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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   第30章第三十章
      夜色微澜。
      宁世从药房出来,推着轮椅回房。
      九月,银月清辉,微风徐徐。
      脑子里还是想着今日在书上看到的一条药方,因为已是几百年前的著作,理解起来颇有些麻烦,而且那些药物——

      远处突然传来不同寻常的动静。
      停住轮椅,凝神。
      风吹过林叶,还有隐隐的打斗和闷捂住的声音。
      是在外院的厢房那边。

      息静觉得身前的人被一股大力拉开,
      她起身喘了口气,却对上宁世的眼神。
      ——程公子已然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几乎和那夜的场景一模一样。
      她来不及说话,他的声音便如寒冰袭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抿唇。
      因为知道程公子今夜会到宁世的药方去扎针,她才冒险来找那串珠子。才在他房里找了没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句,“小美人,你来找我了!”
      居然立刻就碰上了从药房回来的程公子。
      她不知道今天宁世并没有给程公子扎针,而是给了他一剂药就回来了。

      她轻声:“我来找件东西。”
      宁世冷冷盯着她:“你是笨蛋吗?!有什么东西不会白天来找?!如果不是我刚好路过这里,你怎么办?!”
      他握着轮椅的手不由得加重了力气,想起刚刚他覆在她身上的那幕,他居然会莫名产生一种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愤怒。
      “别再给我添麻烦,我没时间一次又一次地救你!”

      她突然不说话,坐在床上,抱住双膝低着头。
      他无意想起,吃了“销魂丹”醒来的那一刻,她也是这样。
      火气不知道为什么消了。
      视线接触到,她被扯开的领口露出的光滑的肩膀。
      他转过轮椅。
      “把衣服穿上。”
      看着她伸手拉起衣领,在地面上的倒影。

      他推着轮椅在前,她跟在后面。
      走了一段,他平静了许多。
      树叶哗啦啦地响动着,暗夜似乎如流水。冷透,风有些大。
      他想起,她穿的衣裳有些单薄,也不知怎的就转头问,“你冷吗?”

      她已落下好几尺远。
      没有听到他的话。
      瘦瘦的身板在夜风中,右手搭着左臂。
      低着头走路,又时而侧脸远望。

      他转过头。
      终于到了她的住处。
      他等她近前,望着她,声音却莫名温和和了许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先回去休息。”
      她点点头,进房。
      他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着紧闭的房门。
      她房间的灯却始终没有亮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睡着。
      会时时浮现出一些场景。
      他伸手摸了摸肩膀上细细的伤口,还没有好。
      她的指尖那样疼痛地掐入他的肩胛中,他那个时候是完全清醒地,清醒地感受着疼痛,清醒地看着她痛苦地皱起眉头。

      他没有入睡。
      很早的醒过来,看着旁边已然安静沉睡的她。
      他的手放在她的腰间和背上。
      那么细腻柔软的触觉。

      后来,他起身穿衣。
      就在旁边看着她那样安静地沉睡着。
      直至她慢慢清醒,眼神懵懂无知,直至坐起身来,掀开被子查看自己。
      瞬间的绝望。

      窗口突然有微光。
      她那边的灯亮了。

      他披衣坐起来,看着她映在窗口上的影子。
      她就那样低头静静坐着。
      脸的弧度宁静而柔软。

      也不知就这样看了多久。
      灯又突然灭了。
      正当他以为她正要休息时,她却打开房门,往外走去。

      他跟着她。
      直至见她走至程公子的房间。
      程公子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她蹲下,似乎在捡什么东西。是一粒一粒的。

      没有灯,只有月光。
      但她找得很仔细。
      桌子底下,门槛边,角落里,她都看过。
      找了很久,直至找齐了八颗,她把它们放入香囊里,又把香囊压在心口,就这样好一会儿。他可以看到她微微蜷起的背和落过肩膀的长发。
      然后,她起身回去。

      隔日清晨。
      她并没有在往常的时候来打扫。
      他本去药房,中途却又折回,想寻本医书,却见她在那里。

      见他回来,她擦拭桌子的手有些无措,又抿唇:“我很快就好。”
      他无言,进房寻书。
      却集中不了精力。见她加快了速度,擦完桌子,端了水,准备出去。
      他突然叫住她,“等等。”
      她停住。

      他摇轮椅至她面前。
      才看清她的额头上有淤青。
      “昨天晚上弄的?”突然伸手想去触碰她的额头,她却微微一后退,有些惊疑地盯着她。
      他收回手,问:“还痛吗?”
      她摇摇头。
      就这样看着她,隔了会儿,“那件东西对你很重要?”
      她知道他说的是昨晚她说她要找的那件东西,她牵了牵嘴角,压低声道:“没什么,只是一件旧物而已。”
      宁世不再说话。
      “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一整天心绪都不能平静。
      她却再没怎么出现过,连中午打扫也是小松过来。

      拿着医书,却看着窗外。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他转过身,看着小松打扫。小松还是个大男孩,打扫的时候总会弄出各种怪怪的声响,偶尔还会有类似于满意的吐气声。
      他放下书,像是漫不经心地问:“小松,你有过意中人吗?”

