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生门》云冢

26、宣泽篇三

　　陆家本来只是阴阳行道上一个十分普通的家族型产业，直到陆家的上一任家主，也就是陆宣和陆泽的爷爷继位，再加上他们的父亲陆国涛，两代人愣是把陆家打造成了现在初具规模的商业家族。
　　陆国涛有两个孩子，陆泽和陆宣。陆泽虽然比陆宣要大，但实际上陆泽只是陆家养子，是在陆宣三岁多一点的时候陆国涛从外面领回来的孩子。
　　陆宣小的时候跟陆泽接触的并没有很多，陆宣跟着母亲一起生活，而陆泽则是跟着父亲。陆宣只是听说自己有个哥哥在阴阳学上似乎是个难得的天才，偶尔在院子里玩的时候能隔着窗户也能看到屋子里面正在看书的陆泽。
　　陆宣问过母亲也问过管家，自己这个哥哥是什么样的人。
　　但是他们都只说，陆泽是个好孩子。
　　“那妈妈，我为什么不能找哥哥玩呢？”年幼的陆宣问着自己的母亲。
　　“因为哥哥忙，等小宣大一点我们再去找哥哥好不好。”母亲把他抱在怀里，吻在了他的额头上。
　　两个人第一次说上话是在陆宣八岁的时候。当时有一个规模蛮大的家族聚会，陆家无论是旁系还是本家的人基本都到了。陆宣百无聊赖的坐在一边，看着家里的大人们各种应酬谁也没工夫陪他。到处张望的陆宣伸出手想去抓旁边桌子上的饮料，结果这一下非但没抓住，反而一下子把杯子碰倒了。
　　当的一声，鲜黄的橙汁从杯子里流了出来，溢在了桌子上，顺着桌沿滴到了一个人的脚边。
　　“对，对不起。”小陆宣急忙从椅子上跳下来，有些慌张。
　　“没事。”
　　陆宣抬起头，眼前是正回身看向自己的，脸上是由惊讶转为笑意的陆泽。
　　这也是陆宣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笑起来可以这么好看。
　　可能是大孩子自带的吸引力，从那天开始陆宣就特别想去找陆泽玩，但每次都会被母亲阻止，说哥哥学业很重，不要去打扰他。在三番五次的被阻止后，陆宣也只得作罢，顶多只是偷偷溜出来往陆泽屋子里看两眼。
　　再到后来，就是陆宣十几岁的时候母亲去世了。葬礼上他抱着母亲的相框哭得很凶，身边已经有些成人模样的陆泽摸着他的脑袋，然后轻轻的把他抱到怀里拍着他的后背，陆宣在陆泽的怀里哭得更厉害了，眼泪和鼻涕完全弄脏了陆泽的外套。
　　那天之后，陆宣就被接过来跟哥哥和父亲一起生活了，然而这之后的情况与陆宣想象中的差距有些大了。
　　他似乎总是能看到父亲赞许地拍着陆泽的肩膀，精心地指导他无论是学业商界还是阴阳学的东西。但是对比之下，父亲对自己却向来都是那么严厉，陆宣的印象里甚至不记得父亲有对他笑过。
　　就算陆泽还是一如既往的那样温柔那样笑着，陆宣对这个兄长的感情却随着时间变得复杂起来，有以前的向往，也有羡慕，但更多的应该是嫉妒。
　　几年过去，陆宣到了上高中的年纪了。尽管有一个很严厉的父亲，但作为从小在母亲怀里被宠大的二少爷，世家公子哥的脾性这时候跟着叛逆期来的并不突然。
　　早上陆宣起的并不是很早。穿好衣服下楼，就看到父亲和陆泽已经餐桌上吃早餐了，虽然自己的那份也摆在那儿。
　　“吃饭。”陆国涛说着，却连眼都没抬。
　　“不吃了。”陆宣回他的话也很简陋，拎着自己的书包和外套就往外走。
　　陆国涛什么话都没说，还是在那儿边吃早餐边看报纸，一副爱吃不吃的表情。
　　“小宣，”陆宣还在门口穿鞋的时候，陆泽几步追了上来，手里拿着一个简单打包了一下的三明治，“你好歹拿着路上吃。”
　　“别整这么虚伪的。”陆宣一把拍开三明治，推门就走了出去。

