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虎女》煎炸的饺子

19、第 19 章 堂姐妹

　　尹家盛京也算是积年的世家了，祖籍在邻近利州的云州，这次定远侯府回京途中还特地去族中拜祭过先祖——后来在尹老太爷的父亲，也就是尹承锋的高祖这一辈，这一支迁至盛京繁衍下来，很有些底蕴。

　　尹玄瑛虽然在梦里来过这里许多回，但毕竟现在心境已经不一样了，心思不再被堂姐妹们所吸引，倒是随着尹思璇一点一点地介绍宅中景物，记忆里许多已经模糊的印象又渐渐清晰起来。

　　“这条浣花溪是祖父当年特地雇人从城外引来的水，又有暗流引出府外，是条活水。上游是府里的西北角，种着一小片桃林，现在是没什么可看的，等春天到了桃花开放，也是一番美景。那时，花瓣飘落水中，顺流而下，才是这小溪最美的时候。”尹思璇道，“我时常会约三五好友一起到这溪边赏景，再办上一场曲水流觞也是极有趣的。”尹玄瑛正要说话，却听尹思璐道：“璇姐姐，咱们府上的园子是有几分景色，可怎么也及不上瑛姐姐家的褚桂园呀。褚桂园里陶然居旁边的竹林小涧那才叫清幽雅致，你把这条小水沟夸上了天，只怕瑛姐姐心里要不以为然呢。”

　　她这话说得极不好听，连带尹玄瑛也编排进去了——她在心中大叹，尹府二房也没有哪位长辈十分不好相与，怎么就教出这么个事事爱争先又不会看眼色的女儿？

　　尹思璇当着尹玄瑛的面不好发作，但面色却不太好看。尹玄瑛叹了口气，道：“璐姐姐这话就太过谦了，我瞧着府中的格局景致就十分好，人气旺、底蕴足的人家才有这种气氛呢，景致什么的那都是虚的，方便生活、有烟火气才是要紧。我们家那园子虽然漂亮，倒有一半儿建在山上，你们想想，这样的园子偶尔去一趟还挺有意思的，可要在里头常住，家里人见个面都得翻过半个山头，岂不是累得慌？”

　　尹思璇不禁失笑，嗔道：“瞧你说的，打量我没去过么？哪里有这么夸张？”

　　尹玄瑛道：“璇姐姐和璐妹妹有所不知，我在利州长大，那里没有什么丘陵，不是高耸入云的雪山，便是一望无垠的草场，我自小就在宽阔的地界上跑马惯了，对这些园子景致什么的实在不懂，只觉得好看，却品不出什么好处来，还不如给我块儿阔地让我开心呢。”

　　尹思璇掩口而笑——这位堂妹虽然如传闻一般地不喜文墨，却也是个心细的，并不惹人讨厌呢。却听她旁边的尹思璐撇了撇嘴，轻轻说了一句：“牛嚼牡丹。”

　　这声音不大，却也没有小到尹玄瑛听不见的程度，她转头看了过去，尹思璇脸一冷就要开口教训尹思璐，一直没说话的尹思玫却急急道：“姐姐你说什么呢？这块儿种的不是牡丹，是芍药——你看错了。”说着朝尹玄瑛不好意思地笑笑：“瑛姐姐你别见怪，璐姐姐她心直口快，并……并没有恶意的。”后头这一句她自己说得也有点不确定。

　　尹思璐瞪了庶妹一眼，正要开口反驳，袖子却被她又扯了两把，抬头看尹思璇怒视着她，尹玄瑛脸上也似笑非笑的，心里也有些怯了——她不怕尹思璇告状，反正她有爹娘护着，大老爷也不能拿她怎么样，但得罪了尹玄瑛让她回去跟定远侯告状，说不定就误了爹爹的事情，那才麻烦——想到这里，她便屈膝陪了礼：“瑛姐姐莫见怪，妹妹只是学问不精，乱用了成语，不合侮辱了姐姐，是妹妹的不对。”

　　尹玄瑛挑了挑眉，心里既畅快又惊讶。

　　前世她不知被这样明着暗着取笑了多少回，几时听尹思璐说过一句抱歉？更别说这般郑重的行礼了。而且尹思璐说的话也是极有意思——刚才尹思玫明明帮她打了一个圆场，她却没有顺着杆儿下，而是直接道破了自己错在哪里，诚心是诚心的，但是——她又看了一眼尹思玫，女孩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扯着尹思璐袖子的手却放下了。

