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里有光》六钥

9、第 9 章

　　周日上午，小雨。

　　时舒准备出门时，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雨幕朦胧，她撑着把碎花伞，走在街道上。

　　尽管下雨，但因为周末的原因，路上不少人，小车也格外多，路况不好，鸣笛声响彻天际，时舒靠着商铺里面走，避开路旁飞溅的积水。

　　她身上穿着唐秋茹给她买的小白裙，裙摆及膝，裙边一圈精致的暗花刺绣，走动间微微晃动。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时舒出现在了会展的正门口，门口站满了排队入内的人，她眯着眼在人群中找白阳的身影，正认真时，冷不丁后背被人拍了一下。

　　“舒子。”

　　回头，白阳咧着嘴一脸灿烂看着她。

　　“来啦。”

　　她嗯了声，突然发现什么，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一番

　　“上次没注意，你怎么好像长高了？”

　　他嘴角弧度更大“什么叫好像，分明就是好不好，我暑假长了四厘米！”他比划了一断高度，又得意洋洋地比了比时舒的头顶

　　时舒没好气地打掉他比划的手“得意什么，不就比我高个五六厘米嘛。”

　　白阳是初三突然蹿高的，初二以前，他一直是时舒包括谢艺，三人中最矮的那个，为此，她俩以前没少嘲笑他。

　　时舒看了眼蜿蜒的长队“走吧，去排队。”

　　白阳：“没想到今天这么多人。”

　　两人各撑着一把伞走向队伍末尾，小雨并不能阻挡大家对书展的热情，尤其是对白阳，一路下来，他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跟个傻子似的。

　　时舒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牛奶糖，拆了包装含进嘴里，问他“这么开心？”

　　他笑着反问“你呢？”

　　“还行。”

　　时舒转动着伞柄，水珠从伞面上滚落下来，她转了几圈，白阳突然说

　　“要不我们只带一把伞吧！”他作势要把自己举着的伞收起来。

　　时舒差点没反应过来，手按住他要关伞的动作

　　“你干嘛？”

　　“我们共用一把啊，这样说话怪不方便的。”

　　时舒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不嫌挤我还挤呢，好好戴着你自己的伞。”

　　“诶...”白阳还想说什么，被时舒轻飘飘的眼神一扫，止住了话头。

　　没一会儿，白阳又开始问她这次的小测，时舒被他磨得烦了，把各科成绩报了一遍。

　　白阳沉默了片刻，又问“你想考什么大学？”

　　“不知道。”她还没想过。

　　“真的？你成绩那么好，没想过去北京上大学吗？”

　　她老实答“没想过。”

　　时舒不希望离家太远，唐秋茹也不止一次跟她说过，不希望她去太远的城市。

　　白阳的眼睛一瞬间迸出亮光“其实a大就很好，离家近，排名也高。”

　　“你想上a大？”

　　白阳瞄了她一眼，摇头“我还没想好。”

　　时舒不以为意“还早，你再想想。”

　　排了将近四十分钟的队，两人终于进去，这次的书展图书量极大，时舒一个个展位看过去，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

　　见她看得认真，白阳没有再说话，两人之间渐渐拉开距离。

　　一个回头，已经看不到时舒的身影了。

　　时舒看到一半接到唐秋茹的电话，她找了个人少的走廊，按下接通键。

　　唐秋茹让她回来的时候买点宣纸，又问她有没有带伞出去，外面下了好大的雨。

　　时舒站在一扇窗前，往外眺望，果然，刚才还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变成了瓢泼大雨，哗啦啦地倾斜而下，她应了几声唐秋茹的嘱咐，挂了电话。

　　她没有马上回去场馆，而是倚在窗前，看了会儿雨幕。

　　突然，视线内的一条街道上，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雨水挡着她看不仔细，但是，时舒的直觉百分百告诉她，这个人就是江之霁。

　　他今天的穿着很特别，是一整套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时舒从未见过他穿得如此正式，就连发型都是入职人员一般，一丝不苟地往上固定。

