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风动了》程蒿

7、第七章 巧遇2

　　最是循规蹈矩不过玄光仙子江清涟。
　　然而最不该犯得忌，她犯了；最不该开的戒，她开了；最不该走的路，她走了。

　　此刻气氛尴尬，就连沈家子弟都能看的出来，时至此刻，他们仍不知道安溯的身份，只知道江清涟年岁小，寻常下山时都有个同门师兄师姐同行，他们便将安溯认作是江清涟某个尚未成名的师兄了。再加上江清涟此前给安溯筑下的护身结界，此刻正十分敬业地向外散发着浅蓝色的仙气，与江清涟周身仙气如出一辙，更是肯定了他们的想法。

　　面对着安溯的询问，江清涟却并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瞧着这间楼店。
　　此刻，就连外面的怨气也不见了，刚刚几乎滔天的怨气，此刻竟是一点儿也看不见了。若非亲眼所见，江清涟几乎都要怀疑这个厚镇是否当真有这么浓厚的怨气了。
　　不过也太巧了，就像故意引江清涟过来一样。

　　“玄光仙子，这里只不过是一把古琴作祟，不必如此紧张。”正想着，沈慕便上前来，替她解惑。其实沈慕并不需要唤江清涟为“玄光仙子”，其实，江清涟并无称号，并非真正的玄光仙子，只是他一直记着江清涟于他有活命之恩，方才如此。
　　原来，沈家的三位子弟，都是这店家主人请来的，这楼店虽干的不是青天白日天日昭昭的生意，后台却不小，江清涟知道许多世家背地里都有些这样的产业。沈家在修仙家族之中排的上前十，请得动沈家，想来若非是沈家自己的产业，便是他家附属的家族了。
　　这间店是一月前开业的，楼中姑娘不可不谓之美貌，可开张许久仍旧门可罗雀。半月前，楼中的花魁自库房中翻出一把瑶琴，那瑶琴瞧着古朴，琴身刻着朵朵梧桐，丝弦漆黑，那花魁只瞧了一眼，便难以挪开眼去。细细搽拭干净之后，轻轻弹拨之下，琴身清泠，花魁也是识货之人，一下便认定那琴珍贵难得。
　　这样便将那瑶琴留了下来。
　　可自那之后，就不对劲了。
　　那瑶琴不知何时何人所制，每每夜间，竟无人自动，自己奏出一曲曲乐曲。更可怕的，那琴中传出并非靡靡之音，曾有修仙道人细细听过，竟是道家清心诀，便道这琴有仙缘，就不再管它。
　　旁人是放心了，店主却疯了，这种店里，放清心诀……我招待道士呢？
　　最为诡异倒还不是这件事，说着，沈慕看了一眼江清涟，方才继续说道：“琴身侧面，刻着‘清涟’。”
　　说话间，四人已回到店里，店主也将那诡异古琴请了上来。只是那古琴今日比之平时更为亢奋，在店主怀中尚还十分安静地弹奏着曲子，等店主走至近前，却陡然滑出一个颤音，琴音也凌冽了许多。
　　“这是养神诀。”江清涟开口。
　　不是之前所说的清心诀。可是养神诀却不是这么弹奏法，若要养神，这般凌厉可不行。这般想着，江清涟抬手，在琴弦上拂过，一股柔和的灵力也顺着她的手指，注入瑶琴，琴身竟当真柔和了许多。只是，江清涟自己并不会抚琴，想要做的再多，也不可能了。
　　“除却今日之外，它弹奏的都是同一首曲子。”说话的是花魁，也是江清涟之前闯入房间的那名女子，此刻梳妆完毕，竟出落地如清水芙蓉，容貌气质丝毫不逊色。
　　花魁上前对着五人盈盈一拜，见过礼，方才继续解释：“这把瑶琴原是我贪心，从库房中拿出，留在身边，只是不归我的，到底是留不住的。这琴自来我身边后，夜夜奏着那清心诀，起初也算得上雅致，久了……，好在它并无害人之意，小女子与这楼中姐妹客人均未曾受损。”
　　花魁说道这里，轻轻叹了口气，一双美目却悠悠瞧向了在座四位男子，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安溯身上。
　　安溯不喜这种目光，看着自己像是个将被练功的炉鼎，此刻被瞧得全身发毛，干脆端起那瑶琴，去寻找他们所说的“清涟”。而那瑶琴却不愿意了，一音落下，几乎将琴弦扯断，像极了人的惨叫，惊得安溯赶忙将它放下。
　　不过便是这一瞬间的接触，也让安溯肯定了，踏入店中那一缕妖气，正是这瑶琴散发出来的。
　　“江清涟，你来。”
　　安溯将瑶琴向江清涟这边推过来，琴身便立刻变得柔和起来。
　　看来是喜欢江清涟……
　　安溯却觉得有几分奇怪，江清涟周身灵力清澈纯净是没错，却也十分磅礴浓厚，一个连人形尚不曾修炼出来的琴妖本该被这样的灵力压得喘不过气来才对，怎么可能去主动亲近她。

