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簪谋》七把青菜

42、042 关押大牢

　　“依我看来，这个侍婢不用真面目示人，恐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各位大人，我家夫君虽然醉了，但也有责任护佑京中一方安宁，身为妻子，我也义不容辞，林侍郎，不知您意下如何？”
　　梁谷彤看向林泽西，眉目之间透露着坚定。
　　若是任尚所言，众人自然会考虑，但如今是梁相之女所言，那性质便大大不同。
　　梁谷彤一半代表任尚，另一半代表的可是当今丞相梁凌。
　　林泽西听罢，面上竟是有些犹豫，随即他看向孙慕，“孙大人以为如何？”
　　孙慕自然是不会驳了梁谷彤的面子，随即直接朝奴仆们挥了挥手，“将这贱婢押送至京兆府衙。”
　　“还请大人听小女一言！”柳楚月挣扎着想要再说什么，奈何奴仆们动作极快，竟是在她还未说什么情况之下，直接将她拖了出去。
　　京兆府衙也很快收到了风声，几个衙役快手直接将柳楚月拖进了府衙的牢房之内，连问都未曾问一句。
　　柳纤月在孙慕的事故中已经晕过去了，能替她做主的沈白生不在，如今的她只能够在这暗牢中听天由命。
　　柳楚月蹲坐在角落中思索着前因后果，忽而她想到了那日在船上听得卢香与那男子的话，那男子口中分明说柳纤月忘不了旧情人，柳纤月自始至终只有同任尚两情相悦。
　　所以那人口中的旧情人应该是任尚。
　　而今日她又看到了梁谷彤的那个表情与作为，此事便呼之欲出了，原来暗地里要害姐姐的，竟然是堂堂梁相之女，京兆府尹之妻，梁谷彤！
　　不好！
　　柳楚月慌忙起身，如今柳纤月晕倒，卢香是梁谷彤的人，自然有机可趁，那柳纤月如今自是危在旦夕，她要出去！她不能被关在这里！
　　“来人！”
　　柳楚月朝着这空荡荡的牢房走道喊道，回答她的却是一阵沉默。
　　柳楚月再喊了几声，“来人！快来人！”
　　半晌之后，外头才传来阵阵极为松散的脚步声，“吵什么吵！打搅爷们儿喝酒！”
　　“这位郎君，奴婢有要事想要见任府尹，不知是否方便？”柳楚月睁着她那极为无辜的双眼看着那衙役。
　　那衙役却是冷笑一声，“小小奴婢竟要开口说见我们大人？告诉你，大人如今赴宴未归，你的案子最早也要明日开审，你就等着吧！”
　　“郎君！人命关天，奴婢恳求郎君……”
　　“住嘴！”衙役朝柳楚月大声呵斥道，“没听见爷说的话吗？好好在牢里呆着！有罪没罪，大人自会定夺！”
　　说罢，那衙役转身便离开了，任由柳楚月怎么拍打牢门，衙役也不曾回头。
　　柳楚月见状，竟是急着哭了起来。
　　“不过是见府尹大人罢了，明日不是照样能见到，哭什么？”牢房深处，传来了一句悠悠的声音，只是一位老者的声音。
　　柳楚月听罢，止住了眼角的哭声，她朝那角落望去，黑漆漆一片，唯独能分辨那处有人的，便是他那几声急促的呼吸声。
　　“谁在那里？”她以为，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之后，牢房中早已经是空空荡荡，竟没想到此处竟还有一人。
　　可当她问出口时，竟没人回应她，柳楚月心中一惊，缓缓踱步欲上前查看，借着牢房墙壁开的一个口子照进来的光，朝那处探去。
　　不看还好，这一看竟将她自己吓了一跳。
　　却见方才声音来源处躺着的是一个半老枯朽的老者，那老人头发花白，身上的衣裳也是捉襟见肘，他没有腿，也没有手，就那样奄奄一息得靠在墙上。
　　仿佛下一刻他便要死去一般。
　　怪不得大赦天下他不出去，因为他根本没办法出去！
　　那人故而笑了起来，“你这孩子，竟没被吓晕。”
　　柳楚月嘴角一抖，她见过比他更难以启齿的人，或者说那热水中的算是尸体，所以对于眼前的这个人，她也只不过被吓一会儿而已。
　　“你的手脚似乎是被人砍走的，你是犯了什么大罪？”柳楚月试着问。
　　那人的声音还是悠悠的，“是啊，杀人罪。”
　　“那人该死吗？”柳楚月问。
　　那人一愣，平白小娘子若是听闻杀人，都是躲得远远的，这小娘子倒是好，竟还他杀的人该不该死，真是稀奇！
　　“该死！他自然是该死！不过……”他的目光中竟带着几分不甘心，“他被人救了。”
　　柳楚月不解，“既然那人被救了，那你怎地还要受如此大罪？”
　　那人冷笑一声，“因为他要让我生不如死！”
　　正此时，外头有人走进来，柳楚月以为还是那人，于是便打算缄口不言，可没想到，却是另外一个小衙役。
　　小衙役走到柳楚月的牢房前，问道，“可是柳家二娘子？”
