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克里斯托的一生》Reach

59、第 59 章

　　父亲曾经资助的孤儿院和大俱乐部的球队有合作关系，娜莎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去茱莉亚孤儿院，和参与慈善活动的球星合影的事。
　　第一个愿意合作的是国际米兰，自那之后他们一家就是蓝黑球迷。

　　和父母关系的崩塌，大概是一天晚上睡不着偷偷听到的一段对话开始。

　　母亲小声说道“我已经把人送出去了，你别再往回带了，出了事谁都兜不住的”。
　　父亲沉吟了半晌，说道：“我下次会注意的。”
　　母亲的语气又惊又急，她开口道：“上次娜莎趁我不注意跑到地下室，还好我记得锁了门换了密码，这孩子贼精明……总之，你别再有下次了，你该停了！你早晚会下地狱的！”

　　地下室对于娜莎来讲，由于父母的闪烁其词而富有神秘色彩，她总想趁他们不注意偷偷进去看看，说不定那里藏着父母的宝藏。
　　母亲得知后大动肝火，狠狠地罚了她一通，自那以后，她就没再动过开地下室门的心思。

　　“你管我那么多？我下地狱，你也差不多！”父亲恼怒的低语。
　　“你……！你！你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母亲语气微微颤抖，带着哭腔。

　　父亲逐渐不再喜欢她，甚至三天两头不回家。她上了小学五年级突然被母亲转学送到了寄宿学校，那之后一直住校。
　　她看球赛，总是对蓝黑军团投以更多的关注。
　　对父亲的最后一面，居然是自己喜欢的选手推特上的一段视频，而父亲只是被快速扫过，留下一个日渐苍老的背影。

　　在那半个月之后，父亲死无全尸的消息震惊了整个小镇，而随后地下室的秘密也被揭开。

　　里面没有宝藏，有的只有黑暗、血腥和恐怖。

　　娜莎觉得他们很陌生，看着他们的事就像看着路人的故事一样，她发现自己被父母忽略多年后，一点激动的心情都提不起来。
　　警察将她接走，询问她有关父母的事。
　　她隔着栅栏和玻璃窗看到母亲的脸，她看到自己，抬起头，欲言又止，然后急忙别开了视线。

　　父亲完整可辨认的身体部位只剩下一只手，旁边还有一张照片，但是内容太过血腥，所以娜莎能接触的全都是被打过码的。
　　这是很明显的蓄意报复，但是娜莎不知道谁有这个能力不留痕迹的杀死父亲。她看着警察怜悯的目光，突然觉得胃部一阵一阵的绞痛。
　　她突然就想起来，自己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在家里洗澡，父亲打开浴室的门说要和她一起洗，她大声叫妈妈，那之后她摔倒了，头磕在墙上晕了过去。
　　醒来后，父亲责怪她不听话，大呼小叫。她完全忽略了这其中怪异的部分，只是和母亲抱怨父亲吓唬她。

　　警察告诉她她还有一个姐姐，父亲离过一次婚，但是从来没和她提过她还有姐姐这件事。

　　“迪兰夫妇也想收养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娜莎。”陪同的女律师是一个非常善心的人，和她说话一直都是轻声细语的，“她们一直住在米兰近郊，因为……皮亚罗先生的一些事，所以很少联系。”
　　娜莎淡漠的点点头，说：“随便。”

　　母亲隔着玻璃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妈妈永远爱你，娜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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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爱尔莎比她大七岁，她表情严肃的将她领回了家，并且告诉她赶紧忘记父亲的事。
　　“娜莎，你知道那个男人做了什么，对吧。”爱尔莎小心的问她。

　　娜莎麻木的点了点头。
　　利用赞助孤儿院的的便利拐骗幼女，害得几个女孩堕胎，为了隐瞒情况，就在地下室安装了一台设备。
　　曾经有六、七个女孩躺在上面，被堵着嘴，绑住双手双脚，迷晕过去又因为疼痛醒来。

　　最恐怖的是，仔细去想象小学五年级开始寄宿的秘密，一旦想起，脑子里都是父亲说“和爸爸一起洗澡”，以及“你怎么不听话”。

　　“那个人并不是最近才这样的，”姐姐的语气有一些痛恨，“但他也不是一开始是这样的。如果不是因为他……对我……妈妈也不会和他离婚。”
　　娜莎瞪圆了眼睛，有些吃惊，她嘴巴张张合合，胃里突然泛起一股巨大的热流。

　　下一秒，她踉跄着冲向洗手间，用力的干呕起来。
　　姐姐抽泣了起来，慢慢的走到她的身后，握住她的手。

　　“没事，都过去了。”爱尔莎说道，“你看我现在也挺好的。我还交了男朋友呢。”

　　娜莎一直在干呕，脑海里浮现父亲的断手，母亲惶恐避开她目光的样子，还有地下室被打码打了一半的照片。
　　爱尔莎揽着她的肩膀：“我也吐了小半个月，看医生看了三年，挺好的，现在一切都很好。诺科待我也很好，他从来没有因为这个嫌弃过我。”