　　这边，在江清涟的仔细搜寻之下，瑶琴侧面，确实刻着“清涟”，细小却端正的小篆，江清涟的“清”，江清涟的“涟”。此时小篆已数千年不曾用过，若非是自己的名字，江清涟甚至可能不认识。
　　“清涟，我记得父亲说过，那年池中莲花落尽，一阵清风微过，池中泛起涟漪，便是我出生的时候。”江清涟轻轻说出口，言中深意却无人知晓。
　　她本该是个无忧无虑的世家小姐，本该是无忧无虑的性子或许有点小任性，被长姐包容，和弟弟胡闹，清风微动的时候，灿烂一笑，足尖点水，涟漪无限。
　　“父亲大抵是不知道，数千年前的一把古琴，竟与我同名。”
　　屋中剩下几人瞧着江清涟不像是在说谎，实际上她也没必要说谎，更何况这把琴说是作祟，也不过是吓坏了几个来寻欢的客人，倒不曾真正伤人。
　　真正头疼的却是，这把古琴，修为不高，却因为不曾伤人，道士不除，仙者不管，头疼得很。
　　这时候花魁却说话了：“小女子自知仙家讲究一个缘字，今日小女子在此处与各位在此处相遇是缘，各位仙师与这瑶琴相遇是缘，瑶琴与这位仙子同名也是缘。小女子亲手翻出这把古琴，心中本该珍惜这段缘，却奈何有缘无分，此刻便要与它缘尽了。既然这位仙子与它有缘，便让她日日伴在仙子身边，聆听仙子教诲，也好早日修成正果。”
　　花魁并非修仙之人，说话也是尽量捡了好听的说，为的不过是早点拜托这把琴。落在这屋中旁人耳中却显得有些怪异了，且不说这牵强附会的缘分只说，单说教诲与正果，江清涟独自修行，一年说过的话没准都没花魁一晚上的多，倒不是她性格如何清冷，只是玄光洞中只她一人，无人与她说话；再说修成正果，江清涟此刻尚未成年，虽声名在外，灵基灵台却都是不稳的，连她自己都不曾修成正果，如何带着旁人修成正果。
　　若是旁的什么人，听到花魁这番话，大多认为是讽刺，头也不回地走了，偏偏听这话的人是江清涟。
　　江清涟只是轻轻“哦”了一声，抱起“清涟”古琴，道了句“多谢”。
　　“只是这琴并无怨气瘴气，贵店生意衰败怕是与它无关。”
　　说来也是奇怪，自被江清涟拥入怀中，古琴便不再演奏，安静地像是睡着了。
　　“我来替你拿着吧。”安溯提议。
　　江清涟点点头，将古琴递了过去，尚未落入安溯手中，便立刻疯狂地演奏起来，既不是“清心诀”也不是“养神诀”，刺耳零乱，更像是群魔乱舞。
　　“还是我收着吧。”江清涟轻笑，竟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