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 情》筱明

5、良朋知己

　　在一间琴音绕梁、茶香四溢的房间内，安晓龙翘着二郎腿，正悠闲地吃着下午茶。
　　当一段悠扬婉约的琴音终了，容兰步履轻盈地走到桌边，为安晓龙的空杯内重新斟满茶水。
　　“奴家适才所弹的曲子，不知是否能入晓龙你的耳呢？”
　　经过上次的事情后，容兰甚为感激安晓龙的出手相助，一得空便邀安晓龙和笑儿过来喝茶聊天，这一来二去的，自然对对方的性格脾性所有了解，便更觉得是值得一交的朋友了。
　　安晓龙放下茶点，夸赞道：“我虽没什么音乐细胞，但也觉得你的琴音婉约细腻，就好像一股清泉流进心底让人倍觉清朗，更遑论那些懂音律的人了。倒是你的身体才刚复元，就让你指导笑儿琴艺，不会太勉强吗？我看你还是多休息两天比较好吧，红姨那儿我帮你去说说。”
　　安晓龙这身份虽说是打杂，却与闲人一般无二，什么重活粗活也轮不上他，可连端茶递水这种小事也能被他整得鸡飞狗跳，不仅多次不小心把茶水溅到客人身上，甚至有一次差点把一壶热水淋到了客人的头上，红姨吓得脸色苍白，此后严令禁止他再碰茶水。但为了不让他闲着，便打发他到容兰这里学习书画琴艺，他也乐得接受这份美差，不过学习的人变成笑儿就是了。
　　容兰由衷感激道：“奴家真的已经没事了，这些天如果不是你一直在红姨面前替奴家说话，奴家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好好的静养了。况且能收到笑儿这样天赋极佳的徒弟，奴家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勉强呢？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这全都是托你们的福，能够认识你们真好！”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值得让你感激的事，你总是这么客气反而让我不好意思每天跑来这里躲懒了。吃不到可口的点心，听不到悦耳的琴声，更喝不上美人沏的香茶……如果变成那样，我一定会闷死的！你也不忍心看到我英年早逝吧？”安晓龙一副可怜兮兮瞅人的哀怨模样惹得容兰轻笑连连。“好了好了，奴家不说就是了。我看啊，如果哪个女人能嫁与晓龙你为妻，那可真是她的福气了。”
　　她与安晓龙相处的日子虽短，也谈不上多了解，但她始终觉得他是一个值得依靠的好男人。虽然他那大而化之的随意性格，一开始让人觉得不太可靠，可相处之后却会发现，他不仅有着让女人着迷的外貌和智慧，更有着令女人心动的细心及体贴，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男人却总是一副无所谓的生活态度，让旁人看了总不免有些担心。
　　“我有多好我是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男人若能娶到你这样温柔美丽又善解人意的女人，也算不枉此生了。可惜我并不属于这个国度，否则一定留下来，与藏在你心底的那个男人一争高下。”咽下最后一口点心，安晓龙的眼神里满是促狭，似乎很喜欢看容兰湿润如玉的脸上微露羞窘之色。
　　明知安晓龙言语中的逗弄之意，容兰仍控制不住面上一热，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世，神情不由变得有些黯然：“奴家哪有这么好的福分能得晓龙你的垂青，身在青楼之人还能……”
　　安晓龙断然打断道：“这话我可不爱听，身在青楼就低人一等了吗！？堂堂正正地赚钱养活自己没什么可羞耻的，反而比那些个好逸恶劳的纨绔子弟更值得人尊敬。如果连自己都轻视自己了，又如何能抬起头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呢？若对方真是一个值得你付出感情的人，必然不会介意这些个虚名，否则也不过是一个虚有其表的伪君子罢了。”
　　安晓龙的一番言语直击到容兰的心坎上，只见她神情动容，话语似有哽咽：“第一次有人对奴家这么说……谢谢你，晓龙！奴家自知心意只能付诸流水，但也无悔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若是能见他一面，奴家此生便再无所求……”
　　“听你话中之意，想必那个男人也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他曾是你的恩客亦或是已有家事的人，所以令你不敢去爱吗？”容兰早已习惯安晓龙的直言快语，只是眼眸低眸，手里的丝帕已被揉成了一团。“不……都不是……他曾帮过奴家……这只是奴家一厢情愿罢了……”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告诉我他是什么人吗？若日后碰巧遇上，我想或许还能帮上一点忙。不论结果与否，你的心意若不传达给对方，就没任何意义了，不是吗？”
　　安晓龙本就打算游历各国，既然那个男人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就肯定不难找了。他之所以揽上这件事，也只是想一尽朋友之谊，同时了却一个傻女人的心愿；对于不知能否开花结果的单恋，虚空的等待也只是浪费年华，还不如了却这桩心愿，重新寻找生活目标。
　　容兰紧张的连连摆手，“不……不必了！我不想让庄主他……”一时情急说出了答案，容兰涮得一下红透了耳根，抬眼瞧着安晓龙促狭的笑容，于是连忙转移了话题道：“晓……晓龙，适才听你所言，你是打算要离开北月吗？”
