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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归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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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啦一下抽起头套,脸颊都被硌得生疼。面前的光线亮得刺眼,余洛斯瞇着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下来,看清了所在的地方。
这是一个密不透风的房间,室徒四壁,空间狭隘,陋室所含的所谓摆设,就只有两张椅子,一张自己坐着,另一张对面的人坐着。
除去两人,还有一个人靠在门框,另一个则向他走近,不容分说朝他腹部一个膝击,似乎是一个下马威。
“咳......咳!咳!”上半身连同胳膊一并捆在椅背,余洛斯只得微微哈腰,吐出涌上喉头的胃液。
被绑架了......吗?
余洛斯忿忿然地抬起了满眼厉色,心底出离地沉着冷静——看绑匪的年龄,不是莉格英,当然,也不排除是正神教的人。只是,他和正神教之间并无仇怨,即便是听莉格英行事...也不可能,穆逵要绑架他,不用转弯抹角指示他人下手,极端分子要袭击他,直接杀死他好了。余洛斯思前想后,自己最近得罪的人,果然只有一个。
“余洛斯,SPS特行机关刑警,放弃你手上的调查工作,我们还能放你一马。”
柯威——好一个欲盖弥彰,原本已经动摇的思绪一下子又被导回来了。原来如此,他真的藏有黑钱啊。
余洛斯问:“如果我答应你们,就会放我走吗?”
椅子上的人貌似是个头儿,他轻笑一声,悠然道:“当然不会这么简单了,在放你走之前,我们会考虑是戳瞎你一只眼,割掉一只耳朵,还是砍掉一只手指,毕竟要有些血与泪的教训,才能让你长记性嘛?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随口敷衍我们呢?”
余洛斯咧起一边嘴角,暗暗冷笑:“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
他连人带凳暴起,椅脚打横一扫,直把那下马威男送到墙脚,还了那一下膝击回去,电光火石间,他又反身出脚,把正要起来的头儿踹了回去,当场翻了个四脚朝天。
倏地,一个身影扑面而来,伴随着猛烈的冲击力,余洛斯猝不及防倒了下来,硌得臂膀生痛,屁股下的椅子却依然像个稳实的背包,挣不开摆不脱,脑袋没有手的支撑,也只得活生生叩了个响头。他定睛一看,门口的男人已轻而易举地把他制服,被他撂倒的两人,也踉跄地站了起来。他们三人七窍生烟,二话不说就把余洛斯暴打了一顿。
这次败北只是偶然——余洛斯坚信着,若不是上半身被绑,谁会输给这三个喽囉?
然而,心里再怎么不服,输了就是输了,那些落在他胸腹、脑袋和四肢的拳脚都不会就此罢休。余洛斯咬牙硬撑,闭目忍耐,待他们的怒气都随着暴力发泄而光后,他鼻腔和嘴巴,都已被鲜血沾染了。
头儿喘著粗气说:“本来打算让你自己选一个的,现在,我们替你决定。”
下马威气冲冲地附和道:“不送他个全套我不是男人!”
头儿指了指他的手,不怀好意地笑:“那么,现在就先要你一根手指,咱们从下而上,最后才挖你的眼,这个流程还满意不?”
余洛斯大脑当机,粘湿的刘海挡着眼睛,脸上满是淋漓鲜血,整副模样狼狈至极,甚而对他们的对话都只能作出一些浑浑沌沌的反应。头儿瞧着他这副样子,自然也不会怜惜,他揪起他的头发和衣服,把他连人带凳摆回了坐着的姿势。
那个制服了他的男人闻一知二,乖觉地从兜里掏出小刀给头儿。
头儿从余洛斯身后接过,掰开他一根小指便准备行刑。
大脑的警报再次响起,这次是敲锣打鼓的阵仗。余洛斯猛然惊醒过来,下意识把手指缩了回去,攥起结实的拳头,挣扎着浑身蹿动。
“给我把他手指掰出来!随便一只!”头儿着急地嘶喊,下马威当即蹲下跟他拼力气。
一方疼痛难耐,另一方刚花了不少力气,一时半刻都不知该不该以势均力敌来形容。但是,绑匪们胜在人多势众,头儿看不过他俩僵持不下,立即出手协力,这一用劲,余洛斯便招架不住,瞬间被掰开了一只食指。
头儿一手裹着食指,另一只持刀的手比划著,以掂量指根的位置,这手一抬高,正要往下砍,‘吧嗒’一下,背后便传来什么重物砸地的声响。
他往后一瞥,另外那男的不知何时倒了下来,再抬头,一个浑身裹得严实的人不知何时闯了进来,踱在了他的身侧。
两人大惊:“你是谁?!”
