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香蜜）润玉传之应龙劫》百里览山

38、逆母

　　“有人欲图劫走卿儿，本座这一身重伤，便是被那人所伤。”润玉缓缓道，无力动弹，只能动一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卿天。

　　“卿儿是旭凤义女，本座便是卿儿大伯。她有难，本座理应相救。”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她一下便明白了，心中大痛，想不到他已然这样了，还在为她着想不愿意他们母女为了他争执。她不愿意违逆他，只好低下了头，忍着泪将这侄女身份接了下来。

　　“那人与忘川河孤魂有关，且他手下有无数吞噬魂魄之怪物，本座怀疑他来自忘川河底不知名处。”他两眼阵阵发黑，尽力将话说得简短。

　　“那又如何？卿天与他并无仇怨。”鎏英虽不屑一顾，心下却也开始骇然于他所说那人的实力。看这天帝陛下行将断气的样子，至少要二十个长老或者妖王级别的人围攻才有这样的战果。

　　润玉提醒道：“怪物之情绪，其他人怎会全盘知晓？或许，是因为卿儿有灭灵族血统？况且他的邪物不仅吞噬魂魄，亦能附身。忘川河毗邻魔界，若河底再有邪物出现，对魔界和卿儿图谋不轨，魔界是否能够独力抵敌？”

　　他问道，“魔尊当真不需要一点帮手？”

　　鎏英冷笑道：“天魔两界历来水火不容，你真的出兵来救，我还不敢要呢。”

　　他道：“前魔尊旭凤与本座是亲兄弟，若非他将河底魂魄一事来求助，本座不会前往忘川河底查探。前有上神之誓，后有旭凤之保，魔尊难道还要心存疑虑，罔顾爱女与魔界的安危？”

　　“本座若死，天界再无一人与魔界有所关连。”

　　鎏英斜睨他，嗤笑道：“天帝陛下这是在向我求饶么？”

　　他淡淡道：“本座若畏死，就不是今日这般光景。魔尊自命光明正大，却一再以多欺少落井下石趁人之危，有迟疑之意，却又有意羞辱，本座也觉得与魔界合作，甚是委屈，毫无安全感。也罢，魔尊动手吧！”

　　“你胡说，”鎏英大怒，“我哪里不够正大光明？”

　　润玉将眼闭上，缓缓呼吸，他已是强虏之末，再多说半个字也是不能了。

　　见他这样傲慢，鎏英更是气极，恨不能将鞭子挥过去抽他几百鞭，目光移女儿身上，对上了她怀疑和不满的眼神，更觉恼怒，怒血冲上脑子，道：

　　“我不够正大光明？那是被你祸害的。你已经夺了帝位，得了天下，还想强娶锦觅，你害死那么多人命，害得我女儿只有一千年寿元，你根本就该死！我杀你是天经地义！”

　　润玉一滞，胸口剧痛，喘不过气来。

　　卿天脑中嗡的一声，母亲竟然将她只有一千年寿命的事说出来了，她的泪一下子涌出来，疯了一样站起来冲到她面前大叫：“娘，你不要再说了！你走，不要再说了！”

　　鎏英气愤难平，越过女儿向他道：“天生你便欠她的，欠我们魔界的，你死一万遍，都不足以偿还你的罪过！”

　　“噗”

　　一腔的血从他口中喷涌了出来。

　　卿天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扑了过去，想伸手接，又接不住，也止不住，滚烫的血从她手指间流过，她哇地一声哭出来：“润玉哥哥，你别听我娘的，我的命，不是因为你，不是因为你……”

　　“我不杀你，”鎏英怒气难消，去拉女儿，“留着你的命，好好赎罪，赎完罪了你再死！”

　　“够了！”

　　卿天再也忍不住，站起来，冲着母亲大喊：“你闹够了吗？他要死了，你满意了？他死了我也活不了，你满意吗？”

　　鎏英被她吓得一怔神：“你说什么？”

　　卿天尖声大叫：“我说，他死，我也会死！他死了，我立刻，马上，也死给你看！”

　　鎏英震惊得像被雷劈了，“他是你大伯！他害得你……”

　　“狗屁！”卿天挥着手，满手的血，满脸的泪，乌发发蓬乱，状若癫狂，“我爱他，我喜欢他，我要跟他在一起，你听见了没！我不许你们再羞辱他欺负他！”

　　她疯了一般，觉得自己的心和身就要被愤怒撑爆开来。

　　“你们全都欺负他！全都欺负他！就因为他没有人依靠，就因为他没有条件给你们什么东西。”

　　“你们抢他的未婚妻，杀他的母亲，无视他的痛，还要说他心计深，你们太过分了！他犯了错，也是你们逼的！他一直在弥补，你们呢？你们弥补他了吗？”