　　柳楚月一愣，她以为对方觉得他们吵，所以便派人来阻止，没想到来者竟然如此客气，这使得柳楚月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是。”好半晌，柳楚月这才憋出这么一个字。
　　那小衙役朝柳楚月微微一笑，露出了两个极为洁白好看的小虎牙，“柳二娘子，我们大人说了，让柳二娘子放宽心，柳家大娘的事，我们大人自会解决的，最多一日，明日我们大人便会来放您出去。”
　　柳楚月一听，此人应当是替任尚报信的，她方才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她朝那小衙役福了福身，“多谢这位小郎君。”
　　待到那小衙役退去后，角落中的那位蓬头垢面的人急忙问道，“柳家？你是京都哪个柳家的娘子？”
　　柳楚月心中一沉，原本京都也是有好几户姓柳的人家，而如今京都的柳家已经几乎绝户了。
　　她咬着下唇，轻声道，“京都早已没了柳家，我只是个罪臣之女罢了。”
　　尽管柳楚月的心中并不承认柳言之罪臣的身份，但她只能这么说，只有这么说了她才能活命，柳纤月也才能活命。
　　那人听罢，着急忙慌地想要上前看清楚柳楚月的脸，但奈何他行动不便，只好朝柳楚月道，“劳烦柳二娘子靠近些，让杂家瞧瞧。”
　　杂家？
　　柳楚月应声上前一步，“你是宫里的寺人？”
　　那人忽而笑了起来，“是啊，杂家便是人们口中所言，少帝身边祸乱朝纲的寺人郭舍。”
　　少帝被人刺杀后，欧阳惇为何会如此受拥戴，其一是因为凰羽国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要么尚在襁褓，要么久卧病塌，其二便是少帝时宦官干政，众怒之下，为了夺回欧阳家的江山，众朝臣唯一的选择便是那痴傻多年，一朝聪慧的王叔欧阳惇。
　　郭舍作为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理应早就被五马分尸才对，为何如今竟是四肢不全地躺在京兆府尹这阴暗的牢房角落中慢慢等死？
　　这其中似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怕了？”郭舍见柳楚月陷入沉思，以为她听闻他这么一位使凰羽国生灵涂炭的妖人害怕了。
　　柳楚月却是摇头，“你已经被关起来了，我为何要害怕？”说罢，她便又上前一步。
　　在昏暗的光晕中，郭舍睁大他那双还不算浑浊的眼睛看着她，“我记得，柳相家中有两位千金，一位乃是当时名震京都的第一美女，另一位则是另有娇俏的童女，算算日子，那位第一美女如今年方十八，而剩下那位今年九岁。”
　　柳楚月眉头一皱，“你认识我父亲？”
　　柳楚月自出生后便一直呆在家中，她没有姐姐有名，也没有姐姐的年岁，所以大多人提起柳家娘子，头一个想到的便是柳纤月，当时知道她年岁的人不多。
　　“何止认识。”郭舍道，“同朝为官，相互扶持，杂家替少帝管理内廷，柳相替少帝管理朝政，原本正侯少帝成年便还政，不成想少帝竟是惨遭不测。”
　　“当年我听到有好些传闻，传闻少帝是被你与我父亲所杀，还有传闻是少帝在狩猎时被刺客所杀，这些传言，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郭舍冷笑一声，“自然都是假的。”
　　“前者我自然是不信的，我父亲对朝纲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难道后者也不是吗？”
　　郭舍双目忽而有神了起来，“杀少帝的人多了，如今的天子，朝堂上的大臣，就连国师大人都有份参与。只是杂家没想到的是，最后捅的那一刀，竟是少帝的发妻。”
　　柳楚月听得内心五味杂陈，她早就知晓人心这东西十分叵测难料，但未曾想到竟是如此这般，“为何？”
　　郭舍摇头，“杂家也不知道，少帝的发妻可是杂家亲自去挑的，背景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可偏偏就是这位皇后娘娘亲手端了一碗补血汤药，活活将少帝毒死了。”
　　“可惜啊。”郭舍忽而笑了起来，“可惜啊，他们拼命想要拿的东西，最终还是没有拿到手。”
　　“什么？”柳楚月问道。
　　郭舍顿住了，周围没有一个人，就在这个瞬间竟是安静地十分可怕。
　　正当柳楚月以为郭舍不会说了，没想到郭舍竟是说了两个字，“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