了,说完头都抬不起来,闷了一杯又一杯。
      裘鲤无语,只是叹气,突然想到一事,道:“会不会他是为了救你们才那样说的?”

      彦佑一呆,想来想去,觉得极有可能,登时心情便有些好转起来。

      兄弟俩正在喝闷酒,突然有一阵香风飘过来,一阵甜腻的笑声传了过来,“君上,这位俏郎君是谁啊?”

      伴随着这香风和笑声,两位妖娆的女子摇着摆着从内堂走了出来。

      裘鲤不快地皱眉,道:“我兄弟俩要说话,你们休要来吵闹。”

      彦佑眯着眼,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们俩。他嗅到了一丝妖气。

      那俩女子才不怕他,自顾自地围到彦佑身边,一个为他按揉肩膀,一个为他倒酒。

      裘鲤甚觉丢脸,轻喝道:“快快下去,这里不需你们伺候。”

      彦佑虽有酒意七分,却未失神智,问裘鲤道:“这两位女眷是你什么人?”

      裘鲤不知如何说,彦佑瞪眼道:“你疯了么?弄这两个妖来放身边?润玉知道吗?”

      裘鲤脸上一红,还未回答,那两个狐女已经发作起来,坐彦佑身边的那个泫然欲泣,媚态毕现,坐裘鲤身边的竖起柳眉,瞪视彦佑,骂道:“哪里来的乞儿,竟然轻视我姐妹俩。”

      彦佑素来不太正经,却始终自负风流倜傥,样貌俊美,今日是第一次被骂做乞儿,而且还是被一只道行低微的狐妖所骂,不禁得怒了,趁着酒劲,指着那狐女道:
      “下作狐妖,竟敢谩骂上仙,好生无礼!”

      青光从指尖射出,登时将那狐女变出原形来,乃是一只皮毛水亮的灰毛狐狸,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了片刻,随即尖叫了一声,掉头奔回内堂去。

      另一只装柔弱的狐女见状吓得不敢逗留,仓皇逃了回去。

      裘鲤叹了一口气,觉得极为丢脸,埋怨道:“何必跟她们一般见识。”

      彦佑觉得极是不可思议,肃然道:“你堂堂天界仙家,又是天帝的义弟,怎可以自甘堕落,与如此狐媚小妖为伍?”
      他上下打量裘鲤,此时才注意到他似乎有些疲惫,不由微怒:“你是不是天天同这两小妖厮混,不知克制?润玉怎么不管管你?”

      裘鲤被他训得下不了台,心里邪火上窜,脱口道:“他也同我断绝关系了!哪会管我死活!”

      彦佑呆了,问是什么缘故,裘鲤哪有脸提,只是唉声叹气不肯说。

      彦佑心想如此说来,他这好脾气的兄长如今是彻底六亲不认了?
      不理叔父,不理两个义弟,现在只剩下锦觅和旭凤是他至亲了?哦,还有鎏英之女,卿天也是他亲近的。

      他心里失落至极,那感觉,好比一件很贵重的玩意儿,一直摆在那里,明知它是自己的,不会跑掉,因此从未多看一眼,冷落它,还嫌弃它占地儿,等到这玩意儿被自己不小心打破了,从此不再拥有,此时又开始怀念起它的好来。

      兄弟俩长吁短叹,又开始喝闷酒,你一杯我一杯,丝毫不曾注意到内堂有一双幽深不见底的眼,在偷窥他们。

      不多久就酩酊大醉,趴伏案上呼呼大睡。

      那双眼又窥伺了许久,见他们一动不动,才放下心来,从内堂无声地走了出来。

      他一身绛紫锦袍,头顶还留着两个尖尖的狐狸耳朵,想是修为不够,尚未完全幻化成人。他目光落在彦佑身上,一脸贪婪,舔了舔嘴唇,慢慢靠近,身上的甜腻香气随着他的行进而飘散开来。

      他伸出手,向彦佑背心抓去。

      青光闪过,彦佑忽然消失不见,他大惊,背后传来一声轻佻的声音道:“狐狸妖,我在这里!”

      他反应极快,一下便将裘鲤捉在手里,转过身来,只见彦佑东倒西歪第站着,手执一管绿色竹笛,醉眼朦胧地看着他。

      “你居然没醉!”

      彦佑哈哈一笑,“本大爷醉了也是醒的,”抽动着鼻子嗅了嗅,呸了一声,一脸嫌弃:“你这一身妖气,臭死了。”

      那人眼底阴沉无比,冷冷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嫌弃我!”