余洛斯惊诧地抬起头来,缓缓吐出一把颤巍的声音:“蒙面人...?”
战场在背后,余洛斯扭过脖子去都看不大清,只隐约看见绑匪俩似乎狼狈十足,每每被痛殴倒地不止,心有不甘起来反抗,还被蒙面人一脚印在墙上。
撞击和惨叫的声音此起彼落,转眼间,三个便倒了两个,剩下一个尚有意识的头儿,却是最惨的那位。余洛斯斜眼瞟去,只见头儿躺在地上,被蒙面人抓住衣领疯了似地揍脸。
只消一窥,余洛斯也得见那头儿的左脸紫青了一大片,嘴角更缓缓淌出了血,可是,即便他已明显无还击之力了,蒙面人还是没完没了地揍,像是走火入魔,也像是震怒若狂。
余洛斯看了也不由怕了,连忙劝阻:“白荠!白荠!不能把人打死!”
接连的咆哮总算把他的手喊住,蒙面人放开匪徒,转身给他松绑。他扶起了脚步不稳的余洛斯,顺手摘下头上的帽子和面具,那副面容一亮,余洛斯便愣住了——那竟是被泪水沾满了的。
白荠痛哭流涕地扑向了他的怀里,撒娇一般把脸埋在颈窝里,搂得人几近窒息。
余洛斯懵然至极:“白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白荠声音闷闷的,包含着一丝哭腔:“我在你的智能表装了GPS。”
余洛斯:“......”
余洛斯哭笑不得,又哄又抱又安抚的,才总算把他哄冷静。
他们一个带伤,一个情绪不稳,可算还是安全回到了家。
只是,刚回到熟悉的地方,白荠紧绷的情绪便如断开的弦线,噔一下哗啦哗啦哭了起来:“你究竟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要是你死了的话,我该怎么办?要是我来晚一步,又该怎么办?”
余洛斯拍拍他脑袋,轻描淡写道:“不就是少一根手指吗?我还能照样过活的。”
白荠激愤地推开了他:“还是这么吊儿郎当,刚才也是,说好送你去医院也不去。”
余洛斯漫不经心说:“目前我还不想让这件事曝光嘛,况且我摸过我的肋骨,每根都完好无缺,目测并无大碍。”他赫然想起什么,抓了抓头发问:“再说了,你是什么时候给我装了定位的?”
白荠微微抽噎,像个瘪了的气球:“前天晚上,趁你洗澡的时候。”想起这几天的种种,转眼又委屈得吞声饮泣,“你最近总是神秘兮兮的,一声不吭就失踪了,我、我怎么放心得下!”
余洛斯哭笑不得,扶了扶额:“......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白荠忽地叫嚣:“什么不是小孩子!你在我心目中不管几岁都是小孩子!”
余洛斯低头一笑,凑到他耳畔沉声吐了一句:“不是让你见识过我大人的一面了么?”
白荠冷冷地与他侧目而视,一手捏住他两颊就道:“小屁孩,我现在在跟你说正事,你这次是真的遇上危险了。”
余洛斯一阵扫兴,仰面挣脱了他的爪子。
一连串插科打诨后,白荠终于收住了泪水,他轻叹口气,语重心长道:“洛斯,你会调查柯威,也就是说,你已经知道了不少事情了吧?”
余洛斯也端正了神色:“嗯。”
白荠皱着眉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么多,那我也没有必要继续保管你的记忆了。其实,从你发现自己的身分那天,我就已经想着,要不要把记忆还给你。”
余洛斯一脸茫然:“什么意思?是说我失去的记忆还可以拿回来吗?”
白荠:“没错。”
余洛斯惊讶不已:“怎么做到?!”
白荠莞尔:“我是特行机关总长,跟SPS有关的任何事都不在话下。”
余洛斯仍是有些狐疑,可下一句未脱口而出,便被白荠吩咐他回房间去了——余洛斯依他所言躺在床上,惶惶不安地盯着白荠。
白荠:“闭上眼睛。”
余洛斯不晓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当下,也只得对他言听计从,听话地闭上了双眸。
四下皆无声。白荠的影子犹在,却不发一点声响,如斯过了一秒,两秒,持续的沉默惹得人心慌。
片刻后,余洛斯忽尔感觉到一股力量注入脑海,仿佛是什么可怕的魔力,只消一掠,盖著的纸牌就都翻了过来,宛如走马灯一般,一副副画面在脑中不住地闪现,蚕食他的神经,支配他的心绪,叫他歇斯底里。
画面翻滚不断,绵绵不绝地涌来,最终停留的地方,是他对这个世界的记忆之始——三岁生日的,那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