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相到竹马以后》逢青

4、（4）郎骑竹马来【4】

　　七八岁时候的记忆还是很模糊，但姚木槿总记得那个鸭母捻，据说是一种从广东潮汕地区传来的特色小吃。那种甜甜糯糯的味道，令她印象深刻。

　　特别是在冬日里，新年里正月中旬的时候，学校隔壁街上基本所有的小摊贩子都开了张，其中就有个摊子专门卖鸭母捻的。

　　鸭母捻其实就是一种有馅儿的糯米粉制汤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姚木槿就是觉得她妈妈平时在家里做的总没有小摊上的好吃。
　　所以她和陆庭风趁着开学前几天就经常跑到摆那个摊儿的老地方，买一份儿，然后两个人靠着红砖墙分着吃完。
　　其实主要是她吃，她比较馋那个味道。陆庭风还总是抱怨，说不想陪她出来吹冷风。

　　南方的正月总是格外的冷，没有风，但是手在外面晾一会儿，还是会感觉到冻得刺骨的疼。那个时候两个人总抢着抱碗。一次性的纸碗薄，端着的时候能烫到人心里去，整个人都暖得舒服。

　　但是陆庭风总是抢不赢姚木槿，每次手都冻得紫红，有一年还直接生了冻疮。
　　要不是姚木槿怕空着手的他把汤圆都吃完了，还不一定撒手放开。

　　嬉笑玩闹哈出的雾气，和碗里蒸腾的水雾交汇融合，模糊了视线。
　　混沌中，姚木槿调节焦距，看到了快灌满的开水瓶。

　　夜深，狭小的开水房只听得见水流的声音。外面的走廊也是空无一人，安静到窒息。
　　开水房进门的一角又辟了一个小水池，池子上还挂着大拖把。大概是清洁阿姨汰洗拖把的地方。姚木瑾把东西挪开，打开水龙头洗了把冷水脸，才感觉清醒一点。

　　想起陆庭风，姚木槿心底很复杂。

　　那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而且两家还是对门。

　　说来缘分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她妈妈和陆庭风的妈妈还是初中和高中同学，据说读书的时候关系还挺好的。大学分开，毕业后她妈妈在水电局工作，何阿姨去了银行上班。

　　如果没后来那么巧的事儿，两个人的交集可能也就停在高中。

　　九五年G市城市规划发展的很快，很多老地方都要拆迁重建，然后政府补贴住房。
　　当时他们俩的父亲就被分到了一起，还在同一层，做了对门儿。
　　刚搬进去的时候，姚木瑾的妈妈就已经怀孕了两个月，再后来陆庭风的妈妈也怀上了他。

　　姚木槿还记得她妈妈有一次聊天儿的时候还跟她讲到，说他们当时高兴得要给他俩定娃娃亲。

　　那个时候她刚过十五，已经尝到情窦初开的滋味，听到妈妈的话，心脏一瞬间像是被果冻包裹住了，□□软软，还有点像被裹得窒息的晕眩。
　　但怎么也压制不住心底的小雀跃和期待。

　　“然后呢？你不会真的就这样随便地就定了我后半生的幸福了吧！”她记得自己是这么反问的。
　　少女说着与那个年纪相符的口不对心的话，故作不在意。
　　用着最拙劣的演技，因为她眼睛里都是欢喜。

　　幸好当时她妈妈在织毛衣，数着针数，没去看她的脸，不然作为过来人一定可以瞧出女儿的心思。

　　吴妈妈漫不经心的说，“那哪儿能啊，你妈那是那么刻板的人吗？当然是希望你能自由恋爱。娃娃亲的事儿就是当时随口一说。后来都是当玩笑话提的。”

　　最后还打趣道姚木槿要是能让陆庭风做她女婿更好，
　　“住的近，不用担心你嫁得远了。而且庭风那孩子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人品好，成绩好，长得好，样样都好。就怕是人家看不上你。”

　　的确是样样都好，只是对我不好。
　　姚木槿暗暗吐槽。

　　两个人一见面，不是你嘲我，就是我喷你。
　　她一度气结，就不明白了，陆庭风这个人对别人就有十足的耐心，怎么面对她就变成影山飞雄。

　　这种情况直到两个人上了高中才好一些。

　　高一上学期他们没有分到一个班，后来第一个学期末分文理科，来年开学重新组班时，才分在一起。

　　说到分文理科，姚木槿又想起了往事。
　　2012年的冬季走过第三个节气时，G市的天刚寒，市一中的学生也即将迎来寒假。
　　彼时十六岁的姚木槿面临着人生中第一个分叉路。
　　当时那张填选文理科的红色单子还就在她书包里装着，跟着陆庭风一起放学回家。