　　她步步紧逼，向着自己的母亲发出一声声怒问。

　　“你的凤兄，被义母一刀扎死，跟我的润玉哥哥什么关系？是他把刀放进她手里的吗？他们苟且的时候，有没有想起来她是有婚约的？他眼里，对兄长有没有半点尊重？他跟他那个娘，有什么区别？”

　　“你说什么凤兄凤兄，你知道那是我杀父仇人的儿子吧？你知道他的那个飞扬跋负的娘杀了我的父亲，你还一声不吭半句不提，让我叫他义父，为什么？”

　　“你说什么凤兄传你魔尊之位，是对你看重，这么辛苦的事，为什么他不来做？他用这个魔尊之位，带着百万魔界将士，抢了哥哥的未婚妻，然后不干了，甩给你，他有什么资格让我叫他义父？”

　　“他为什么不向润玉哥哥单独挑战，为什么想做魔尊就做，不想做就不做，全天下的便宜事都给他一个人占全了，他还是最无辜最深情的那一个？”

　　“无耻！”

　　怒火烧干了她眼中的泪，她两眼发红，瞪视着自己的母亲，愤怒令得她浑身哆嗦：

　　“如果娘觉得是你的凤兄让我能够活到现在，所以才要替他隐瞒，那么请他先把我的父亲，还给我，把你的夫君还给你！”

　　“他的母亲，害死你的夫君，害死我的父亲，他利用完了魔界的百万将士，就把天底下最重的担子，甩给了你！他才是欠我的，欠我魔界的，那一个罪人！娘你叫润玉哥哥赎罪，为什么不叫你的凤兄赎罪？”

　　“是因为这朵莲花吗？”她从怀里取出了那朵只剩下两瓣的睡莲，甩了过去，“拿去还给你的凤兄！从现在开始，我不许你再碰我的润玉哥哥半下！你如果非要杀润玉哥哥，我们母女俩情分就从此断绝！他死的那一日，我也绝不苟活！”

　　鎏英正心怀余怒未消，却遭女儿当头棒喝一般质问了这么多话，又震惊又难堪又恼怒，直被气得手脚发抖，突然一见只剩了两片孤零零花瓣的睡莲，登时一阵眼前发黑，禁不得把所有一切都抛在脑后，抓住女儿的手急问：“怎么只剩下两瓣了？你怎么这么糊涂，你不知道……”

　　卿天生怕她又说出什么话来，急急忙忙甩开她的手打断她的话，“我知道又怎样，我想如何安排我自己，就如何安排，就算你是我亲娘，也管不着我。”将手一伸，“你给不给我药？”

　　鎏英心痛得落下泪来。这是她爱不够的亲生女儿，她从未见过亲身父亲，放在睡莲中养了两百多年才活了下来，区区一千年的寿命，全靠着这一朵莲花续着，一瓣莲花便是一百年，花瓣落尽芳龄尽，而今只有两片花瓣，也就是说她居然只有两百年的寿命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爱上这条伤害了她的黑心白龙，心甘情愿为了他不顾一切，不惜与至亲决裂，恶语相向！

　　见母亲迟疑，卿天等不得，自己去夺她的乾坤袋，鎏英捉住她的手臂，不让她动，强抑恼怒问道：“你告诉我，莲花的花瓣哪里去了？是不是用在他身上了？”

　　卿天挣扎不得，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母亲，“娘，你如果还有半分母女情分，你就不该再问这些。你一直教我，魔族王女，要有血性，你若不救他，我从此便不再是你的女儿，我说到做到。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她挣开母亲的手，缓缓后退，而后无声地伸出手。

　　鎏英呆怔片刻，终究还是不敢冒险，一腔的怒火渐渐熄灭，长叹一声，取出一瓶药来，“真是冤孽！罢了，这丹丸立刻给他服下，三颗。隔一个时辰再服三颗。连服三次才有效用。”

　　胡不归忍不住谏道：“魔尊，这可是天帝，魔界死敌，今日正应趁此良机除掉他，放虎归山实在不明智。”

　　“住口，本尊已经决定了。”鎏英冷冷道，“我魔界中人光明磊落，岂可被人看成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之徒。”

　　胡不归被她训极为难堪，脸色变了一变，心想方才是谁喊打喊杀，低下头，眼底闪过一抹寒光，忍着气道：“是，魔尊说的极是。”

　　鎏英嫌恶地挖了润玉一眼，又看了看女儿，取了那朵睡莲，道：“解忧莲我先替你收着，带你回来再还你。”说罢又长叹一声，带着人走了。

　　卿天急急倒出三颗丹丸，奔回润玉身边，送到他嘴边，却不料他只是凝视着她，眼里尽是歉疚。

　　她看懂了他的心思，心中难过至极，不自禁地哽咽着道，“润玉哥哥，你不要觉得对不起我，不要把所有的错都自己一个人背，不是你的错，你把药吃了好不好……”

　　他轻轻摇头，牙关紧咬，如星辰一般的双眼渐渐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