　　“我跟他说，我特别特别脏，被父亲强-奸过。我差点从楼上跳下去了，每次路过河岸都想爬上桥跳下去，看到刀就想划自己两刀……”
　　“你看吧，我这样都能好好的了，你也能的。”

　　娜莎一直有一种罪恶感，大概是她突然想到，自己不像姐姐这样被父亲施暴，是因为母亲为了她，让父亲的兽-欲发泄到了那些陌生的女孩身上。
　　那些女孩，有的看起来比自己还小，骨瘦如柴的身躯，脑袋上镶嵌着两颗巨大的眼珠子，如同两颗灯泡一样。
　　她那样直直的盯着镜头，娜莎光是看着照片就觉得对方的视线似乎能看透她一般拷问着她的灵魂。

　　“我现在已经能很好的控制情绪了，没什么的。”爱尔莎拍拍她的肩膀，“偶尔哭一哭也有助于发泄情绪，改善循环什么的，还能明目。”

　　娜莎加入了爱尔莎的家庭，为了让妹妹开心，早日摆脱阴影，爱尔莎特地带她出去玩。
　　于是娜莎在一次聚会中认识了克里斯托，一个不苟言笑，并且五官精致的男孩。

　　爱尔莎的男友叫诺科，是个身材高大性格爽朗的男人，比爱尔莎小两岁。
　　“你别看克里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他和娜莎差不多大呢。”爱尔莎笑道，显然是把克里斯托还当成孩子。

　　克里斯托多看了她一眼，那双蓝色的眼睛像是大海一样蔚蓝，娜莎被他的目光扫到，浑身有些僵硬，尴尬的低下发热的脑袋。

　　“你好。”娜莎小声说。
　　“你好。”克里斯托礼貌的回答。
　　声音很好听，和自己想的一样，变声期却没有很干涩的感觉，是很清冷的少年音。

　　娜莎没想那么多，她听到对方第一时间回了一句你好后，立马抬起了头，对上克里斯托的侧脸。
　　他低头喝了一口柠檬水，抿了一下嘴唇，冲她弯了弯嘴角。

　　不喜欢笑的人笑起来真的是……
　　娜莎发愣了一会，伸手也去拿桌上的杯子，手滑杯子倒了，水洒了一地，里面的饮料泼到了克里斯托的鞋子上。

　　“抱歉！抱……抱歉，真的……！我……！这个鞋……”
　　“没事。”克里斯托拿着纸巾简单的擦了一下，抬手示意她不用插手。

　　“那个……要互相关注吗？”娜莎掏出手机，伸手悄悄的抹了一下眼角，趁着这个机会从手机屏幕反光的背面看了一眼自己的粉底涂的是否均匀。
　　女孩子无足轻重的小动作没有引起克里斯托的注意，他随意的点了点头，也拿出手机。
　　娜莎注意到他的左手手指包裹着纱布条，下意识的开口：“你受伤了？”

　　克里斯顿了一下，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然后说道：“没事。踢球不用手。”
　　“没事就好。”娜莎没想太多。

　　娜莎关注了克里斯托，对方也关注了她之后，她发现她能看到他关注的人和历史相册。
　　她来回的翻看着克里斯托的网络相册，里面拍的东西都是一些俱乐部、学校和球场的场景。
　　她紧张的看着，很担心会翻出陌生女孩的照片，但是终于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找到了克里斯托和女孩的合影。

　　克里斯托没有理会她内心的暗流涌动，他一只耳朵挂着蓝牙耳机听着安迪的消息。

　　他成为选入国家队年龄最小的队员，备战明年的欧洲杯，虽然不一定能上场，但是这本身就代表着一种认可。
　　现在他变得炙手可热，也开始有了自己的固定球迷，甚至已经有不少球迷对他踢球的风格感到喜爱和认同。踢球能踢出风格和值得分析的东西，本身就是一种成就。

　　看着这样的安迪，克里斯托已经没有一年前那种心情阴郁的感觉，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深沉而又微妙的希望。
　　他的余光注视着娜莎，隐约有一种奇妙的想法。
　　或许……他需要一个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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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见面的末尾，娜莎开口：“克里斯，请问能和你拍一张合影吗？”
　　克里斯托顿了顿，然后点头。
　　“我能发推特吗？”娜莎打开手机，调到前置镜头，微微靠近他，高举着手机。
　　“随意。”克里斯托说道。

　　娜莎的请求并不失礼，他的合影不算多，一些一起玩的女孩，球队里的队友，或者教练都有合影。
　　不过如果翻看他的推特历史的话会发现，他开推特只有短短的两年时间，照片少得可怜，一共也就二十多张。
　　他从不开定位功能，对于推特也很不热衷，被关注也是因为他是安迪的朋友。
　　如果说脸也能算的话，大概也算一个？

