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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这朵跨世纪的学术之花,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凋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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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三人重又回到怡青。刚待坐稳,有人匆匆从屋外赶来,递与柳正宇一封加急电报,上面说:“正宇兄,接电之时,小弟魂魄已散。弟:汪宜勇。”柳正宇不看则已,一看神情大变,脸色煞白。
为了不让心上恋人尹春婷操心,柳正宇强打着精神,忍住泪,尽力掩饰着自己,强颜做笑道:“春婷,我的一位同窗好友得了急病,我无论如何也要得去看看,估计需要三五天的时间。”
漂亮女孩信以为真,轻轻地点着头,随即便神情脉脉地随自己今生今世最爱的人,走出了“怡青美容美发厅”。临分手时,尹春婷轻轻地拉住柳正宇的手,千叮咛万嘱咐。青年继续在女孩的面前,挥洒着那一丝忍痛着泪的笑,然后无言地作别蓝天白云下的绝代佳人。柳正宇径直登上停在身旁的一辆三轮摩托,摩托车眨眼间就把他送到城郊东区的长途汽车站。
进入车站,柳正宇没费多大周折就找到售票处,很快他便买好一张下午一点半开往邻城新祺周的长途汽车票。将车票叠好,柳正宇来到车站西门边的电话亭。他轻车熟路地用IC卡拨通了家里电话,正好是柳母江老师接的电话。柳正宇便迫不及待地央求母亲去单位替自己请五天事假,江老师知道儿子有事,略微问了两句,就欣然予以允诺。又说了几句,柳正宇挂掉电话,这才如释重负地登上开往新祺周的长途汽车。
经过八个多小时的长途颠簸,汽车终于正点停靠在新祺周市郊的上沙码头。在上沙码头下车后,柳正宇顾不上旅途劳累,他一路打听,终于在深夜十二点零五分时,找到了好友汪宜勇因出事而施以急救的旭合医院。
尽管此时已是子夜时分,小小的旭合医院却挤满了围观的人群。面对着这些嘈杂而又陌生的人们,柳正宇突然有种略显唐突的尴尬感觉。因为在这远离家乡六百里之遥的孤僻小城新祺周,除那安详地躺在简易支架病床上看似沉沉睡去的好友汪宜勇,他对一切之一切都觉得陌生。因为在这个美其名为县级市的小城新祺周,他毕竟是连谁都没有亲身谋过哪怕是仅有的一面。可是,眼前这个纷繁错乱的场景,竟然让他回想起了他与好友汪宜勇生前相交的一幕幕。
那是两年前的春天,柳正宇在广州的一次文学笔会上,结交了学富五车、才华横溢的广西大学在读硕士研究生汪宜勇。就在这次文学笔会仅有的十天时间里,柳正宇和汪宜勇形影不离。他们谈得非常投机,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外加上个自隐晦的私生活,几乎是无话不谈、无话不说。临别的那个晚上,他们还特意找了个格调高雅的咖啡馆,美美聚了一宿。就在那个美好的夜晚,他们相约从今往后永结昆仲、情义长存,依序而论,柳正宇做了盟兄,汪宜勇便是盟弟了。
广州一别,他们仍旧保持着那份纯真善良的友谊。为此,柳正宇还专门配备了一个洁白的文件夹,将汪剑写给他的八十多封信按时序依次理好、装订。每每要是在工作上碰上烦恼、生活上遇有困扰的时候,柳正宇总是将这些热力四射的信柬平铺案头、逐一浏览。并且,柳正宇总是感觉此中蕴藏着无穷的精神动力,会让他汲取到了永不衰竭的生活勇气,以催人奋进、极大地鼓舞着自己,迈向人生坎坷旅途中新的征程。
而如今,却不知是何深切的缘故?这位风华正茂的热血青年,却梦魇般地沉睡在新祺周这座无名小城的一个垃圾角落。想想目今飘眼欲碎的残酷现实,柳正宇心似油烹,随之,两行清泪早已洒满他的胸前。
自从接着那份让人心惊肉跳、莫名其妙的加急电报,柳正宇就懵懵懂懂地火速赶到汪宜勇的出事地点新祺周。到了新祺周的上沙码头,却因不知汪宜勇家的住址,柳正宇在茫然四顾间有种自我失位的感觉。原来,汪宜勇的老家本在数千里开外的四川省成都市,他的祖上,当时为了生计,迁居江西省新祺周市。汪宜勇自小便在新祺周长大,后来就学,一路青云,直到入读南昌大学。
大学毕业后,汪宜勇被国家统分至涂新祺周市连宾电扇厂担任技术科长一职。在连宾电扇厂上班其间,汪宜勇并没有放弃自己在事业上的执着追求。经过几年的刻苦攻读,他终于考取了广西大学的硕士研究生。
九七年春天,因牵挂在新祺周还有一套未处理的单位福利分房,他特意从广西南宁赶到新祺周来撰写硕士论文,并顺便将自己的这套住房出售。
所有以往的这些经过,汪宜勇在信中详尽地告诉过柳正宇。只是柳正宇在从前根本就没有到过新祺周,所以才寻不到汪宜勇在连宾电扇厂的那套住房,更不知缘何,这位一向刚强、好胜的热血青年会因一念之差而服用安眠药,结束自己绚丽多彩的青春年华?
正当柳正宇心乱如麻之时,哭声骤然四面八方地炸开。也就是在这黎明前最黑暗的夜晚,设备简陋的旭合医院及其那些蹩脚的白衣大夫在经过十来个小时的手忙脚乱后,终于面无表情地对着围观的人们沉痛地宣告抢救无效。这也就正意识着,汪宜勇这朵跨世纪的学术之花,就这样默无声息的凋谢在新祺周这座俗不可耐的小城边。
柳正宇自觉嗓子眼冒火,心口堵得发慌,他不顾一切地冲出看热闹的人群,朝着东边的方位急奔过去。不一会儿,他踏上了一座砖混的石拱桥。扶住石拱桥的第一个桥墩,柳正宇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他放声恸哭道:“汪宜勇呀,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吗?”
好半天,柳正宇止住悲声,忽觉一面生中年汉子立在自己右侧,那人的眼里也好像是噙着泪。柳正宇置身于这座陌生的小城,倍加警惕。他担心自己会遇上坏人,欲起身离去。可是那人却非常友好、和善地将手搭在他肩上,并强颜装笑道:“年青人,看得出来,你是外地人,是汪宜勇生前的好朋友。你不必慌张,我叫涂河南,也是汪宜勇的生前好友。”
见那陌生人自称汪宜勇生前在新祺周的好友,柳正宇戒心顿失。他轻轻地从左上衣口袋中掏出尹春婷给他的那块绿丝香帕,静静地为自己揩去飘散在两颊深处的泪珠。这时候,中男汉子涂河南也燃起了一支群英会牌香烟。
在烟雾弥漫、撩乱之际,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围绕着他们共同的朋友汪宜勇,展开了一场抑欲味十足、极富于浓厚悲剧色彩的谈话。通过这次谈话,柳正宇才知道,汪宜勇原来是为一名叫潘马芳的女子徇情。而刚才在医院里面大声呼号、悲天悯地的却是汪家二姐汪绮云、三姐汪碧云领着一帮亲朋好友,而除此之外,看热闹的也不少,并且也都是新祺周市那些最喜好看热闹、又不知疲倦的好事者。然而,还有更为可笑的是,在这些拥挤不堪的嘈杂人群中,还隐藏着潘、马两家前来打探消息的几位五十岁开外的老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