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克里斯托的一生》Reach

8、第8章

　　“莱恩，我想让他过来和爷爷住一段时间，爸爸你觉得怎么样？”
　　餐桌上，劳尔的大儿子正在笑容满面的和父亲聊天。

　　“哦，我可是很忙的。每天还有一堆小伙子要操心。”劳尔笑着喝了口小酒，用无奈又宠溺的语气说道，“他跟着我，可能得经常不得不到我工作的地方去。那可不怎么安全。”

　　“我可是从小在球场长大的，爸爸。”豪尔赫举起手中的杯子晃了一晃，“我从小就想和您一样，我知道会没问题的。他一直很崇拜爷爷，非要嚷嚷着来。”

　　安德烈斯努力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干巴巴的吃着眼前的饭。
　　直到现在他对于自己可能被车撞死的事情还没有实感，看着眼前其乐融融阖家团圆的景象，莫雷诺忍不住想起自己的父母。
　　他们怎么样了？
　　自己出了车祸，受伤严重，现在父母应该已经接到消息了。他们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面对自己……？
　　光是想象，就觉得头疼和难受。

　　大概是他有些阴沉的样子太明显，玛利亚一眼就看了出来。
　　她悄悄的晃了晃安德烈斯的胳膊小声问道：“喂，你怎么了？为什么一脸不开心，饭不和胃口吗？”
　　“不是……”安德烈斯叹了口气，“就是，呃，突然想打个电话。”

　　不知道12年前的那个“自己”在不在，如果在的话，现在的他应该还在读初中。
　　按照时差一算，也放学了，但是自己小时候虽然被勒令不能进行长时间高强度运动，但是每次放学还是会去社区球队踢球。
　　社区比赛的时候，他可是“超级替补”呢。

　　“你想打电话？”劳尔注意到这边的情况，随口问道，“和你爸爸吗？你忘记带手机了？”
　　“没，没有，不好意思，我去打个电话。”安德烈斯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歉意的笑了笑，从位置上站起来。

　　安德烈斯去客厅找到自己的背包，翻出手机。他按照身体主人的记忆解锁，先是上网搜寻国际长途的拨打方式。
　　但是很不顺利，因为很多网站都显示他如果想要拨打国际长途，需要专门开通业务。而他显然是没有开通业务的。
　　安德烈斯丧气的把手机摔到背包上，捂着脸长叹一声。

　　“你怎么了？安迪？为什么叹气？”玛利亚因为担心而跟了过来，她从刚才开始就很在意安德烈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今天的安德烈斯和之前的都不一样，虽然都有点闷闷的不爱说话，但是今天这个看起来更陌生。从刚才上车的时候一直到现在，他总是在走神。

　　“没有，就是……算了，没什么。”安德烈斯摆了摆手。
　　要办理业务，需要社保账号或者驾驶证，又或者是护照，总之是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但是安德烈斯还没成年，所以马上去办理什么的不现实，需要父母代理。

　　又或者，他可以借助办理业务的人的电话。

　　“算了，别着急，别着急……急什么啊。”安德烈斯喃喃自语，叹了口气。
　　如果时间真的倒流了十几年，自己在这干着急也没用。如果“莫雷诺”好好的存在着，肯定现在就在意大利呆着呢，又不会跑。

　　还是说，现在的一切都是他做的梦？

　　“你又惹事了吗？安迪。”玛利亚在旁边坐了下来，伸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如果有问题，说出来找大家一起解决啊。憋着总不是个办法。”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掐我一下？”安德烈斯干笑，“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在做梦……”

　　餐厅里，半天看不到小女儿和小队员的劳尔探头问道：“嘿，小姑娘小伙子，你们俩干嘛呢？”

　　“啊！嗷！”客厅里传来安德烈斯的痛呼，“玛利亚，你，你好狠！”
　　“所以现在是做梦吗？”
　　“不是，不不不，不是，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大姐，松手，嘶，好疼，嗷……！！！”

