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过往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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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着身心俱疲的躯壳回到住所，迎头便是白荠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白荠怛然失色地迎了上去，猛地抓住他的肩膀便着急地问：“你们真的下手了吗？子灵他...”
余洛斯缓缓撩起眼皮，眸光中看不见灵魂：“你都知道了吗？”
白荠不知何来的心虚：“虽然官方没有公开事情原委，但我们作为内部人员，全都知道了。”
余洛斯蔫萎地低下头，活像一具行尸。
白荠心如刀割地领他进屋，安慰道：“子灵只是选了自认为最好的方式来保护你们。这...虽然会伤害到你们，可是他...”
“你知道？”余洛斯可算神气活现地抬起了头，可眼下，白荠却慌了，“你为什么会知道他说要保护我们，阻止我们？”
白荠闻言色变了，但当下，他也只得硬著头皮回答：“我...之前见过他，上个月。子灵喜欢跟我谈一些不会跟你们说的事。”
白荠一顿，又说：“他似乎很担心这次任务的结果，所以，向我探问过你们的胜算，而我的答案是...零。”
余洛斯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白荠解释：“当然，我第一次知道的时候是万般阻止的，我以为这样说，你们至少也会知难而退，毕竟这可是杀人啊！我亲自抚养成人的洛斯，是不会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的！可是，我没想过...你们真的会...”
余洛斯噙著泪笑：“讨厌我了吗？憎恨我了吗？！我和你站在截然不同的立场了，来啊，抓我啊，杀人犯的帮凶在这里，抓我回去啊。”
白荠痛心地僵在原地，无话可说。
余洛斯伸出手腕：“不抓吗？不抓的话，我不知道我还会干出什么事情。他们杀了子灵...”他情不自禁抽噎起来，“子灵是我们仨中最善良的一个，他不该死的...是我的错...如果我有阻止阿逵...呜...子灵就不用死...”
“如果能阻止他的话，子灵一定会这么做，”白荠牵起他的手，“但是，阿逵是什么性格，没有人比你们更清楚，你其实也很清楚，对不对？你是打算袭击柯威的，对吧？最后没有下手，也是因为不想辜负子灵的夙愿，对吧？洛斯...”说到最后，白荠也禁不住流下了眼泪，“事情已经发生了，洛斯，咱们就好好活下去，好吗？”
“白荠，你帮帮我们吧。”余洛斯反过来抓住他的手臂，“以你的身分，肯定能做些什么吧？比如，让柯威坐牢。”
白荠沉重地摇了摇头：“我做不到。”
余洛斯：“那，公布他的罪行。”
“这不是没有区别吗？”白荠搭过他的肩头，按着他坐下，眼色闪烁不定，“洛斯，可以的话，我甚至希望能关掉SPS的总能源，但是，我做不到，我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
“怎么会？你明明是总长！”余洛斯皱着眉头。
“但我，同时也是个傀儡，”白荠道，“我没有大家看见的那么风光，洛斯，对不起。”
余洛斯彻底瘪了下去，道出的话却叫人大吃一惊：“白荠，加入我们。”
白荠像是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你不是说，想我好好活下去吗？那就帮助我们，让我们能避免今天的事再次发生。”
白荠瞅着他一双坚定不移的目光，脸上展开了前所未有的慌乱：“你要我和机关，和政府为敌吗？”
余洛斯眼神凌厉：“不，是跟不容许我们存在的人为敌。”
白荠叹了口气：“洛斯，我最后再自私地问你一句，你是不是不能放弃他们？”
“是。”
“就算会死？”
“义无反顾。”