　　鬼使神差地，等时舒反应过来时，她发现自己已经出了场馆，顶着伞追了上去。

　　时舒一边小跑，一边想，自己大概是迷了心窍吧。

　　雨很大，很快她的裙摆就沾上了雨水，沉甸甸的，她丝毫没在意，继续跟着前面那道身影。

　　走了一会儿，她稍稍清醒过来，内心开始摇摆，但是偶尔瞥见他严肃的侧脸，心下坚定起来。

　　时舒想到了他这些天的早退。

　　起先，江之霁速度很快，好几次她都差点跟丢，但是后面他突然变得不紧不慢起来，时舒虽然心存疑惑，但是没多想。

　　直到，一个转弯口，她突然找不到人，若有所感地回头一看，江之霁站在她身后三米处，冷冷地看着她。

　　时舒张了张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因为，他的眼神里似含着碎冰，看得她透心凉。

　　他没有说话，警告地扫了她一眼，径直走了。

　　留下时舒愣在原地，身形僵得厉害。

　　口袋里的手机不停地震着，她举着伞找了个屋檐避雨，接通手机。

　　白阳问她去哪儿了，怎么到处找不到人，时舒默了默，借口自己有事提前回家了。

　　对面还想再问，她掐了电话。

　　她避雨的店铺是个小小的甜品店，等她放下手机，听到里面有人在喊她

　　“小妹，外面雨好大，你要不要进来避避？”

　　店里面仅摆着四五张桌子，有两三个顾客，喊她的是个盘着头发的女人，坐在柜台前，三十岁上下，穿着浅绿色的荷边上衣，此刻正微笑着朝她招手。

　　时舒犹豫片刻，推门进去。

　　“来杯热奶茶？今天生意不好，免费请你。”

　　她没说话，拿出手机按照墙上的价格表扫码付了钱。

　　店主也没说什么，很快一杯热奶茶就端到她面前，还有一碟曲奇饼干。

　　“新品，尝尝怎么样。”

　　在店主含笑的眼神注视下，她捻起饼干，咬了一口，酥香味瞬间盈满口腔。

　　“好吃吧，我研究一个月了。”

　　此时一个靠墙边的顾客笑着朝这边道

　　“月老板，不够意思啊，出新品也不让我们这些老顾客尝尝。”

　　店主淡笑不语，倒是时舒，觉得不好意思后低低地道了声谢。

　　没多久，雨停了。时舒买了宣纸回家。

　　*

　　军训第九天，班上不少人哀嚎眼镜印子都晒出来了，谢艺也发了几张她被晒出来的眼睛印，可怜兮兮地问她怎么办。

　　时舒没告诉她怎么办，只是发了几个动图嘲笑了她一番。

　　别人近视可能是因为学习认真，谢艺近视，纯粹是因为电视剧看太多了。

　　下午中途休息时间，苏夏想去小超市，邀她一起，时舒坐在树荫下，委婉地拒绝。

　　苏夏不解，明明上周时舒还挺积极的，好几次都是主动邀她去，怎么一个周末回来，就变懒了那么多。

　　“去走走嘛，这么坐着也怪热的。”苏夏伸手想拉她起来，又道“我感觉你好像变懒了，都不喜欢走动了，课间也不见你出去。”

　　时舒只好随着她的力道起身，两人往小超市走去。

　　边聊边走，很快就到了。

　　苏夏发现时舒有点心不在焉，以为她是训练累的缘故，没有多问，进店后迅速被冰柜和零食吸引，撒开腿往里跑。

　　时舒买了瓶运动饮料，买完后站在门口等苏夏。

　　期间她目光笔直地看着前方，没有丝毫偏移。

　　直到...

　　“同学，时同学。”

　　旁边的铁丝网后面，一个男生在朝她挥手。

　　时舒下意识地看向他身后，没有看到那人后，松了口气。

　　她走过去“你是...”

　　“我们一个初中的，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我知道你，你写的字可好看了。”尤睿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时舒露出浅浅的笑意，道了声谢。

　　尤睿又寒暄了几句，直到苏夏出来，时舒走了回去。

　　尤睿回去后，首先将他刚才见到的人告诉了江之霁，脸上挂着得意洋洋的笑

　　“她还说下次介绍几本字帖给我呢，不愧是时同学，心地善良。”

　　江之霁正在翻书，听到他的话，不可避免地想起周末的那一幕。

　　她举着伞，白裙湿了一半，看到他后，眼神里的惶恐和懊恼简直快要溢出来。

　　江之霁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后，他设想过很多人，可能是大伯的葬礼上跟过来的人，也可能是爷爷派过来的人，但是，绝对没想到是她。

　　她的脸很白，雨幕下几近透明。

　　他心情更糟糕了。

　　江之霁拂开尤睿伸过来的手，把书收进抽屉里“回你自己班上去。”

　　尤睿嬉笑“什么书呀，这么宝贝？”

　　在江之霁收回去的一瞬间，他瞥见了那本书的封面《计量经济学导论》。

　　“经济学？”

　　江之霁没回他，只扫了他一眼后，从一旁拿了书包出了教室。

　　“诶，你又去哪儿啊，整天早退...”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走远。

　　尤睿挠头，不解“一天天的，干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