　　这时，一直跟在她们身边没说话的尹思瑜突然问玄瑛：“瑛姐姐，你会骑马吗？”

　　尹玄瑛低下头，那梳着双鬟的小姑娘正仰着脸看她。“会呀，”尹玄瑛弯下腰，“瑜妹妹也喜欢骑马吗？”

　　思瑜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想骑，可是我怕。”

　　尹思璇见尹思璐也安份了，便道：“我们去前面坐下聊吧。”

　　浣花溪旁边有个亭子，已经摆好了茶水点心，尹玄瑛很喜欢尹思瑜，拉着她的手一起走，坐下时更把她抱到了膝上，尹思璇便道：“这怎么好呢，小鱼儿，姐姐叫人搬张小椅子来给你坐好不好？”

　　尹思瑜摇了摇头，尹玄瑛笑道：“无妨，我家里两个弟弟也常常这般赖我抱，他们的份量可比小鱼儿重多了。”她记得前世，这个可爱的堂妹没活过十岁便夭折了，那时她并不喜欢小孩子，对此并没什么感觉，现在因有了玄琥、玄珲、玄琅三个弟弟，对别的小孩也分外上心，思瑜又可爱乖巧，她一见就很喜欢。

　　“他们怎么没来呀？”思瑜问。

　　“玄珲、玄琅昨天累坏了，今天早上贪睡起不来，玄琥留在家里看着他们呢。”玄瑛对她说，“以后鱼儿可以跟姐姐们过府来玩儿，就可以见到他们啦！”

　　思瑜点点头，问：“玄珲和玄琅长得一样吗？”她因听说这两个弟弟是双生子，十分好奇：“那瑛姐姐怎么知道他们哪个是哪个呀？”

　　“这个呀……”尹玄瑛笑道：“玄珲性子慢，玄琅性子急，等你们见着就知道了。”她又看了看尹思璇和尹思璐，问：“听说府上的堂兄弟都学有所成，不知我那几个弟弟什么时候也能像他们一样。”

　　尹思璇道：“依玄珲弟弟和玄琅弟弟的年纪，若是在尹府便会请了先生在院内教习；若像玄琥弟弟这般大的，也该进书院念书了。”

　　尹思璐看了她一眼，道：“咱们府上大哥二哥都已出仕，除了几位弟弟妹妹年纪还小未得进书院之外，剩下的兄弟姊妹都在纪方书院念书呢。”

　　尹玄瑛大感意外——没想到尹思璐不跟人对着干的时候，思觉还挺敏锐的。只是“书院”这东西，她前世好像没听说过呀……难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

　　尹思璇看她表情便猜到她想着什么，笑道：“瑛妹妹有所不知，这纪方书院说起来与二叔还有些渊源——二叔当年不是在利州建了个‘存义堂’么？陛下因此有所感，觉得勋贵人家的子弟让他们这样各自散养着也不好，便与朝臣们商议，建了这纪方书院，延请名师来传授‘君子六艺’，后来慢慢地便从勋贵子弟扩到了朝臣家属，只要通过书院的入院考核，拿到资格便能入学。”

　　尹玄瑛有些迷糊：“那岂不是跟‘国子监’重了？”

　　“那可不一样，”这回说话的是尹思璐，“‘国子监’里还是文臣子弟多，须得过了乡试并有四品以上文官举荐才能入学，将来都是要出仕的；书院呢，说白了便是让勋贵子弟多少学些东西，将来并不拘走科举还是袭爵。”

　　原来如此，尹玄瑛明白了：书院就是高配置的存义堂。

　　她看了一眼尹思玫，她自刚才被尹思璐扫了脸面之后一直低着头不说话：“那思玫妹妹也进了书院吗？”

　　思玫抬头看了她一眼，道：“进了。”

　　“那今日……”尹玄瑛看着她们几个：“莫不是因为我们，倒误了各位姐妹进学的工夫？”

　　“当然不是，”尹思璇道，“今日是书院‘射、御’二项的月考，我本不擅这些，干脆告了假不去。妹妹们……”她看了一眼尹思璐，“是怕我在家孤单，便一同告了假陪我。”