　　+*+*+

　　恢复冷静后，安德烈斯整理了一下思绪。
　　光是推论还不够，手机上的日期显示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这被车祸撞的昏死过去，醒来变成了安德烈斯，但是却又断断续续的看着不同的事回忆起安德烈斯的记忆，所以现在莫雷诺敢推论，他将来会逐渐变成一个拥有“莫雷诺”记忆的安德烈斯。
　　他拥有未来的记忆，是属于“莫雷诺”的。莫雷诺回到了十二年前。

　　当今足坛最炙手可热的是姆巴佩，第二代无所不能的外星人在球场上驰骋。
　　手机里全是姆巴佩各种转会的消息还有他发表的种种言论，至于莫雷诺记忆中关于足坛新的一个世代的辉煌……那些人们基本上都还没成年。

　　至于他最喜欢和最熟悉的那个，十二年前……十二年前？
　　十二年前！

　　安德烈斯突然惊了一下，表面反应就是他“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正在吃饭的布兰科家双胞胎吓了一跳。

　　“克里斯托·安弗尔顿还没有死！！他还没有死！！”安德烈斯自顾自的大叫着，“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马特奥和埃克托一脸惊悚的看着他，嘴上的饭还掉了。
　　帮着母亲收拾餐桌的老二乌戈和小女儿玛利亚也吓了一跳，同时用看奇葩的眼神看向安德烈斯。

　　劳尔还在和大儿子聊天，冷不丁的被一声吼吓的，手里的啤酒撒了一裤子。

　　“我的……天，安迪，你，疯了吗？”玛利亚嘴角抽搐着翻白眼，“你突然大吼大叫什么……”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安德烈斯涨红了脸，努力的咳嗽掩饰自己的尴尬。
　　天啊，他刚才就像个疯子似的大吼大叫。

　　感受到劳尔的瞪视，安德烈斯充满歉意又心虚的过去递上纸巾。
　　“对不起，劳……教练。”安德烈斯接过劳尔手里的酒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刚才突然想到一个好消息，我太激动了，我有点反应过度。”
　　“好了好了，你不用管了，我自己收拾。”劳尔无奈的叹了口气，拍了拍安德烈斯的手背，“你等会，我收拾完送你回家，顺便再和你谈谈。”

　　劳尔去了卫生间，餐厅只剩下布兰科家的老大豪尔赫和安德烈斯。

　　“抱歉，抱歉……豪尔赫……大哥？”安德烈斯表情古怪的看着正用诡异眼神望着他的男人。

　　妈耶，布兰科一家的男人都让人亚历山大啊。

　　“你知道吗，安迪，”豪尔赫突然开口，一手指着他，一手支着脸，“要不是我有了儿子，我才不会对你那么温柔。”
　　“对不起……”安德烈斯不知所措。

　　记忆里他和这个男人虽然见得不多，但是每次他都是和颜悦色的。他还曾经代替父亲来参加过玛利亚的家长会，所以对于安德烈斯来讲，他从来没把他看成同辈，向来是看成长辈。

　　豪尔赫眨了一眨眼，突然笑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每次看见我都一副好像犯错了似的的表情。我又不是怪兽，又不会吃了你？”
　　“呃……”安德烈斯只能干站着。
　　“好了，别逗他了。”从洗手间出来的劳尔已经换上了一身新的衣服，他伸手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豪尔赫，我送安迪回家，你们等我一会儿。”
　　“好的爸爸。”豪尔赫耸了耸肩，心想吓小孩真好玩，“爸爸，你说得对。做了父亲以后，感觉的确是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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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劳尔领着安德烈斯出了门，玛利亚在门口眺望。

　　两个哥哥分别摸了摸她的脑袋，马特奥说道：“玛利亚，你别眼巴巴的盯着了。”
　　“会让我想暗地里把那个小子套麻袋打一顿。”埃克托接话道。
　　“真是的，他可比你们小六岁！”玛利亚无奈的叹了口气，“安迪还是个小孩，能别欺负他吗？”

　　“玛利亚，男人成熟的时候可比你想象中的要早。”
　　“哥也是从他那个年纪过来的，14岁会想些什么我们比你清楚的多。”
　　“你别看他一脸傻样，说不定转眼就和女孩上-床了，你看他长得那小白脸的样子。”
　　“是啊是啊，而且他一直在青年队踢球，虽然踢球还可以，但是那是你见到的男生太少了……”
　　“他连爸爸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玛利亚崩溃的捂着脑袋。

