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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有次一个沙龙邀请姜鹿。结束后会场不远的地方有小朋友们围在一起。沈知州拉着姜鹿过去,看到坐在那里做泥塑的艺术家。
      塑的是大卫,轮廓清晰线条分明,跟流水线上制造出的石膏像没什么两样。艺术家抬起头,一眼看到孩子们中间的两个大人。他认出姜鹿,站起身来想要拥抱他。
      “Bonjour. ”他伸出满是泥巴的手。姜鹿嫌恶地侧过身,但沈知州轻轻地拉住他,上前一步握住艺术家。“我们可以加入您的创作吗?”她问道。
      艺术家惊讶地看向姜鹿,接着便引着他们坐下。姜鹿还有些犹豫,但沈知州先坐下来,戴好了围裙跃跃欲试。
      “你想塑个什么呢?姜鹿?它摆在白色的柜子里一定很好看。”
      她的头发垂下来,由脖颈散落到肩膀。姜鹿于是说:“前几天我们去写生时,你也说将那里的天鹅养在院子里会很好看。可我们不能困住候鸟,如果你愿意,倒可以亲手做一只替代品。”
      他坐到桌前,伸出手摆弄桌上的材料。艺术家也坐在他身边,垂着头闲聊般地问:“姜先生寻到爱人了?您分明说过,无端的爱情是赘余无用的东西,只有艺术和科技才能使社会进步。”
      “艺术记录文明,科技发展文明,可是有了爱情才能产生文明。”
      “可是你来到法国后便再无出色的作品问世。姜先生,这也是你所说的爱情催生文明吗?”
      姜鹿将刻刀递给沈知州,又转过头直视艺术家的眼睛:“是的。因为这催生出的文明包括大于艺术的许多。如果牺牲我的天赋便可以获得它们,我并不是不乐意。”他正过身子,语气郑重,“先生,如果你是在什么网站上受我从前那些言论的影响,那么我向您道歉。如你所见,受我爱人的影响,我正在慢慢改变。”
      说完这话时,沈知州喊他帮忙调整天鹅的身形。艺术家看看姜鹿的背影,又看看沈知州,脸上流露出莫测的表情。
      那只泥天鹅后来被姜鹿带回家,按照沈知州说的摆进了白色的柜子。姜鹿想起它如今在自己办公室的书柜里,安装书柜时他执意选了白色的。姜鹿庆幸地想,就算他失忆了,也同沈知州保持着默契。
      但如今他恢复了记忆。其中关于沈知州的记忆终止在去那个私人酒会的路上,她穿着旧式的礼服,发尾烫了卷,比姜鹿临摹过的所有画作都要美。
      姜鹿开着车,眼睛还偶尔看向镜子里的沈知州。她察觉到他的眼神,笑着轻拍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专心开车,你看,都挡了后面的车。”
      姜鹿看向后视镜,果然有辆车歪歪扭扭地跟在后面。他扶稳方向盘,有些不自然地笑笑。“你穿的裙子似乎应该坐马车才对,如今却是在钢铁造的汽车里,看起来真奇妙。不过,我第一次见你卷发,跟平时很不一样。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也烫卷发好吗?”
      说出这话后他攥紧了手指,手掌中心似乎已经有细密的汗水。他盯着前方的道路,紧张地等待沈知州的回答。他分明听见沈知州说出了什么音节,还没来得及听到完整的句子,只觉得身子突然一震,整个人向前扑去。他刚要刹车,却又感受到接踵的撞击。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他看到的是沈知州望向他的眼睛。她好像说了些什么。如果说的是“我愿意”就好了。姜鹿想。

      沈茗山记起来沈知州偶尔会同他讨论,如果他们中的一个先死了,另一个会怎么办。沈茗山作为医生整日经历新生死亡,早已考虑好答案。“如果那时候你有自己的家人,我当然会替你照顾他们。”他说。沈知州听他这样回答便笑起来:“你怎么就笃定比我活得久?不过呢,活得久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情。”
      沈茗山想,她说的是对的。死只是一瞬间的,活着的人还要经历千万遍的痛苦。所以沈知州不必经历这些痛苦,于他来说还能算是慰藉。
      他坐在沈知州的尸体前,一遍一遍地对她说着没什么逻辑的话:“我虽然知道大脑没那么容易受损,但总觉得自己有些像得了顺行性遗忘。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我完全没印象,脑子里全是原来的景象。还记得你第一次跳舞吗?连老师都说你有天赋。真奇怪,爸妈去世的时候你才五岁,每天都哭着问我他们怎么还不回来,自从学了跳舞却再也没哭过。嗯,它能让你快乐就好。可是州州......”沈茗山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握着沈知州的手也开始颤抖,“可是州州,你怎么还不回来......还有那么多好地方你没有去过。好想让你多看看这个世界啊,州州。”
      门开了又关,护士来到沈茗山身边,对他说:“医生,姜先生醒了。不过由于脑震荡的后遗症,目前表现出了逆行性遗忘的症状,好像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了。”
      手腕上的黑色珠子倒映出他悲伤的眼睛。法国的护士小姐看到沈茗山站起来,用白色床单蒙住死去女孩美丽的脸,嘴里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我替你照顾好他,我承诺过你的。”他说。
      如今沈茗山觉得自己果然不负所托。姜鹿好端端地在这里,虽然看起来难过又自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些?我居然忘了她这么久。”
      他紧紧地揪着头发。沈茗山看着他,只答:“我想看看你究竟能不能记起她,所以我把关于你的所有都灌输回你但唯独缺掉她。但是,好像这种八卦新闻都了然于胸的事,当事人却忘得一干二净。”
      “你知道我从来不会上网查什么的。”
      沈茗山却笑:“是啊是啊,不上网的人,却自己建了个网站指点江山。”
      他好像隐忍了太久,所以一直以来积攒的情绪终于见了端倪。姜鹿不是不能理解他。沈知州是死在陪他赴宴的路上。他这时候想,沈知州那样好,为什么死的那个不是自己呢?
      “凶手在哪里?”姜鹿本来以为这是最无关紧要的问题。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凶手一定已经伏法。但沈茗山说:“当场死亡了。警方说是反社会人格的无差别犯罪。”
      “不可能的。”姜鹿几乎是下意识地质疑,“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在很偏远的地方,怎么会有无差别犯罪者选择在这种地方作案。”
      “那你觉得,凶手会是谁呢?”沈茗山看向他,重复着问着。
      “姜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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