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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都道天下武功出少林,林肃清不过初出茅庐的小子,最后惜败在少林主持净悟大师的手下,也是意料之事。

      不知为何,吾翩却没了初时幸灾乐祸的兴致。眼里也只剩林肃清站在台上背手而立,脖子上架着一把青光流转的剑,神情镇静不见丝毫被擒后的气恼与慌张。虽隔了些少远,但盯着俊朗少年的侧脸,那微微上翘的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好像那脖子处的物事不过是一根寻常的鸡毛掸子。

      饶是像自己这般,尽管多活了十八年,又偏巧撞上穿越这样超越生死的离奇事,再且在这世间已是无牵无挂的多余人,即便是当下要死了,也见不得有这样临危不乱的魄力。

      人总是惜命的动物。如果不是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刻,谁又不愿意再多活一秒呢。活着至少还有一线转机,死了的话,尘归尘,土归土,最后也不过是无人问津的一具白骨。

      来到这里快一个月,从来不敢去想生与死的问题,也不敢去假想找不到玉佩回家自己接下来的人生要如何度过。只怕一语成谶,担心终成结果。

      现在的自己好像站在了汪洋大海中的一块漂浮木板上,四周潮水汹涌无路可逃,所谓的前路与退路,不过是痴人妄想的荒唐话。四周茫茫然一片,看不清自己的处境,更没有未来可言。只能随波逐流,在这生生不息的浪潮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命运被无形的推手操控,徒劳挣扎。

      这种感觉像落群孤雁,又像扑火飞蛾。命运不由己的可怜虫,又有什么资格去考虑生死。有时甚至会产生了“就算是死了也比现下的遭遇强。”诸如此般的丧气念头。

      今时今日,此情此景,犹如当头一棒,把吾翩的剩余一点点的厌世和消极情绪给打飞到九霄云外。她只想活着,她的命,便是比任何东西都值钱。那些生啊,死啊,命运啊,于她而言都是虚无。

      林肃清已然下了台子,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了。吾翩也无心应付接下来的比赛,只想快些离开,说不定,还能碰上。

      但是吾然却舍不得,那双眼睛若不是还牢牢粘在眼眶里,怕是早就飞到台前寻了个好角度慢慢儿欣赏了。吾翩便说自己先回西厢房。

      吾然一听,转头快速撇了她一眼,牢牢拽住她的衣袖,继而目不转睛盯着比武台,一秒也不能浪费的着紧模样,偏偏嘴上念念有词:“不行,先不说师父耳提面命不可离你半步远,这儿龙蛇混杂,若再有歹人出手要你命,你手无缚鸡之力,出了事,我该如何交代!”

      吾翩见状不由失笑,这白捡的师兄看来也是个鬼才。明明心思不在此处,魂也早被勾走,却还能用抑扬顿挫的声调说着动人的话。

      嘴角勾了勾,也不拂掉那只恼人的手,任由吾然扯着自己,就当是陪他看一场也无妨罢。

      吾翩见到林肃然已是大会后的第二天傍晚,纯阳宫设宴款待侠士,里里外外摆满宴席,远远一瞧,往日白雪皑皑的纯阳宫竟如同徜徉在一片红海里,桌与桌之间的空隙处,露出被积雪覆盖的地面,乍眼望去,仿若万里红锦缎上绣着点点白梅。

      不知为何,吾翩想起了那日松海里,白雪上的几滴血。

      吾然见身旁的师妹不知在想着些什么出了神,柳眉轻蹙,神情一时愤然,一时娇憨地,便清咳了一声,不见反应。又轻拍了下肩膀,开口道:“师妹,开宴的时辰将近,咱们也该下楼入席了罢。”

      吾翩似是突然惊醒了一般,愣了下后随即笑逐颜开,“是该下楼啦,我早就在这楼上巴巴的盼着开饭,不知今日这一顿,管不管饱!师兄我们得挑些斯文侠士多的坐,要不然恐怕两双手全用上也抢不过!”吾然听完也只能笑着摇了摇头,暗自叹道,师妹自从受伤醒来后,便多了些奇言趣语,越发得人喜爱。

      穿梭在人流里,见众人谈笑风生,一口花生米伴一口酒,说到合拍处便仰头开怀大笑,又是三杯香酒入口,大有不醉无归的姿态,好生热闹的情景!

      吾翩初入江湖,还没遇见过真正的风腥血雨纷争,但路上听她爹讲一些行医经历打发消遣时,可没少了解过。见当下其乐融融的一片,不由得感叹了一番这难得的人情味。

      两人选了正对长廊入口的位置。这里视线开阔,又因着是靠近来往通道,附近的宴桌稍微摆的错落有致,不觉挤,谈笑间也可更放肆开怀地畅饮。最重要的是,这一路走来,就数这一桌的客人长得最像文人了!