      小松一怔,“啊?”又摸了摸脑袋,傻傻地笑:“算有过吧。”没等宁世接下去问,他就已经继续下去说:“我很小的时候,我娘就为我定亲了。跟同村卖豆腐家的阿玉,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玩,她老是说要嫁给我呢。”
      想到这里,她似乎沉静在童年的乐趣里了,“阿玉,那个傻瓜,就会哭。”他小时候调皮得很,非常喜欢捉弄人,总是把他未过门的媳妇捉弄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一边擦着桌子一边说:“也不知道女人是不是就是那样?又小气又喜欢哭,一不顺眼就要发脾气。”那时才八岁的阿玉已经有那样的苗头了。
      “不过……”他想起来,“倒是好哄得很,你给她买个糖葫芦就没事了。还会帮你洗衣做饭烧水缝衣服……”
      小松对于女子的定义显然还停留在幼年时期。

      “哎,公子。”他突然回神过来,“你怎么会问这个?难道……”
      宁世自然不会理他。
      又背过身看窗外。
      小松嘿嘿地笑着,这山上只有一个女人,宁世生平接触过的也只有这一个女人。不过按说应该不可能。

      但是没想到小松的猜测居然有些成真的苗头。
      晚饭上。
      三人吃得寂静,宁世突然给息静夹菜,虽然语气依旧淡淡的,“你太瘦了,多吃点。”但是已经是小松服侍宁世这六年来,第一次见他会关心别人。
      弄得息静也有些不知所措。
      抬起头看他,半晌才低头细声道:“谢谢公子。”

      他又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有种想要靠近她,关注她的冲动。
      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似乎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他的注意力就会不可避免地被夺走。

      次日。
      清晨。
      早早看书,却在她出来的那一刻分神。
      听她开门关门的声音,透过窗口看她从井口提出水倒入木盆中。
      看她洗衣服,看她把湿衣服挂在比她高出许多的绳索上。用袖口擦擦汗。
      看她每走一段路,因为力气不够都要放下水桶,歇口气再走。
      看她在厨房忙碌。

      近冬的天气,她穿的衣物单薄,手指时常被冻得通红。
      他几乎从不曾注意这些。

      每两个月,她都会来到他的书房扎针。
      也只有今天这一次,他注意到,其实她每次来都会把枕角捏出一个形状。

      他看着她光滑无痕的背。
      在深秋隐隐冒出细密的汗珠。
      他问:“很痛?”
      看不见表情,只能见她墨色的头发被拨至一边。但她摇了摇头。

      几乎和往常一样的时间。
      他施的每一针却用了比以往多十倍的精力,为何他不再完全的镇定?

      施完针,他推出轮椅。
      转头却看到她映在白色帘布上的影子。

      左手支撑着,右手按住衣物在胸口。
      长发都徐徐地垂下来,如同水流,滑过肩膀散开。
      她维持了这个姿势一会儿,才似乎有力气完全支起身来。
      穿上衣服,出来。

      他发现她的脸色是完全苍白色,连嘴唇也几乎没有一点颜色。
      他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声音虽然一如既往的寡淡,但他知道自己已然控制不住对她的在意。
      她仍旧摇摇头。
      但连摇头都显得没有力气。

      看了看放在桌上的衣物。
      “这是要洗的衣服吧。”她声音有些虚浮,“我拿去洗。”
      抱住,出门。

      他望她出去的背影。
      良久未言。
      又推轮椅到帘后,看着她几乎捏出形状的枕角,细细抚平。

      三个月快到了,程公子还差最后一次的施针和排毒。
      排毒是最关键的一步。
      他必须再为他做一次检查。
      以保万无一失。

      小松去叫程公子,他却迟迟没到来。
      他转头望向窗口却看见——
      息静弯腰在井口边打水,程公子蹑手蹑脚在她身后。

      “哎哟!”他摸住膝盖,本来快靠近了可以吃点豆腐,不知是谁好像用东西弹了他一下,“谁他妈的!”
      息静这才惊觉回身。
      警疑地看着他,又不想招惹他。
      拿着木盆便走了。

      程公子自讨无趣。
      撇了撇嘴,往宁世的房间走去。

      宁世拿出针具,推轮椅过来。
      他坐下,打量着几乎全是书的四周,有意无意地把弄着宁世桌上的小小的金色香炉上的铃铛。

      息静进来送茶,又出去。
      他看着她的背影,突然笑:“你这丫鬟长得还真不错。”

      宁世看了他一眼,展出针具。
      长长短短,粗粗细细。

      程公子又说:“这里太冷清了,就一个女人,还那么不解风情,宁神医晚上会很寂寞吧?”
      他的笑容很让人嫌恶。
      “不如……”他近前悄声道:“我下山给你带一些招香阁的姑娘进来,也让——”突然针扎中他的手上的穴口,疼得他呲牙咧嘴。

      “我很讨厌别人动我的东西。”宁世低头专心扎针,话音却很清晰缓慢,“所以我身边的东西你最好不要碰。”
      程公子“哦哦哦”,讪讪笑了一下。
      手指放开了铃铛。
      宁世瞥了他一眼,顿了顿,加了一句,“包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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