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我是，你的夏季》七里马

53、第 53 章

　　方歌咳了咳，直接就在大街上唱起歌来，“你把我灌醉，你让我流泪！扛下了所有的罪，你不让我陪……”
　　又走调又唱错词还带张牙舞爪的动作表情。
　　真真是一路上“闻者伤心，见者流泪。”路人跑得比猴子还快，
　　老王和刘贼子都紧紧堵住了耳朵，直嚷嚷着：“别唱了，别再唱了……”
　　陈知知和周冬走在最后，因为隔得有些远，所以前面的动静反倒没怎么注意。月光下，周冬的脸上微有薄红的醉意，他今天被他们灌得有点多，特别是老王，他是寿星，两人关系又很好，周冬一直无法拒绝。
　　一路上他使劲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刚刚店里面太热，酒汽太重，空气太闷，他的确是有些犯晕。
　　走了一会儿，陈知知问：“你好些了吗？”
　　“嗯。”周冬捏了捏鼻梁。
　　陈知知犹豫了会儿，看着前方低声说：“我想回去。”
　　周冬讶异地看向她，陈知知握紧了手中的包接着说：“我有点累，而且明天早上还有课。”
　　周冬没有立刻答复，陈知知像是下定了最后决心般停下脚步，“不好意思，要不你帮我跟老王他们说一下吧，我不跟他们去KTV了。”
　　“出什么事了？”周冬直视着她，“之前不是问过你，你说明天没什么课。”
　　“我突然想起来我有节课要交作业，而且我有点累了。”
　　陈知知一直低着头没看他，直觉告诉他，她在撒谎。周冬并没戳破，掏出手机看了看，“才九点多，再待会儿吧。十点多的时候再跟老王说。”
　　陈知知摇了摇头，态度很坚决。
　　“好吧。”周冬也没别的办法，“你等我会儿。”
　　陈知知远远看周冬跑上前去和老王方歌说什么，方歌哇哇哇地大叫着，攥着他的手不让他走，周冬似乎一直在劝说。
　　陈知知站在原地心里过意不去，她本不喜欢惹人不快的，但今天实在是……毫无兴致。陈知知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面，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冬过来：“我跟老王说好了。”
　　陈知知抬起头：“谢谢，那我先走了。”
　　“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
　　“没事，我有话跟你说。”
　　既然这样说了，陈知知也不好拒绝，两人漫步回宿舍。
　　“你要跟我说什么？”路上，陈知知问。
　　“我想起来，刚一直站在门口跟你说话的那个是徐迟吧，看着背影像。”周冬的目光先是漫不经心地调至远处的夜空，而后慢慢下滑，移至她的右侧面容。
　　远处的寒风吹动他们这座桥下水面，陈知知的面容在寒夜中显得深宁。
　　“怎么不说话？”
　　“你让我说什么？”
　　“你不想给我一个解释吗？”
　　陈知知知道，只要他看到跟她说话的那个人是徐迟，绝对会没完没了，但是她今天的确情绪不太好，所以很不想说话，更不想解释什么。
　　陈知知只是把肩上的包稍微提了提，“没什么好解释的，我们只是聊天而已。”
　　周冬停住脚步，陈知知原本往前走了几步，但见他一直不跟上，也只好停住，回头。
　　周冬站在原地，对她说，“知知，今天是老王生日，你知道吧。他本来不想跟我们说的，他跟他女朋友分了，不想大过。是我跟方歌两个人费了很大劲把他拉出来，想给他热闹热闹。但他千叮万嘱一定要把你带上，因为你是我女朋友，他不想让我冷落你。从开学以来他一直很照顾你，是不是？”
　　周冬接着说：“刚刚你让我跟老王说一声，我说了。老王摆摆手没往心里面去，还问我是不是他们几个闹酒疯把你给吓着了，我说不是。但我心里很疑惑，你明明没什么事，为什么偏偏突然不想去了？直到后来我才想起是因为你见了徐迟，就在门口跟他聊了那么一会儿。”
　　周冬走近几步：“知知，这只是一件小事。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他跟你谈了什么，让你心情一下这么低落，连敷衍一下我们都不愿意？”
　　陈知知被说得站在原地默然无言，周冬不想跟她生气，但是他总觉得自己很可悲，他不愿意为了这样一件小事而跟她有隔阂，他难受的是为什么她从来不会考虑他？
　　这些是他的朋友，他们不是没有征求过她的意见，只是她说走就走，一点也不愿意为他考虑。而跟徐迟，她这么不开心，却没一丁点向他倾诉的欲望。
　　可是看她一个人站在那里不动，周冬又心软。
　　“把外套穿上，现在风大。”他忍不住上前，放缓了语气。明明知道她跟徐迟的关系不可能是表面上这么简单，他猜到他们以前肯定认识，只是陈知知从来不提，即便他问也不说。
　　为什么她跟他总是像防了一层什么，他不能进到她内心里面去？