　　“讨厌死了不理你们了！哼！”她转身气呼呼的回房，“碰”的把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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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劳尔正在严肃的和安德烈斯谈心。

　　“踢足球，天赋只是一方面，”劳尔说道，“合适的位置，好的教练、器材和场地，以及优秀的队友。这些都很重要。但是，最重要的是……”
　　“激情？”安德烈斯开口，“热爱吗？”
　　“是啊，是的。”劳尔点点头，“就是热爱。你不热爱足球，是不可能坚持下去的。”

　　克里斯托·安弗尔顿热爱足球吗？安德烈斯天马行空的想到。
　　他从他身上找不到那种热情如火的感觉，就连庆祝的时候，克里斯托也显得比较压抑。
　　他不滑跪，不怒吼，不叠人山，没有特殊的姿势，偶尔握拳，偶尔鼓掌。
　　起码只是从比赛来看，安德烈斯不感觉克里斯托有多喜欢足球，更达不到狂热的地步。但是他就是踢的那么好。

　　“……所以我劝你，好好反思一下，现在对你来讲也是关键期，我打算让你进入b队去打西乙b……”劳尔说着说着，发现安德烈斯明显在走神，顿时有些不满。
　　他伸手在安德烈斯面前挥了挥，开口：“安迪！安迪！听我讲话！”
　　“啊！哦，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在劳尔面前走神让反应过来的安德烈斯一脸羞愧，“十分……抱歉，先生。实在是，今天发生的事让我……对了，您刚才说，b队怎样……？”

　　劳尔定定的看着他的表情，站着不动了。他伸手抱着手臂，长长的叹了口气。
　　自己的四个儿子，无论是老大老二还是双胞胎，都没有继承他衣钵的意思。
　　大儿子在自己的光环影响下长大，进入职业联赛发展了一段时间不尽如人意后就选择离开。
　　有了老大的前车之鉴，后面的三个儿子他和马曼都不想太给他们压力，不希望自己过于成功的职业生涯为他们带来太多影响。

　　虽然没有刻意影响，但是老二和双胞胎都加入了足球队，跟着球队训练。
　　劳尔努力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对自己的孩子进行足球的启蒙，但是结果却出人预料，反倒是他的小女儿，在足球上展现了非同一般的热情和天赋。

　　安德烈斯·卢塞洛是他接触的众多有天赋的孩子中，他最熟悉的一个，因为他和他的父亲认识并且一起工作。
　　比起曾经的队友古蒂，劳尔更喜欢小孩子。自己刚到皇马青训营工作的时候，就对近些年刚重建的C队很感兴趣。
　　安德烈斯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有父亲这层关系在，但他却是个比较稳重而且固执的性子，从来不想被人说是靠关系进队的。
　　他在球队里训练一直很拼命，就连练习门将的内容也一直用全力，所以才会被球砸到了脸。

　　劳尔每天要操心的事情很多，所以他不可能把更多精力分给安德烈斯，但他觉得今天少年的反常还是应该和他父亲总是因为工作忙，把他忽视有关系。
　　安德烈斯父母离异，从小他就跟着爸爸在球场长大。
　　男人带孩子总是比较粗心，劳尔能想象得到这个少年为什么是那种很拧巴的性格。就连他在马曼不在的时候带个孩子还总是差点让小孩从沙发上栽下来，更别提母亲总是不在身边的安德烈斯……

　　“b队不b队，这不重要，安迪。”劳尔尽量放轻了语气，“我的意思是，你想没想好要走职业足球的路？我总觉得你踢球是在和谁较劲，而不是出于喜欢，所以……我不希望你稀里糊涂的听了我的话，最后反悔。”

　　安德烈斯有些怔然，他望着劳尔，张了张嘴。

　　“没有热情……也踢不好球吗？”他问道。
　　“一时可以，长久不行。”劳尔笃定的说道，“体育运动是非常吃苦的，如果不喜欢，那就堪比折磨。所以我才说天赋并不是决定性的，只是其中一个必要条件而已。”