　　学校里，陆宣看着最后进来的一个人锁上了厕所的门，靠在墙边点了根烟。
　　厕所里面一点的地方，一个小眼镜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周围几个痞子一样的人围靠在他身边。
　　“借个火宣少爷。”最后进来的那人走到陆宣身旁，同样从兜里拿出了包烟，抽了根出来叼在嘴上。
　　陆宣瞅了他一眼，把手里的打火机扔了过去。
　　“这小子也真是的，什么人都敢下手。”这人接过来熟练的把烟点上，“好歹也是我看上的级花，不估摸一下自己几斤几两的就下手。”
　　“要是出事了敢把我供出来就搞死你，金子明。”陆宣拿回自己的火机，看了眼已经被踹了几脚的小眼镜，一脸要看戏的模样。
　　“放心，能出什么事儿。”金子明笑着走过去，蹲下来拍了拍小眼镜的脸，“长记性了？”
　　小眼镜急忙点着头。
　　“我可看你还没怎么长记性。”金子明站起来，招呼了一下身边的人，“接着来，别扫了宣少爷的兴。”
　　陆宣看着那边兴致勃勃的小混混们，听着不断传来的惨叫声，接着把烟掐灭了，烟头扔到了垃圾桶里：“走了。”
　　“哎宣少爷，怎么就走了。”金子明扭头看着正往外走的陆宣几步跟着追上去，虽然同时也没忘了回头喊，“你们别停啊，打累了再走。”
　　两个人把吵闹声关在了身后的厕所里，转身向着教室那边走过去。
　　“小宣少爷这是嫌太血腥了？”金子明双手抱在后脑勺上，走在陆宣的身边，“早知道你不喜欢就不带你看这个了。”
　　“你这猪脑子也就只知道揍人。”陆宣说着。
　　“哦？”金子明笑着回过头，“您有何高见。”
　　“何苦脏自己的手，让他在这个学校待不下去的方法多得很。”陆宣看着前面，并没有跟金子明对视。
　　“真不愧是你啊宣少爷。”金子明嗤笑一声揽过陆宣的肩膀，嘴里的烟味有些明显，“说别的，今晚KTV有个场子，来不来。”
　　陆宣抬眼看着金子明。
　　“来吧，今晚人多着呢。”金子明说着，“而且我听说还有好东西。”
　　“OK。”陆宣应了下来，反正也不想回家。
　　“可以，好兄弟。”金子明说着松开了陆宣的肩膀，在他后背上拍了几下。

　　晚上，KTV里面很吵。就像金子明说的一样，几个混的关系比较不错二世子三世子都在，吵吵闹闹的在哪儿鬼叫。
　　陆宣不想唱歌也没那心思跟他们摇骰子，自顾自地坐在一边喝酒。
　　“怎么不一块。”金子明这时候挪了过来坐在陆宣身边，他酒量不是很好，已经有了一点醉意，“怕你爸和你哥找过来？”
　　“他俩才不会管我。”陆宣说着把杯子里面的就一口闷了进去。
　　“哎怪我怪我，提这事儿。”似乎是意识到陆宣心情不好，金子明笑着给陆宣把酒满上，“哥几个今天过来就说开心的。”
　　“喂你们几个别在那儿嚎了，赶紧来陪小宣少爷喝一杯！”金子明说着就往另一边的人群喊了声。
　　一听这话，那边正嗨的一帮人都起着哄过来，一人一杯的给陆宣敬了过去。
　　“你们这帮人今晚就是合伙要灌我。”陆宣此时合时宜地笑了出来，“行，我让你们试我酒量。”
　　在一片哄笑声中，地上的空酒瓶被随意的踹倒，在角落里堆了一片。一些酒量不行的早也就倒在沙发上闭上了眼。