      彦佑若无其事地回道:“我乃十二生肖仙家之一,堂堂上仙,不与你逞口舌之利,把我义弟放下,我不为难你,放你离去。”

      那人手里紧了紧冷笑道:“要走的是你。你速速离去,我就不动他,否则,我把他灵力都吸干。”

      彦佑一凛,酒意退了大半,想上前,那人警惕地把裘鲤往身前推了推,彦佑不敢造次,道:“我若离去,你照样会吸他灵力。”

      那人也不否认,道:“他是我女婿,送我一点灵力是该当的。我为了两个女儿,也会留他性命。你走不走?不走我真的就……”

      彦佑无奈道:“好,我走!我走!”

      他看了一眼裘鲤,气急地叹了一声,闪身化成青光,出了太湖水域,直奔九重天南天门。

      守门的天兵天将根本不识得他是何人,只是拦着不让进,彦佑气急败坏,道:“你们帮我通报下天帝,就说他义弟,太湖水君有难,请他速速去搭救。”

      天兵道:“水君有难,自该水君辖下官员持水君灵符前来禀报,你没有灵符,焉知是不是妖界歹徒欲图混进天宫。”

      那狐狸妖控制了裘鲤,自然也控制了辖下水域所有人,怎会有人来禀报?
      彦佑心急如焚,大声道:“我是十二生肖上仙之蛇仙,不是妖界歹徒。”

      天兵道:“这位大仙,抱歉,我天界早无十二生肖上仙之说。况且我在此守卫天门五百年,从未见到你来过,也未听闻任何人提起什么蛇仙。”

      彦佑瞠目结舌,他不屑与润玉为伍,自然不会来天界走动,天兵觉得他面生自也是正常。
      但此时明知道润玉就在里头,只要能同他说上话,以他的性情和能耐,一定能立刻救出裘鲤来,彦佑咬牙,硬着头皮觍着脸道:“我是天帝陛下的义弟,你们只需进去同他说一声,他一定会见我。”

      天兵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随即对视了一眼,一个道:“陛下只有一个义弟,那就是太湖水君。水君每过一段日子就来觐见陛下,你却从未来过,一来就说是陛下义弟,我们若是信了就是傻子。”

      另外一个温和一点,道:“不管你是不是义弟,我劝你还是回去吧。陛下再本事,也不是三头六臂,哪能事事都过问。你往日不走动,现在有事就想起陛下……”
      他摇了摇头,一脸不以为然。

      彦佑被他说得无地自容。
      确实方才到现在他根本就想不起来找其他人帮忙,只想飞奔来寻润玉。好像由来他便如山一般屹立在那里,撑着天地,无论风雨。
      这一瞬,很多事如潮水般一下子涌入他脑中。
      那年锦觅下凡差点被天后派人拿灭灵箭所杀,他没赶上,反倒是润玉及时赶到救了她。
      后来润玉为救母亲跟天后拼死相斗,为了他和裘鲤以及洞庭湖水族受了那么酷烈的刑罚险些丧命。
      他去魔界,被穗禾的琉璃净火所伤,命悬一线,也得他所救。
      润玉为救锦觅舍去了半条命和那些数不清的灵力;为了救他和月下受尽了羞辱,卿天被人掳走最后也是靠他救回来。
      ……
      他们都或多或少欠润玉救命之恩,连旭凤也是如此,锦觅说昔年他们一道去魔界捉拿穷奇,旭凤受了瘟针,也靠润玉拖延时日最终才能得罪。
      而他们,从来觉得那便是他该做的,自己甚至还疑心他勾引岚晨陷害岚晨。
      彦佑愧疚得鼻子酸楚起来。

      自觉无颜的彦佑最后去了水境,想着寻旭凤和锦觅帮忙。

      谁知道只有和老胡在,旭凤和锦觅又出门去玩了,连瘸了一腿的月下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最终还是只能指望润玉了。

      彦佑转来转去半天,终于想起来,天兵不让见润玉,兴许能让见卿天,于是拖了老胡一起上天。

      谁知道天兵一听要见魔族公主,更是一口回绝,一点余地都没有。

      笑话了,六界中人谁不知道公主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陛下刚为了她跟人大战一场,差点命都没了,此刻护在天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岂能轻易见人。

      彦佑绝望至极,跟老胡分手之后,自己径直又往太湖而来,化成一只小螃蟹,潜入水君府邸。

      一路倒是未见异常,虾兵蟹卒都还照常巡逻守卫,弯弯绕绕之后,他寻到方才与裘鲤饮酒的偏厅,奇怪的是那里杯盏盆碟都还在,裘鲤也在,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彦佑警惕地慢慢爬过去,爬到他脚下,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味,倒是半点妖气都没有。他疑惑了一会儿,随即恍然大悟,想是那狐妖忌惮他去搬救兵,是以丢下裘鲤逃走了。

      他变回人形,推半天才将裘鲤推醒,只见他一脸茫然两眼呆滞,一副酒醉未醒的样子,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

      彦佑气得不得了,长叹一声:“你啊,终究是年纪太小!快去看看你那两个狐女还在不在!”