　　尹玄瑛几乎要笑出来——尹思璐会怕她孤单？怕不是有别的原因吧？她正回想着前世种种，最终让她想起一个人。这时，完全没接收到尹思璇警告的眼神——或者说接受到了却一点不愿意理会的尹思璐道：“璇姐姐别说漂亮话了，我告假是因为我不想自己一个人对着那位郡主——谁都知道她跟你不对付，你不在，她便跟所有尹家人不对付。”说着，斜睨了尹思玫一眼：“玫妹妹倒是会做人，可惜人家一点情份都不讲，照欺负不误的。要不是我把她拘在府里，这会儿还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哭呢。”

　　尹思璇瞪了她一眼：“何必在瑛妹妹面前说这些话？”

　　尹思璐反驳回去：“怎么不能？瑛姐姐迟早也要进书院的，现在不让她先知道，未必日后瑞云郡主就不欺负她了？”她又看着尹玄瑛道：“瑛姐姐，妹妹性子直，有些话不懂拐着弯说，先向你告罪——我知道二伯与我们府上关系有些尴尬，咱们自小也不在一块儿，不像别人家姐妹那么亲，可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尹’字，既然现在已经住到一处，便当一个鼻孔出气，你说是也不是？”

　　尹玄瑛挑了挑眉：“若是有人对尹家无理取闹，我自然不会忍着。”她又有些好奇，问：“你们说的这位瑞云郡主，是怎么回事？她何故与尹家人不对付呀？”

　　尹思璐往后靠了靠，下巴朝尹思璇那边微微一抬：“还不是咱们璇姐姐闹的事儿。”

　　尹玄瑛大感奇怪——前世现世两世加在一起，尹思璇给她的印象都是端方和气，七情不上面的，虽不至于八面玲珑，却也不会轻易得罪人，怎么这会儿多了一个听起来这么难缠的对头呢？

　　尹思璇皱了皱眉头，道：“这里头有些事情不好随便宣之于口……瑛妹妹知道郡主与我家不善便可。”

　　尹思璐翻了个白眼：“璇姐姐，这有什么不好宣之于口的？再说瑛妹妹也不像那种会随便泄露秘密的人呐。”

　　尹玄瑛心里便“咯噔”一下——这里头还有秘密？那她最好还是不要听了……可惜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尹思璐便说了：“不就是瑞云郡主对咱们大哥有意……”

　　这里头竟然还有尹府长孙尹熙塬的事儿？

　　“嗯哼！”尹思璇重重咳了一下，一边怒视着她，尹思璐才住了嘴。

　　“夏荷，瑜小姐乏了，你先带她去歇着。”尹思璇对一旁的大丫鬟说，那名叫夏荷的丫鬟应了喏便过来接着思瑜带离了亭子。

　　她们走后，尹思璇把茶碗往尹思璐面前一推，道：“璐妹知道的不细，还是我来说吧。”

　　“瑞云郡主与我同年进的书院，那时大哥还在书院里任五经博士。学生嘛，对先生总有些孺慕之情，后来发生了一些误会，再之后大哥便进了翰林院。”

　　她这么一说，尹玄瑛大概明白了——瑞云郡主的名号她前世也听过，她是端敏长公主的独女，也是皇室的第一个孙女，得宠非常，从小养成个骄横跋扈的性子，前世并没有书院这个机构，她记得这位郡主后来好像封了公主去往外邦和亲了？

　　瑞云郡主虽然封号是郡主，但按她得宠的程度，说是公主也不为过，若是尹熙塬真的娶了她，很可能要循皇室旧例，封个闲爵做个逍遥驸马了——这是对他寄予厚望的尹府上下谁都不想看到的。听尹思璇姐妹话里的意思，大概是瑞云郡主先对尹熙塬起了心思，尹思璇从中作梗？说不得尹熙塬离开书院也是尹思璇一力促成。

　　这也难怪，瑞云郡主见不到尹熙塬，还对付不了尹家的小姐们吗？

　　她自己是绝不想蹚这趟浑水的，但尹思璐说的也没错，都是姓尹，又是堂亲的关系，瑞云郡主总不见得对她另眼相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