“我明白了，”白荠猛然扑进他的怀里，“洛斯，我不要你撇开我，不要你隐瞒我，我要你什么事情都跟我说，可以吗？”
余洛斯伸出双臂，轻柔地抱住他：“可以，当然可以了，因为我喜欢你，你是我最重要的亲人啊。”
安围区的废弃工厂依旧伫立。物是人非，一切已经截然不同。
穆逵立在人群的正中，如首领般被簇拥著。他们九人绝不会想到，傅子灵离世的第二天，一众伙伴会不约而同地聚集到这里来。
过去曾经离开的四十多人，未曾参与过的十多人，都在此不期而会。
总统的活动是现场直播的，换言之，总统中枪的片段已经在整个Z区，乃至于全球播出。自然地，其后保镖的反击，那两下枪声，也摄入镜头中了。
所有孤儿院的伙伴，都在直播中亲耳听到傅子灵被杀。
其冲击力之大可是艾琳的自杀也远远比不上的，可说，是那两下枪声，生生让大多数人变成行动家。
这不是好事，绝对不是好事。穆逵想。
“阿逵，你还记得子灵那个问题吗？——这次任务完成后，要怎么办？”余洛斯道，“这次，轮到我问你了。”
穆逵环视众人，心下知道也是该拿定主意的时候了。
他扬声道：“要破坏，就要覆巢毁卵！要颠覆，就要实行革命！毁掉SPS，不是只有靠我们单薄的力量，早晚我也要Z区所有人都站在我们这边，从今天开始，作战会完全不一样，最先决的，必然是控制舆论，掌控人心。”
之后，穆逵和教主安托越走越近。他把邪教洗脑的一套带到莉格英，将这个群体运作得更为组织化和系统化。
从‘个人’变成拼图的一块，然后成为穆逵掌中的傀儡，只花了三个多月时间。一群原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要使他们更加忠心，更加服从，并不困难。
余洛斯当时以为自己永远也无法相信，穆逵竟然会教唆安托，烧伤袁肖，直到他的行径越来越过份，越来越不能容忍，余洛斯才相信，穆逵当真变了。
只要达成目标，可以不择手段，甚至视人命如草芥。为了制造舆论，竟然还滥杀无辜女性，制造红宝石杀人魔再临的假象。白荠看出端倪后，余洛斯也只能向他坦白从宽。
“白荠，借刀杀人，也是罪恶滔天吧？”
白荠满脸哀伤，想安慰他——不是你的错，不用自责——却说不出口。毕竟，这是千真万确的大罪，即使他的手没有脏，可是知情不报的人，断然也是帮凶。
白荠不忍说出口，只懂得把他埋进自己怀中，无声地安慰。
作为一个头儿，穆逵固然考虑周全，按余洛斯自己所说，他是越来越像一个领袖了。
“没准，我们之后会碰上和刑警对峙的情况，他们跟普通警察不一样，采用的武器是Cleaner，一旦被击中，就会失去所有记忆。那是他们的洗脑专用武器，性质可比普通手枪恶劣多了。”
穆逵一副架势有模有样：“我们需要一件能抵挡Cleaner攻击的装置，小娅，你有什么想法？”
谭娅叼著棒棒糖，当即有了答案：“嗯......可以造一个能够阻隔射线的头盔。”
穆逵：“需时多久？”
谭娅撒娇：“我还在研究读取器啊...”
穆逵不为所动：“那个先耽搁一下。”
谭娅又为难道：“而且我也不熟悉Cleaner，不清楚它是什么类型的射线哎。”
穆逵：“这个可简单多了，白荠现在不是跟我们一伙吗？让他给我们带一把Cleaner好了。”他瞥向余洛斯，“洛斯，由你去说，做得到吗？”
余洛斯道：“呃…啊嗯，我会说服他的。”
余洛斯知道白荠不会拒绝。每一次穆逵有什么要求，只要开口的人是余洛斯，白荠一定会爽快答应，即使心里其实是有些不情愿，甚至是有些为难，他都会二话不说马上做到。
余洛斯偶尔会想，自己也许是有点得寸进尺，甚或恃宠生娇了，但是，只要白荠还能待他如最初，他都能不管不顾地，肆无忌惮地拽着白荠陷入深渊之中。
直到后来，穆逵又有了别的打算。
原本以为又是什么小计谋，结果这一次，却是不比暗杀行动轻巧的危险任务。
“我想过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破坏SPS的中枢系统吧。”穆逵一开口便语出惊人，“这几年来控制舆论，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获取民众支持，但是得到支持，也需要有回报他们的行动。根据我们向外宣扬的立场，最后最后的目的，必定是让SPS彻底消失了。怎么样？你们支持我吗？”