      说着率先便往内堂而去,才走几步,便觉身上一僵,动弹不得。

      “裘鲤!”彦佑惊怒交加。裘鲤缓缓走到他跟前,面无表情的脸上,诡异地露出了邪笑。

      ……

      ……

      虚空之中。

      狐王捧着玉盆,咕嘟嘟地喝着还微微发热的绿色的血,两只狐狸耳朵已经消失不见。

      廉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底闪动着不明意味的光。

      魍魉无力地蹲坐在他脚边,眼睛红肿,手腕上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还残留着一丝血液。

      狐王抹了一下嘴,放下玉盆,感激无比地向廉华道谢。

      廉华淡然道:“不必客气。过三日你再来,再进一次药汤,你就能恢复之前的修为了。”

      “还要过三日?”狐王眼珠微微发绿,死死盯着魍魉,眼里贪婪之意无法掩饰。

      廉华暗笑,知道他已经无法克制嗜血之欲,装作一无所知地奇道:“怎么了,不能等么?”

      狐王收敛了一些,笑道:“哪里,自然能等的。”

      廉华悠悠叹了一口气,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座曾发誓不再伤此间生灵半分,是以,对你也是如此要求,望你遵从。”

      狐王信誓旦旦地道:“尊上有大恩与我,我自必听从。只是,我一旦恢复修为,便要寻天帝报仇,这是当初就告知尊上的。”

      廉华道:“这是你们的恩怨,与我无关。”

      狐王道:“那我就告辞了。”

      廉华点头,“魍魉,帮我送狐王出去。”

      魍魉打了一个抖,磨磨蹭蹭地站了起来,领着狐王向外走去。

      狐王对他身上的气味敏感又熟悉,不由呼吸都加重了,牙根发痒,极想扑上去一口咬下去,碍着廉华在,眼里淡淡的绿光闪了好几闪才灭,向廉华施了个礼,才随魍魉去了。

      廉华一笑,轻声道:“我看你还能忍多久。”
      ……
      这几日,老君十分头大。守天门的破军和贪狼亦十分头大。

      陛下下凡已经有十六七日了。天界事务在老君的主持下井井有条。

      只是,公主却并不十分安分。
      初时她还只是在天宫里到处走,跟人玩石子儿,看别的仙家饲养的仙宠,要不就是在自己栖梧宫里弄花弄草。在第十日,她开始要求老君放她下凡去看看。

      老君自然是婉言拒绝。每日请她来自己宫里看炼丹炼宝,还把给那个神器煽火的活给她做,可惜,公主志不在此,勉强当了两天差就再也不来了。

      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地通过南天门,她假冒仙侍,假冒男仙,假冒女仙,这些都还算靠谱,最夸张的一次是化成一道烟藏在土德星君的坐骑的鬃毛里。若不是贪狼有了前几日的经验特别加意小心检查,真的险些被她得逞了去。

      无奈之下,老君只好把她请来,问她下凡要去做什么?

      公主说:“想去看看人间帝王如何做皇帝的?”

      老君:“……”

      经过一整天的考虑,老君决定亲自带公主下凡,去见识“人间帝王如何做皇帝”。

      原本破军自告奋勇要去,因为之前陛下交代过若是公主闹着要出天门,便由贪狼负责陪同警卫,老君性情谨慎,知道公主在陛下心里重要,便点了贪狼同行。

      一行三人,直奔凡间齐云国。

      老君一出南天门就开始在心里默默感慨。除去在水境中与佛图会面的那次不算,他都记不得上一次出天门是什么时候了。

      窝在天宫至少几万年,而今却为了些小儿小女的事奔忙出动,这感觉,真是,啧啧,好似杀鸡用了宰牛刀。

      人间此时正是深秋的傍晚,那齐云国皇宫亦一片黯然秋意,没有树叶妆点的树干,在刻意摆放的各色艳丽的花朵的衬托下,反倒更见得冷落萧瑟。

      他们轻易便找到了皇帝所在的勤政殿,殿外的院中,跪了一个锦衣华服的女子,身畔跪了一个太监,堆了一脸的笑,正在好言好语同她说话。

      三人隐了身形上前,只听那太监同女子说道:
      “公主,皇上说了有事明日再说,您一直跪在这,这不是为难皇上么!天色晚了寒气重,您若是把身子跪坏了,太后和皇上都会怪罪小的,小的求您了,赶紧起来吧!”

      那女子抬起头来,启唇道:“我就是要见齐哥哥,小洵子你帮我再同他说一下!”