　　安德烈斯不喜欢吗？
　　莫雷诺呆滞了一下，脑子却空荡荡的。
　　【踢球好又有什么用，反正也不会有人为我欢呼的。】
　　脑海里突然浮现小小的安德烈斯自己一个人在家，抱着足球看比赛的背影。

　　……妈呀，真惨。

　　“你今天，并不是躲不开那个球，也不是挡不住，”劳尔说道，“你是故意被球打中脸的，我说的对吗？”
　　安德烈斯愣了愣，然后低下头。

　　莫雷诺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大概是身体本能产生的一股悸动，连带着鼻头也开始泛酸。

　　安德烈斯之所以被球砸中，还流了血，甚至昏厥了一会儿，完全是他故意的。
　　劳尔之前说的，为什么觉得他踢球像是再和谁较劲，不是真的喜欢，也不是假话。
　　安德烈斯之所以这么做，都是为了引起父亲的关注，希望父亲能多关心他而已。

　　大量的记忆如同打开了闸门一样，疯狂的涌入脑海。

　　这个叫安德烈斯的少年，想想还挺可怜的。7岁父母离异，之后父亲一直工作很忙，不能总是陪在他身边。
　　因为知道父亲的工作是有关足球的，所以认为，如果自己球踢的很好，直到加入皇家马德里俱乐部，就能和父亲经常在一起了。

　　说起单亲家庭，莫雷诺又忍不住想起克里斯托·安弗尔顿。
　　实在是因为他的死亡太叫人唏嘘，想想自己关注了这么多年的，这么好的一个球星就这样自杀了，莫雷诺就一阵心疼。
　　他好像也是单亲家庭来着？

　　记得当安弗尔顿火起来了之后，他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就这样被人放到了网上。
　　比如他从小在家庭暴力和单亲环境下长大，后来父亲还进了监狱之类，这样的新闻全都被详细的刊载，莫雷诺还看了当时的报道。

　　他死后的新闻报道莫雷诺也看了不少，很多心理学家都分析克里斯托自杀和性取向“扭曲”的原因，是童年的家庭暴力造成的。
　　但是这些解释有的显得很牵强。
　　比如说如果被家庭暴力困扰的小孩长大，思维上应该更具有暴力倾向。但是克里斯托没有暴力倾向，从来没有过他和人争执殴打的说法。
　　短短的8年职业生涯，他在赛场上连黄牌都只吃了一张，红牌更是一张没有，是出了名的踢球干净。

　　再加上性取向不存在“扭曲”一说，只能说性取向是天生的。
　　莫雷诺听过一种说法，说每个人都是双性恋，只是倾向性占有多少不同造成了最终表现出的性取向的不同。
　　在人类繁衍的本能，以及家庭、亲朋的示范之下，趋向于人类繁衍发展天性的异性恋显得更顺理成章。
　　父母的爱教会了孩子如何去爱，本能的冲动作为引导，使得人类得以一代又一代的发展，组成家庭。

　　但是假如孩子从小生长在一个“没有爱”的环境呢？
　　假如父母和周围的环境没有爱，没有教给他符合主流社会的一种价值倾向，而只是让他先天的成长在一个不完整的环境中，并对他暴力相向……
　　那么他，可能并不认为“相爱”与“结合”、“家庭”与“繁衍”是一件好事。

　　莫雷诺能够想象得到后天环境对性取向的影响到底是如何产生的，但是这也未免牵强……缺父母爱硬是扯到出柜上，都是噱头吧。

　　有的人天生认为自己只喜欢和自己同一性别的人，认知非常清楚。而有的人有这种倾向，自己却不知道。
　　在外界环境的刺激下，意识就会萌发。当尝到甜头之后，就会停不下来。

　　所以克里斯托·安弗尔顿出柜肯定有“诱因”，但是诱因到底是什么呢？
　　假如他能把诱因根除，那么是不是他就不会出柜，并且过上和其他人一样娶妻生子的幸福生活呢？

作者有话说

　　在永远的皇马队长面前无限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