话一出，瞬间群情汹涌，大伙们的欢呼和叫嚣此起彼伏，迫不及待地对这位领袖表示忠诚和爱戴。
余洛斯呆立在他们当中，显然甚为格格不入，半响，才单薄地开了口：“你的意思是…要潜入特行机关里？”
穆逵一脸意气风发：“管他是潜入还是硬闯，总之破坏就对了。”
“可是，我们也不清楚内部环境…”
穆逵打断了他：“不是有白荠吗？你跟他套话就好了。”
穆逵依赖惯了这位高端线人，任务也下达得越发轻巧，越发理所当然了，只是情况落到余洛斯头上时，却是另一回事。
“不行，就算我告诉了你也没有用，你们进不去的。”白荠言之凿凿道。
余洛斯心中烦闷：“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那里的保安系统是全球顶尖的，小娅再厉害也黑不进去。”
余洛斯一阵嗫嚅：“那…”
“但是，”白荠忽发奇想，插了句话，“如果是内部人员，比如是我的话就能够进去。”
余洛斯双眸一亮：“那你帮我们…”
白荠决绝道：“不可能，我的立场不容许我以身犯险。”
余洛斯默然以对，只得兀自惆怅起来。可下一刻，不过刹那间，突然就灵光一闪地打起了别的主意。
“你要去考刑警？”
“嗯。”
余洛斯沾沾自喜地提出的方案，换来的只是穆逵的不屑和鄙夷：“说得好听，其实你只是想有更多机会和白荠卿卿我我吧？”
言绝，当场蔓延开一股骇人的沉寂。
余洛斯与白荠的关系向来只有穆逵和傅子灵知道，而今傅子灵不在了，晓得这件事的人就只有他。可唯一知道这事的他，却无所谓地在众人面前抖出来了。
大家嘴上不说，心下却是震惊得很，像碰上什么尴尬的埸合，都合拢著嘴，静待好戏。
“我怎么会这样想？！”余洛斯气上心头。
“谁知道？”穆逵得寸进尺道，“毕竟你们是恋人啊。”
余洛斯勃然大怒：“我做事向来公私分明！”
穆逵立场亦坚不可摧：“这事谁干都行，就是你来做我信不过！”
余洛斯鼓著一肚子气，又怒又恼。他心里一直憋屈至极，散会后更是气冲冲地赶回家中，逮住白荠就高声宣布：“我不管他了！总之我要考刑警，没有人比我更适合这个卧底工作了。”
白荠愣了一下，突然笑了：“好啊，你考吧。”
余洛斯意想不到白荠会轻易服软：“你觉得没问题吗？我可是进去当卧底哎。”
白荠不以为然：“你跟我一起工作，一言一行我都放在眼里，这样的话，反而比较安心。”
余洛斯皱了下眉头，马上又舒展开了笑，又是甜蜜又是无奈：“对我的危机感大一点啊…”
白荠还是不住地笑：“可能我对你的危机感都放在了另一方面吧。”
余洛斯读懂了他的言下之意，难为情地嗤声笑了。
至于和穆逵，倒不能说是决裂，虽然事实上，他们确实闹掰了，好一段时间，余洛斯都不再出现在安围区，只是偶然会从谭娅口中听到，希望他们和好如初的冀望。
谭娅年满十八岁后，便离开孤儿院和方奥妮同住，她们家在宾围区的旧楼房里，偶尔，余洛斯会和白荠一同前来探访。在谭娅生日那天，余洛斯还送了她一直梦寐以求的防风镜作礼物，谭娅一边忙戴在头上，一边笑开了花，说著更喜欢洛哥哥了这样的话。
对于白荠，她们两人也并不排斥，甚至之于穆逵，谭娅会与他更为亲近。大概是天生有什么吸引小孩的体质，在好一段日子里，白荠甚至和隔壁家的小男孩打成一片了。
“小书！你又来干什么？！”谭娅嫉妒地叫嚣。
小书瞪起圆滚滚的眼睛，攀着白荠的大腿，得意洋洋道：“荠哥哥和洛哥哥来了，我当然要来跟他们玩啊。”
“快叫你家保姆姐姐送你回去！”谭娅气得跺脚。
小书不住地撒泼：“不要不要不要，小娅大傻瓜！”他朝她伸了伸舌头，两人又聒聒噪噪拌嘴起来。
白荠抚了抚他的小脑袋，无奈地朝余洛斯一笑，心说这场闹剧似乎一时之间平息不了。
后来，两个孩子终于偃旗息鼓之时，他们也可算能够恬静地闲聊起来了，言谈间，方奥妮道出了一件事——余洛斯不顾一切考进了警校一事，穆逵已经知道了。
“他知道之后非常生气。”她眉心鼓起了一个小疙瘩，“老实说，他可能会想尽办法阻止你。”
余洛斯：“我就不懂了，这么小的事，为什么他就看不开？”