　　陈知知顺从地穿上外套，低声说：“你帮我跟老王说声对不起，这个星期我有时间请他吃饭。”
　　“好。”
　　“你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周冬垂眼看她，她一直低着头不肯正视他。本想问她是不是生气了，又生生忍住了。
　　——他对她显得太在意太在乎了，她反倒不会体谅他。
　　“好，你先回去吧，我就送你到这。”
　　“知知，不是说要通宵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
　　简简应一声，回到寝室的陈知知没心情答话。什么也不想做，把包扔在桌上，衣服也不脱，直接爬床上睡觉。
　　寝室里在的两个女生面面相觑了会儿，最终还是冰姐出声问：“跟周冬吵架了？”
　　“没。”陈知知侧着身子，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那是什么？”
　　陈知知不答，冰姐很快想起来，走过来说：“是不是他又跟你提那样的要求了？你不肯同意，他就火了？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冰姐义愤填膺地握拳头。
　　“不是。”陈知知否认，坐起身来，又抱着膝盖，低声说：“跟他没关系。”
　　“那是什么？”
　　“快看，快看！！”另一个正上网的女生突然伸手招呼她们，“人人网上，有人贴了一张徐迟跟一个女生进宾馆的照片，还@了一下白齐，太狗血啦！！！”
　　“纳尼？！”冰姐三步并两步跑过去，盯着那个女生的电脑屏幕。
　　照片是用手机拍的，虽然显得有点暗，但可以看到徐迟跟那个女生很亲密地揉抱在一起，进的也就是他们后街的‘荣华宾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要干嘛。
　　“我靠，我靠，我靠，我靠！”冰姐已经快忍不住了，双拳不自觉挥舞着：这个新闻实在劲爆！！八卦之魂蠢蠢欲动啊！
　　“太高调了！！太高调了！！这显然就是做给白齐看的嘛。好一出虐恋情深的狗血梗！！！快刷新快刷新，看看白齐有没有回复？我今天晚上就指着它过了。”冰姐握紧拳头，紧盯着屏幕，眼睛熊熊发绿。
　　“哇。”那个女生一刷新，惊叹着：“一眨眼满屏都是，转发得好快啊……”
　　陈知知早已经躺了下去，盯着头顶上的白墙一会儿，然后提起被子蒙住整个脑袋。
　　陈知知本来已经快迷迷糊糊的睡着，忽然觉察到枕头旁边的手机一直在响，是那首很出名的久石让的《summer》。陈知知下意识地还想蒙头睡一会儿，无奈那铃声吵闹不休，陈知知只好从被窝里钻出手拿起手机，“喂？”
　　那边传来闹哄哄的背景音，还有熟悉的男音，“知知，我是老王。你睡了？”
　　“没。”陈知知努力清醒着，“有什么事吗？”
　　“啊，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跟周冬今天吵架了吗？“
　　陈知知撑着右手坐起身来，发现寝室的节能灯还是光光亮亮，根本没熄，大家都还没睡，看来不到十一点。
　　“没吵架啊，怎么了？”
　　“哦，我是看今天你跟周冬的心情似乎都不怎么好。他一回来就在喝酒，连歌都不唱。”手机听筒里除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外又传来方歌哇哇大叫的声音，“我的歌，我的歌，别跟我抢……”但一会儿，那声音就小了，应该是老王走远了些。
　　“知知，你跟周冬吵架不会是因为帮我过生日这件事吧，我早就跟他说过，我不想大过。是他们非要……”
　　“不是。”老王这一说，陈知知心里头一下就愧疚了，抿了抿唇，“对不起老王，我今天先走了，也没亲自跟你说一声。我那时候有点事，所以——”话音很快被老王打断，“没事，没事，周冬都跟我说了，你身体不舒服，还有课业要赶。只是他一回来，就显得心情很不好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呢。”老王那边嘿嘿笑。
　　陈知知更过意不去了，“老王，下次我请你吃饭吧！”
　　“嘿嘿嘿，好啊，记得把你们寝室的美女都带上。”老王就是这点好，从来都不跟人生气，再尴尬的事也能插科打诨化解。
　　陈知知也笑了，手搁在被子上，一下轻松不少。听到老王那边又说：“今晚周冬喝了不少酒哩，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得去？”
　　“他要回来吗？”
　　“嗯，十点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说方老师手里头有个项目，让他明天一早过去。”