      冬日的夜色总是骤然而至,来不及让人反应,刚还明晃晃的天,便突然暗沉了下来。走廊上的灯笼一个紧接着一个亮起,连成一片,映衬白雪,点缀得黑夜亮堂堂。吾翩见眼前风景漂亮,高兴得多酌了两杯小酒。

      一阵阵晚风拂过,吹散了些耳边的豪言壮语,鼻间的酒香味儿却反倒浓烈了些,一阵醺醺然的酒意上涌,眼前的景致也变得有些朦胧。

      走廊下,一袭黑衣出现在视线里,又快速隐去。吾翩一下子站了起来,道了声去方便,来不及看吾然的反应就急急脚就往那方向走去。本以为自己有些醉酒,但刚那一下,明明一切都还模模糊糊的样子,只有一身黑衣的他被瞧得清清楚楚。

      吾翩想,怕不是自己的眼睛是个定焦镜头,只看到夺目的,反而把别的给虚化了。但这一来反倒显得自己是个眼光狭隘的,不行不行,这都怪那少年长得太好看!想到这,大手一挥,强加在林肃清头上的罪名又多了一项。

      脑子里思绪万分,脚下的路也没耽误着走。来到一个三岔路,一边通往住的迎客园,另一边就是松海。再一次跨过门槛,心情不像上一次般轻松,带着丝丝紧张,又夹杂期盼。松林里风有些大,吾翩觉得头更晕了些,连路也变得像棉花,踩上去软绵绵,不太稳当。

      果不其然,林肃清就在亭子里,手上是那把银白七弦琴。吾翩学乖了,假咳两声,见对面的人看向自己,方才施施然地踏上台阶。走进了才发现林肃清脖子上缠了圈白布,惊得伸手想碰又猛然回想起上一次那吓人的目光,不敢造次,最终甩了下手问道,“可是那日的老和尚弄的?”

      林肃清看她有些气鼓鼓的样子,又对主持出言不逊,看来是在替自己生气。不禁有些奇怪,“只是小伤,倒是你,不是该开心有人替你报仇的么?那日气得跟没牙的老虎一样。今日倒是出奇了。”

      吾翩听罢有些恼怒,只觉得脸越加发烫,凶道“我的仇当然得我自己来报!我还没动手揍的人竟然被那老和尚先揍了,你说气不气人!”

      敢情是把自己当成是她的私有物了,心下也带了些气,冷笑了一声,“你一口一个老和尚,出言不逊,就怕你还没碰到我的袖子就被少林的弟子先教训一顿了。”

      所谓酒壮人胆,壮的就是吾翩这样欺软怕硬的小怂蛋。只见她往前蹿了一大步,双手前身便抓住了林肃然的衣袖,同时嘴里大声嚷嚷道:“你看,衣袖被我抓住了!那些要揍我的和尚呢!怎么还不出来!”

      因两人本就隔得近,林肃清也不曾设防,便轻易地让吾翩近了身。见她双眼迷醉,两颊粉红欲滴,嘴里喋喋不休,声音越来越大,看来是上头了。

      顾不得男女之嫌,林肃然一手捂住吾翩的嘴。可能是酒气从她嘴里跑了出来,顺着手臂一路往上,林肃清觉得自己的脸好像也有些热。

      闭眼定了定神,再睁眼,已是一片平静无波。吾翩被堵了嘴也不说话了,就这样怔怔盯着他瞧。林肃然放开她问道:“喝了几杯,怎么醉成了这样?”

      眼珠儿转了转,答道:“我没醉,才喝了五杯!”说完怕他不信,又连忙伸出右手掌在林肃然面前晃了晃,“这里是五根手指头。”

      林肃清没忍住笑出了声,觉得眼前这小姑娘有趣的紧,跟长安城里那些名门小姐们不一样。但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

      见他笑意荡然,吾翩有点不愤,“恩将仇报的贼人!我还气着呢!你倒笑得开心!”

      “那如何你才能消气,让你揍一顿怎么样?”

      “我揍不过你!你反悔了要揍回来我可找谁要说法!要..要不这样吧,你给我弹首歌,那日你伤我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连带着你刚取笑我的事,我...我也全都不计较了,好不好?”

      见面前小姑娘的双眼泛起了蒙蒙水汽,醉意明晃晃地写满脸上,舌头都有些打结的样子,却还强作清醒地认真跟他讨着价。心下软了两分,刚想开口答应,突然听到松海门外脚步声杂乱匆忙,有渐行渐近的趋势,还夹杂着好几声叠音的呼喊,应该是寻人。心下了然,便靠近翩翩的耳边说道:“有人来寻你了。日后有相遇的那一天,我再给你弹曲子。你先记着。”

      说完顾不上她听没听清便点了睡穴,轻放到庭椅上,抓起七弦琴一个闪身隐了身影。

      吾然见吾翩倒在长椅上,骇然失色,等冲过去一看,红扑扑的脸蛋,平稳绵长的呼吸,再把了下脉,只道是睡着了。吾然紧绷的心头一松,溺水的人又活了过来的感觉。上一回在花海,这一回在松海。只盼这小祖宗日后平平安安,她省事,自己也省心,他这师兄,是万万不能再受惊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暂且作别西行去,定居青州作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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