      她一抬头,卿天三人都惊得呆了。

      黛眉明眸,肌肤莹白,神态娴雅,面容竟然与上元仙子邝露一模一样!

      卿天转向老君,“老君,这是邝露姐姐吗?她也下凡历劫?”

      老君轻咳一声,他也不知道啊,他很想说这不是上元仙子,但这人灵丹蕴华,隐有仙气,正是上元仙子本人,不折不扣如假包换。

      “这,还是等陛下回天再来给公主解答吧,老夫也不知内里实情。”

      卿天心里酸酸的,急急就要往殿内行去,贪狼忍不住开口:“公主……”

      卿天停步,转头道:“放心,我有分寸。”

      老君同贪狼对视一眼,而后道:“请公主切切要记得,陛下此番历劫,关系到他的安危,若是未能攒够劫数,到时解不了反噬之苦,公主于心何忍?”

      卿天点了点头。

      看着她匆忙的身影,贪狼担忧地道:“老君,万一她忍不住了,同陛下有什么交集,可如何是好?”

      老君道:“不必担心,我已经在她身上下了禁制。”

      贪狼赞道:“老君高明。”

      老君苦笑一声,原本是防着她同陛下亲近,如今变成了防着她找陛下算账。
      完全是巧合。

      皇帝不在殿上,整个大殿阴阴的,也凉凉的。只有西边一个厚重的帘子后面隐约传来两声咳嗽。卿天循声而去。

      穿过那帘子,一股暖烘烘的气浪迎面扑来。

      卿天皱起了眉。不过还只是是深秋,这暖阁的地下竟然已经烧起了火炭!

      一个青年男子,想来便是齐云国少帝,头戴玉冠,一身白色蟠龙纹常服,背对着她,坐于炕上,正在专注地写着什么。

      她下意识地轻手轻脚走过去,走到他正面,看着他。

      清澈如星的双眼,苍白俊美的面容,儒雅淡然的神情,如芝兰华树一般风采动人,正是她的润玉哥哥。

      她暂时忘记了醋意,深深又痴痴望着他,怎么也看不够。

      只见他放下了笔,手背捂着唇咳了两声,垂眼看着方才写的东西,眼里渐渐露出温柔之色来。

      那太监掀了帘子进来,躬身道:“皇上,公主她不肯回去,说您若不见她,她便要跪死在原地。”

      他手指在案几上敲了几下,“让她进来吧。”

      “是。”

      小太监退了出去,他又转眼甚是专注地看着案上。

      卿天想着他这是写了什么,神情这么古怪,好奇地凑了上去,伸头看了一眼。

      那案上一张大大的宣纸,上面绘了一朵莲花,一旁写了两个字,“莲卿”。

      她一下子愣了,慌里慌张地抬眼,正对上他停笔而抬头凝视的双眸,登时心跳如鼓,动弹不得。

      他分明没有看到她,只是看着她的方向,却嘴角微微勾了一下,似是洞察了一切。

      莲卿是她的代指吗?

      “齐哥哥!”

      那公主款款进来,盈盈下拜,嗓音清雅,犹如天籁。

      “起来吧。”少帝淡淡道,“皇妹真是倔强,朕不是说了有事明日再说么?”

      公主委屈地咬了咬唇,转了下眼眸,眼中渐渐浮出雾气来,“我明日便要远嫁临天,哥哥怎么半点没有不舍?”

      少帝不动声色道:“小洵子退下,去外头守着。”

      小太监识相地退了出去。

      “皇妹误会了,朕其实对你甚是不舍。但母后之命不可违,且齐云国也需要与临天缔结盟约。一切都还要靠你了。”

      公主落泪,低声道:“但我真是舍不得皇兄。”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明日便要离国远嫁,心底便像被拿走了什么似的,空空落落的。

      少帝和声道:“你可是睡得不好,做了什么怪梦?”

      公主点头道:“是,昨夜梦见皇兄了,梦见……”
      她没有说下去,那个梦朦朦胧胧,似乎她跪在皇兄跟前反复苦求什么,只是他却始终坚如磐石不动如山,她只觉身心都浸在苦水中,酸涩得哭着从梦中醒来。

      少帝眼底闪过一丝不忍,起身过去,牵起她的手,轻轻将她拥着,没有再以朕自称。
      “不要怕。你去了齐云国便会发现,一切都会渐渐好起来。一年后我便来接你,那时候你无论想要做什么,我都会答应。”

      公主惊喜地抬头望着他:“皇兄是说真的?”

      少帝点头:“你是我的妹妹,我岂会忍心强迫你害你。一年后我一定接你回来。你信我。”

      公主欢喜地靠着他:“皇兄。”

      卿天默默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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