　　男生发育一般都比女生晚。16岁的陆庭风只比将将一米六的姚木槿高小半个头，个子还没一米七。
　　虽说没高出多少，但架不住人身材比例好，腿长走得快，平时陆庭风为了等姚木槿已经放慢了步调，但这次姚木槿还是落下了一大段距离。

　　“你想什么呢？”走的这么慢。

　　昏黄的路灯下，男孩儿背着书包，安静的看着不远处的女生缓缓走近。他说话的声音微低，仔细听，带着少年变声期的粗糙。
　　姚木槿曾经猜测，这半年来他们没有一见面就吵的结果很大程度上归功于陆庭风的变声期。
　　因为好像他声带发育后都不怎么说话了。
　　想到这儿，她不止一次的恶意祈祷这个变声期能够一直延续到他的更年期。

　　“我在想分科的事。”
　　陆庭风蹙眉，好看的眉头拧成川字，眼里带着迷惑，好像并不能理解她的纠结，“难不成你还想选文科？”

　　“为什么不行？”
　　陆庭风眉毛皱得更紧。
　　“文科能做什么？”
　　天地良心，他这句话是真的只是想反问一下它的字面意思而已。

　　姚木槿却不信他是这么想的，听他这么说就有点儿冒火了，愤愤不平，“你什么意思啊，看不起文科生是吗？”

　　“没什么看不起的，我只是实事求是。”他收敛表情，只是眼底有一丝无奈划过。
　　“嘁，那只是你认为。”

　　“现在理科前景的确比文科好，就光说人工智能这一方面儿，这两年肯定会飞速发展。”

　　“……”？

　　陆庭风看了她一眼，以为她不信，继续道，“举个例子，这两年美国的苹果手机在国内的销售量直线上升，而诺基亚07年之后就不行了，就是因为这方面没有跟上。”

　　他顿了顿，重新组织语言，“这么讲吧，诺基亚的塞班系统严格意义上来说根本就不是智能系统，只能说是最早的九宫格系统的拓展，除了上上网，装个墨迹天气之类的软件，或者是RPG游戏，其它游戏根本没法运行。诺基亚自从苹果发布后就完全没竞争力。而安卓出来后塞班更是没有任何优势。以后我们光在智能手机方面要走的路就够远，更何况还有电脑，家电什么的。”所以说，她何必想不开去选文科。

　　陆庭风说完看了一眼姚木槿，昏暗的光影中发现对方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

　　其实姚木槿当时并没听懂什么九宫格系统，只不过被男孩子说起这个时眼中的光芒所吸引。
　　被人发现自己出神的洋相。她佯装淡定的收回视线，“你想做人工智能？”

　　“差不多吧。”他耳根隐隐发烫。

　　“那你加油，我是不行的，物理太差，没那个勇气选理科。”

　　“那有什么？不行我给你补呗。你留着脑子不用，干嘛？装水生锈啊。”

　　姚木槿嗔着拍打了下他的胳膊，“你说的轻巧。”

　　“我中考时，所有的政治历史知识点都是最后一周背下来的。”
　　“我们不一样。”她翻白眼。

　　“有什么不一样，难不成你脑子里真的装的是水？”
　　“说什么呢？”她瞪他。

　　他笑。

　　然后一路沉默，谁也没有再提这件事。
　　直到到了楼下，陆庭风忽然叫住她。

　　“选理科吧。”

　　他看着她，楼道里透出来的光打在他脸上，半边阴影，半边暖黄。
　　他的眼睛被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姚木槿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但还是被他专注的目光看得“心惊肉跳”。

　　“……我、我回去跟我妈商量一下。”
　　说着，姚木槿侧身上楼。

　　其实是心底无能抵抗，缴械投降后，却又不甘地溃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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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姚木槿在有些皱的单子上勾上了理科那一栏。

　　她没有和妈妈商量，甚至都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本来的想法。

　　因为在楼下时，姚木槿心里就已经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怎么舍得拒绝呢。
　　那一双包容了银河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