　　陆宣把最后一杯满上的酒灌了下去，感觉自己脑袋已经有点晕了。
　　金子明坐在一边，虽然喝了也不少但好歹没倒下，大着舌头对旁边几个人喊道，“不是说有好东西吗？赶紧的，再不拿出来要散场了。”
　　“看把我们金少急的。”一个人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不知道什么东西，摊开了放在来了桌子上。
　　陆宣揉了揉眼，跟着看过去。
　　白粉？陆宣愣了一下。
　　“哎哟不愧是季老二，可以啊能搞到这东西！”金子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也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桌子上的东西，说话间顺手拉过旁边的陆宣，“这就是哥跟你说的，来尝尝。”
　　“不了。”陆宣下意识的推了下金子明，本能的还是不想搞这些。
　　“哎没事的，这玩意可舒服着呢。”金子明依旧揽着陆宣。
　　“真的不了。”陆宣眉头皱了起来。
　　“尝尝吧宣少爷，这可是好不容易搞到的。”“就是啊陆二少，给兄弟点面子。”“别担心你爸不可能知道的，今天来都来了，不开荤多可惜啊。”
　　周围的一帮人仍然在起哄，在加上吵闹的音乐声，让陆宣觉得格外头疼。
　　“我说了我……”
　　呼。陆宣话还没说完，包间的门突然就被人给推开，把屋子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不是交代了别让人……哎呀这不是泽哥嘛，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
　　陆宣本来低着头正在捏着自己的眉心，听了这话猛地把头抬起来。
　　陆泽就站在门口，身后KTV的服务员一脸的为难。
　　包间里的音乐声并没有关，彩灯也仍旧忽闪忽闪的，但这时候却没人再敢搭话，房间里比起刚才要清静多了。要知道大家都多少听说过，虽然陆家的大公子平常看起来那么温和，但实际上玩起狠来没有几个人敢跟他对着干的，所以在座的纨绔们多少都有一些怕他。
　　陆泽环视了一圈，谁也没有搭理，只是径直地走向了陆宣。
　　“你怎么……”陆宣一愣愣地看着他哥，任由着陆泽把他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回家了。”陆泽什么也没说，对桌子上的白粉也视而不见一般，只不过在拉着陆宣的同时，瞪了一眼旁边的金子明。
　　金子明一个机灵，酒醒了一大半，立马就跟着站了起来：“来，送两位陆少爷回去。”
　　“不用，你们接着玩你们的，人我带走了。”陆泽说着拉起陆宣就往外走。
　　“不是，等等。”陆宣好像是反应过来了一些。
　　“等等，你放手！妈的你凭什么管我！陆泽！”

　　第二天清晨，因为自家的德牧一大早就扑到了陆宣床上给他整了个措手同时瞬间清醒，陆宣也只得就势从床上坐了起来。
　　因为前一天晚上喝了不少酒，陆宣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的疼。
　　昨天晚上陆泽把他拉回来之后什么也没说，陆国涛公司有事晚上也没有回家，看陆泽的意思好像也没有要立刻告诉父亲的打算。
　　陆泽把酒劲上来走路都不太稳的弟弟扶到床上，然后在厨房给他温了牛奶和醒酒汤。
　　躺在床上的陆宣窝在被子里什么都不想跟陆泽说，尽管他确实很不想让陆泽把这事告诉陆国涛，因为如果说了肯定免不了一顿臭骂，但现在叛逆期的那股劲儿跟着酒精一起上来了，就是不想低头。
　　“你出去玩儿我不反对，但是有一些东西是不可以碰的，道理你自己也明白。”陆泽坐在床边，轻轻地抚着陆宣的头，“而且如果下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把我搬出来，知道吗？”
　　陆宣背对着陆泽什么话都不说，但并没有躲开脑袋上传递着温度的手掌。
　　“我不会告诉父亲的，但也就这一次。”
　　陆泽的话跟着他起身离开床的声音一起传来，陆宣听着他走到了门口，关上了灯又关上了自己的房门，在一片黑暗和寂静中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回到现在，刚刚洗漱完的陆宣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推开房门走出来，但还没等着下楼，站在门口就听到楼下好像是家里的阿姨在跟管家说着什么。
　　“小少爷昨天晚上喝了那么多还要不要叫他起来啊？”
　　“让他睡吧，大少爷也是这个意思，上午的假都帮他请好了。”
　　“大少爷也是遭罪，有这么个不省心的弟弟。”
　　听到这话陆宣不由得冷哼一声，虽然这种话他听得也不少了。
　　“就是可惜了大少爷是收养的孩子，要是陆家本家的孩子出落的这么好，老爷该有多高兴啊。”
　　本来已经打算下楼的陆宣登时愣在了那里。
　　他们说什么？陆泽是收养的？
　　“醒了，小宣。”
　　陆宣回过头，看见楼下陆泽走向了这边，阿姨和管家也已经不说话了。
　　“下来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