　　安晓龙也由着她转移话题，轻轻嗯了一声：“帮笑儿找到亲人后，我便会离开这里。”
　　闻言，笑儿猛地抬起头，清亮的眼睛因安晓龙刚才的话而蒙上了一层雾气。“晓龙哥哥！你要离开笑儿吗？那笑儿不去找爹了，笑儿只想和晓龙哥哥永远在一起。”在他心目中，早已把安晓龙当成自己最亲的人了。
　　安晓龙轻轻蹭了蹭笑儿的头发，温柔笑道：“傻瓜！我始终是一个外人，哪比得上你的亲人重要。有父母、亲人的疼爱是最幸福的一件事了，如果你爹知道自己的孩子宁愿在外面受苦也不愿认他的话，你说他能不伤心吗？我知道笑儿是个乖巧孝顺的好孩子，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他虽然因缘际会来到了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但他早晚都得回去。如果对这里的人或事投入了太多情感，就会令自己迷失，再想抽身可就难了；就算有些事是不可抗力的，但能够避免的只好尽量避免了。况且，对于从小就失去父母的他来说，再也没有什么比亲情来的更为可贵了。他爱自己的家人，胜过爱自己。虽然父母的早逝是他心中最大的遗憾，但哥哥和晓羽他们对他所倾注的爱，甚至超越了父母，所以他并不觉得孤单，甚至更珍惜这份难得的亲情。笑儿既然还有亲人在世，就更不该轻言放弃了，等他明白了亲情的可贵，一定会后悔刚才所说的话。
　　笑儿低了下头，闷声道：“笑儿知道了……”
　　“晓龙……奴家有些话，不知该如何对你说？”看着笑儿眼中的依恋与难过，容兰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涩涩之感。
　　“但说无妨！”安晓龙转过头看着容兰眼里浮现出的淡淡忧色。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们迟早也要离开此地，可别说离开北月国了，现在你们想要离开这个‘春风渡’就很难了……其实红姨平日对你们百般宠爱，是有目的的……”
　　容兰正犹豫着该如何往下说时，却被安晓龙插道：“你说的事，应该是跟园子西侧的院落有关吧？”
　　容兰一怔：“你知道？！”
　　“瞧你的反应，肯定八九不离十了，那里应该就是伶倌的住所吧？”安晓龙洒然一笑，他从来就不相信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只是当时的情形迫于无奈，只好做此选择。
　　“既然你知道，那你还笑得出来？”容兰有些犯急的问：“难道你有办法了吗？”
　　“现在还没有，不过总会想到办法的。”安晓龙起身走到窗边，恰巧看见从对面房间走出来的铭腾烈一行人。他微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除了铭腾烈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之外，聂清和岳峰都亲切地朝他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闻言，容兰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似乎也料到他会如此回答，于是叹了口气：“真没见过像你这样没一点危机感的人！不过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尽管开口，能帮的奴家一定会帮。”
　　“放心，我是不会对朋友客气的了。”安晓龙灿烂笑应，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又问：“对了，你们说的那个虎爷是什么人啊？好像你们都很怕他的样子。”
　　容兰敛了笑意：“他叫袁虎，是负责北月‘春风渡’的总管。听说，他以前曾是个恶名昭彰的山贼，因被下属偷袭受了重伤，恰巧被当时游历中的大庄主所救，为了报恩便留下来帮忙。他脾气非常火爆，但功夫却很好，对大庄主也是忠心不二。”
　　“大庄主？这个……跟你脱口而出的‘庄主’是同一人吗？”
　　见安晓龙一副兴致盎然，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模样，容兰叹了口气，终于妥协道：“‘春风渡’真正的主人其实就是‘炎龙山庄’里的两位庄主。大庄主喜欢四处云游，很少理会庄内的事务，所以很少有人见过他。主事的人一直都是二庄主展轶……奴家见过他，也只是因为有一次他来店里视察，正好碰上奴家被无理的客人纠缠，因而出手解围，后来还尊降贵的亲自帮……帮奴家上药，所以……”
　　安晓龙笑眯眯地接道：“所以你就对他芳心暗许了是吗？”
　　容兰略显羞涩地轻点了一下头，又道：“‘炎龙山庄’处于东月国境内，是富甲一方的大庄。外界之所以畏惧‘炎龙山庄’的势力，不仅仅与它的财富有关，更重要的是它与各国皇亲素有往来，在这种互惠互利的形势下，‘炎龙山庄’的势力才会如此壮大、如日中天的。”
　　听罢，安晓龙不由吹了声口哨。“你们的后台还真不是盖的！”
　　“盖的？”
　　“就是很厉害的意思啦。”
　　“你知道就好！你认为现在还有离开的把握吗？”
　　安晓龙耸耸肩，轻松笑应：“还是那句老话‘船到桥头自然直’，说不定哪天红姨突然大发慈悲，放了我们也不一定呀，哈哈哈。”
　　容兰又是一叹，眼瞧安晓龙这副连天塌下来都会当被子来盖的乐天模样，真不知是喜还是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