　　克里斯托无意识的摸了摸下巴，大脑微微的放空。
　　或许要感谢死去的母亲和那个男人的遗传，只要凭借这个长相，很多人对他的第一印象都很好。
　　他们一厢情愿的相信自己眼里所看到的，自始至终盯着他的脸，有些人的目光非常直接，这让克里斯托不得不移开视线。

　　他不喜欢给自己拍照，就算是拍照，也很少笑。他对拍照的阴影应该是从法瓦罗把他拉到地窖里开始的，那之后他对镜头有一种本能的恶心。
　　女孩靠近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柠檬香味。克里斯托蹙眉，鼻子动了动，想起安迪用的那款洗发露。

　　敏感的娜莎感觉克里斯托表情的变化，她透过手机的镜头看见他并不开心（或者说没表情）的脸，立马尴尬的开口：“要不……要不算了。不好意思，才刚认识就……”
　　克里斯托愣了一下，眉头微微扬了扬。
　　“没事，看你。”

　　或许是经历了一些事的缘故，娜莎对人的目光和表情非常敏感，又容易想得太多。
　　她看着克里斯托，心态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惹了他不开心。
　　他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粉红色的薄唇，五官比例协调好看，不是那种刚毅的长相，却也不是阴柔的那种。
　　他很干净，身上只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或许是手受伤后抹了酒精贴了纱布的缘故？总之，他和她见过的大部分男孩子都不同。

　　娜莎悄悄拍了一张他的侧脸，她突然觉得自己不适合跟他同框。
　　和他在一张画面里，自己浓妆艳抹的样子，如同什么艳俗肮脏的东西黏在一块干净纯洁的宝石上面，无论怎么调节滤镜都觉得难看。

　　手指在发送按键上放了许久都没有摁下去，想象了一下被人看到后的反应，会有很多女孩问她这个男孩是谁，会有更多的人去关注他，再然后，他那个没什么热度的推特会挤满陌生人的来信。
　　虽然还有几年，等他成为明星了，这样也是注定的，但是在那之前……起码在那之前，娜莎想自己收藏了，然后没事拿出来看看。

　　克里斯托的事情，只要稍加调查就能发现，因为并不是什么秘密。
　　他对娜莎的态度也让娜莎感到很吃惊，她本以为他是个周围亲朋众多，对她没太多印象也对她不感兴趣的人，但是第一次见面一周后的下午，接到克里斯托的短信让娜莎非常吃惊。

　　“姐姐，他问我要不要去俱乐部看他训练。”娜莎激动又忐忑的对爱尔莎说道。
　　“去呀，挺好的事啊。”爱尔莎乐见其成的怂恿着妹妹。

　　娜莎费尽心思的打扮了一番，随后怀着激动又羞怯的心情坐上了前往俱乐部训练基地的大巴。
　　每周的家属开放日，克里斯托没有什么来看望的家属，他把这个名额给了娜莎。
　　娜莎知道后，走路都开始同手同脚。她拎着小包，在十月的寒风里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啪嗒啪嗒”的踩着高跟鞋，细细的打量着球场的风景。

　　或许就像姐姐说的那样，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如果有什么能让人重新振作，那或许就是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不需要太轰轰烈烈，只要微小的一点喜欢。
　　看到他好好的活着，奔跑着，夕阳落在他的耳根，照出一片细小的容貌，那双藏着深海的眼睛在眼窝的阴影里熠熠闪烁，自己的心情也能跟着雀跃起来。

　　“第一次用出去家属名额。”训练的间歇，克里斯托领着娜莎在场边四处参观，“你不介意吧。家属……只能用这个名额，你姐姐说你喜欢看球，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可不可以？”
　　对娜莎来讲，职业俱乐部的内部是个秘密，因为出于各种原因不能拍照，所以她仔细看着生怕漏掉什么。
　　“不不不，怎么会呢？”娜莎夸张的露出一个笑容，五官都挤在一起，“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不然哪有这个机会啊！”
　　家属……如果用家属的名额的话……

　　“女朋友……虽然借了这个名头，但是你别介意就行。”克里斯托耸了耸肩，“说妹妹或者姐姐都太勉强了，而且他们又经常笑话我。”

　　娜莎觉得克里斯托应该也是高兴的，他难得的话多，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大相径庭。

　　“我不太会说话。”克里斯托说道，“那个……教练也会说，球踢好就行了。所以如果我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见谅。”
　　“没关系！我明白！其实我也不是很擅长说话。”娜莎再次露出夸张的表情，“经常不知道怎么说话才不会让对方不满，每次都只能说完之后就后悔，然后，后悔也没用了，哎。”
　　“那我们还挺相似。”克里斯托撇了一下嘴。

　　这大概是这几天娜莎见过的他最生动的表情，一时间她愣了一下，想笑又憋着，脸上的表情都开始扭曲。
　　克里斯托的余光看着她，然后也不忘记她身后不远处鬼鬼祟祟的某人。
　　他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