方奥妮：“这也没有办法，子灵离开后，你就是他唯一的兄弟了，他当然害怕，哪怕你在世上，也会因为你养父的存在而失去你。”
余洛斯微微叹息：“他是害怕被我冷落了吗？可是，他也真傻，就算不是这样，我也无法替代子灵啊。”
此时的余洛斯，还没有预料到这般一意孤行的后果。
直到...他毕业了。
多亏白荠暗中指导，余洛斯最终得以优等生的身分加入特行机关，正式成为见习刑警的一员。
入职前几天，他在小区附近的黑暗角落里找到了穆逵的身影。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
两人倚在暗角里的墙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你过几天就上班了？”
“嗯。”
“挺好的，见习刑警...听着就威风。”
余洛斯苦着脸：“我又不是为了名号去考的。”
穆逵沉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莉格英。”
“你知道就好。”
“这还是其次吧？”穆逵仰起了面，“如果不是白荠，你会自告奋勇吗？”
余洛斯没好气：“都说了，不是因为他。”
“让你去了又能怎样，”穆逵打断他，“以你一个小小的新人能干什么，卧底？”他冷笑一声，“没有被白荠诸多阻挠已经算不错了！”
一直以来的努力被人全盘否定，余洛斯禁不住怒目相向，一手攥过他的领子就吼：“你懂什么！”他又稍微压住了怒火，松开了他，“如果...如果我真的做到了呢？如果我真的找到了有用的情报呢？”
穆逵坦荡荡：“那我收回前言。”
“好，”余洛斯迈开了步，“走着瞧。”
穆逵瞧着他越走越远，心下仿佛涌动着什么，赫然叫住了他：“洛斯！”
余洛斯回过头来。他问：“莉格英和白荠，你选哪边？”
“啊？”余洛斯茫然一呼，对方又重复了一遍，这回，他才哭笑不得地回答：“这能比吗？”
他摇摇头，翩然离去。
穆逵不会干出什么来的——他不知何来的自信，笃定地想。然而，事实告诉他，都错了。
当他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时，一切已不可挽救。
穆逵居然发动了恐袭。
新闻里铺天盖地报导，街头硝烟四起，有人破坏，有人呼救，自然也有人死伤，包括警察、无辜民众，以及莉格英的成员。
余洛斯的心像瓦解了一般，瞠目结舌，惶然无措，原因在于，他对此行动根本毫不知情，没有任何人通知过他，召集过他，当然，他没有主动参与集会也是事实。
可是，为何会突如其来发动这么一场危险又张扬的袭击？为何如此鲁莽地牺牲同伴的生命？眼看四下的人称我们为恐怖分子，你真的开心吗？
——这样做，难道是为了挽留我吗？
“洛斯，你去哪？！”白荠叫住了他。
余洛斯作贼心虚，不敢回头与他直视，只好怯生生地道：“我去支援他们。”
“支援？”白荠的语气像是泫然欲泣，“你拿什么去支援他们...你只会送死！”
“那我也不管！”余洛斯低声嘶吼，“你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兄弟们去死吗？！”
“那我呢？！”白荠歇斯底里地叫喊，“你死了我怎么办？！我只剩你一个亲人了！”
余洛斯顿了一下，还是压起了如丝般细的声线，道：“对不起，我无法丢下他们。”
“不，洛斯，我不允许...”白荠簌簌淌泪，嗓子里发著颤，“我不允许你放弃我！”
余洛斯大叹口气，回过身来：“我没有放弃你。”刚回眸，他便震惊得目瞪口呆——白荠正举著Cleaner，直挺挺地对着自己。一下子，大脑一片空白：“白荠？”
白荠抽噎的脸上，却是瞪着一双如炬的目光：“如果你不顾一切要离开，那我就不顾一切地挽留你。”
话刚落下，一柱光束从枪□□出，直勾勾地灌进余洛斯的脑门中，嗖的一下，脑袋被一股力量覆蓋，在大脑各处沸腾起来，可怕至极，也绝望至极，最终，便彻底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过往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