　　“哦。”陈知知盯着被子默默应了一声。老王那边听陈知知一时间没怎么答话，接道：“其实我一直觉得周冬挺不错的，我跟他住了两年了，对他也算了解。他不抽烟不喝酒，学习做事都很认真，待人也好，特别重情。我在寝室里跟他算处得比较好的，这次生日也是他非要给我过，可能是觉得我跟女朋友分手不开心吧。嘿嘿。”渐渐地，老王的语速慢下来，“其实我看他真是特别重视你，事事都想着你，从来不跟别的女孩有什么牵扯。而且听他说你们又是初恋，又是高中同学，这么多年的情分了。所以有时候就算他脾气拧了一点，也只是表达方式不对，你说是吧。”
　　“嗯，我知道。”陈知知知道老王是在劝和，其实她今天并没有觉得她跟周冬发生了什么事，周冬的确是该说她的。但现在他喝得那么多，让老王都打电话过来了，可能是误会什么了吧？
　　突然想到，“我去接周冬回来吧。”
　　“这么晚了，你不方便吧？还是让——”陈知知边摆腿下床边看了看对面女生桌上放着的闹钟，回道：“没事，现在才十点十八，我很快就过去。”
　　“那好。”老王大喜过望，“我就跟周冬说了，等着你来。”
　　“嗯。”
　　陈知知挂了电话，爬下床穿靴子。反正也没脱衣服，直接拿了包匆匆梳了下头出门。
　　到了KTV，就看到周冬歪靠在包厢的沙发上闭目休息，而正中央的玻璃茶柜上放满了二十多个啤酒瓶，有的还没开有的早已经空了。空气中到处都是酒味，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
　　蓝紫色的灯光映着纯白的雕花纹墙壁轮换一圈，KTV巨大屏幕上放的是方歌点的《离歌》，溢出白色荧光。
　　在方歌跳在沙发上哑着嗓子的嚎叫中，陈知知走过去看了看周冬，摸了摸他的脸，微微弯下身问了句：“你还好吗？”
　　她低柔的声音在包厢四个顶角安置的音箱面前显得格外微弱，然而周冬却对这一声叫起了反应，无意识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眼睛没睁开，喊了一声，“知知。”
　　陈知知凝视着他默然无言，稍后转头对老王说：“我带他走了。”
　　“嗯。”老王回答，“记得一定要提醒他明天早上八点去方老师那一趟，还有把他设计的公司通信系统U盘也给带上。”
　　“好的，我记住了。”
　　陈知知微把周冬的手搭在肩上，扶他出门。
　　周冬是真喝得厉害了，整个人人事不省，双颊都是醉红。陈知知还是头一次看他喝得这么厉害，走路都不稳，一个劲儿压在她身上。
　　终于，好不容易把他扶到男生宿舍楼下，却被男生宿舍的保安大叔拦住，“同学，这么晚了，都是男同学的洗漱时间，女生是不能随意进入男生寝室的。”
　　“他喝醉了，我把他扶回来。”陈知知好不容易解释了半天，保安大叔才放行，不过末了还是扣了她的学生证，另外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班级，陈知知一边倚着醉醺醺的周冬一边还要写字掏学生证，真是够呛。
　　幸亏周冬只住在二楼，很近，陈知知才没有嫌麻烦直接把他扔在男生宿舍门口。
　　在他终于扶上他坐上位子之后，陈知知大舒一口气，累得喘息了好久，才去饮水机旁边接了杯水，“来，喝水。”
　　也许是刚刚走了一段夜路，气温寒冷，此时的周冬状态似乎好多了，还能抬起头来按自己的太阳穴。
　　察觉到陈知知给他递水，周冬勉强喝了一点。
　　“不喝了吗？”
　　周冬摇摇头。
　　陈知知一路把周冬扶回来，累得有点够呛。见杯子里还剩这么多水，也就直接仰头喝下去，把杯子放在桌边。
　　周冬转头看那个空空的纸杯。
　　她喝的……是他刚刚喝过的地方……隔着杯子……嘴唇相接……
　　“明天早上八点去方老师那，带上通讯系统软件U盘，记得吗？”陈知知在脑袋上方说话，周冬有点蒙蒙的回不过神来，纸杯的沿口在节能灯下有点晶莹的色泽。
　　“周冬？”陈知知又叫了叫他，弯下腰来，和他对视，“听得到吗？”
　　她的面容，她的眼睛……
　　周冬突然觉得周边的景物都变换了，她的面容是光源，是焦点，是夜空中的星辰，是迷雾中的精灵，是天，是地，是一切，身体中流窜的酒精是坠落的星辰，沿着血管，光速般前进着，一下一下，一下又一下……
　　砰、砰、砰、砰……随着心跳。
　　陨石落地 ，激发出无数的，无数的人心底最深层次的渴望和欲/念。
　　“你还是醉了吗？”陈知知把手在他面前晃晃，觉得他有点怪怪的。
　　周冬突然准确地抓住她的手，惹得陈知知一惊，视线转到他们相连的手上的同时，周冬把她往前一带，在她不由自主趴在他身上。
　　这时，陈知知双手扶住了他的肩，重心才稳了点，看清自己坐在哪里，但很显然，这样的坐法太过暧昧。
　　陈知知背往后稍稍和他隔开了点距离，这样远视，才能看清他的眼睛里全是深雾。像是那些酒全都凝聚在眼睛里似的。
　　“周冬，你是真醉还是假醉？”陈知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