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医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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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崽莫名其妙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当他在摆了四菜一汤的竹桌前坐下时，气也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竹桌不大，坐下他们几个却已足够。他们坐的位置有些奇特，之华在中间，左手边是一贯的青云，右手边则是替她布菜舀汤的修远，如此一来，便只有浩倡一个人坐在她对面。
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白汽，满屋子饭菜的香气。值得一提的是，除了菜汤，桌上还有一盘烧饼，是最普通的酥皮糖饼，却摆在了居中的位置。
嗅到屋里挥之不去的烟火味，之华觉得，自从捡了这几个凡人幼崽回来，她过的日子真是越来越像个凡人了。
少年大大咧咧地叉腿坐着，边往自己碗里盛汤边道：“这下山下的人又要有说头了，他们说我们烧饭的炊烟是神仙在山上炼丹……”
说着少年自己轻笑了一声，似乎觉得很是有趣。对面的三个人都没有理会他，他已经习惯了，却也不恼，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我这次下山倒是听到了有趣的事情……”
他咽下口中的饭菜，直直望向对面的人，“……镇上的人正在寻找医仙。”
青年布菜的动作蓦地顿住了，他担忧地转过头，望向身旁的少女，之华却仿若未觉地继续吃饭，一旁的青云也未受影响。
“我听到两个镇民说，住在镇北的王屠户家有人病重，看过几个郎中都不见好，显渐药石罔效，只好碰运气去寻医仙……但是医仙已许久未曾现身，药铺老板也不知她现在身在何处，于是发动了全镇的人来寻找……“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直勾勾看着她。然而少女却依旧低头吃菜，没有对他的话做出丝毫反应。少年终是忍不住地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地念道：“我说，他、们、在、寻、医、仙。”
少年将“医仙”两个字咬得很重。之华放下筷子，抬头望向他，眸色清浅，神态平静，意思是——那又怎么样？
他们在寻医仙，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对面少女专注的视线令少年有些不自在，不过惊奇诧异立刻就盖过了这么点奇特的感觉，他将筷子倒过来，用根部敲击着桌面，“你该不会真的不知道吧？”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是不可置信。
青年控制不住地轻咳了一声，显然也是没想到少女会如此迟钝。他边为少女布菜，提醒道：“姑姑，你当初被请去顾家看诊，所用的名号正是医仙。”
是吗？所以她现在在江湖上也有名号了？
即便是对于此等莫名其妙之事，老神仙之华的表现依旧很淡定。
无法从对面之人平静的表情中判断出什么，少年瞧着她，忍不住惊疑道：“传说医仙能素手回春，医死人、肉白骨？！”
——怎么可能，她可是只救命定不死之人。
“传说医仙仁心仁术，遇穷人家当减免诊金，甚至无偿看诊？！”
——那是因为初期她确然不懂诊金的规格，但既是命不该绝之人，那看下也无妨。
“传说医仙只救能活之人，若是被她默然拒绝，那必是药石罔效，回天乏术……不久当病重身亡？！”
——这个……倒是真的。命中必死之人，她自然不医。
“传说医仙是天上仙人为求人间福报所化，医救八十一人后自当离去，所以才斗笠掩面，且踪迹难寻……”
“啪”的一声，之华手上的筷子落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那些凡人竟然猜到了她的身份？她是否还有哪里未曾遮掩到？是否要洗去那些人的记忆？
种种疑问浮上心头。朝夕相处，身旁的青年猜到了她心中所想，柔声劝慰道：“没事的，姑姑。他们不知道您的身份，这些都不过是民间谣传……”
“是呢，民间谣传……”打断了青年的话语，少年放下手中的筷子，挑眉道，“我还听过另一个版本的‘民间谣传’，想不想听一听？”
之华沉默地望向他。
少年望着她作弄地一笑，慢悠悠道：“传说医仙之所以斗笠遮面，是因为容、貌、过、盛，为避免麻烦……”
此言一出，不知是身侧青年，一旁的青云低头扒饭的动作也顿住了。青年不禁转头望向她，随即又立即摆正身体，他掩唇掩饰般地轻咳一声，面上却已泛起薄红。
毕竟，这、这就是实情……
少女气质清冷，一身素色白衣却完全不能掩盖她容貌的绝盛，反倒更衬出了几分天生的出尘仙气。她的眉眼冷淡，却是仙人才有的绝伦颜色。
淡眉如秋水，冰肌伴轻风。
眼若潋滟碧水，唇如娇艳桃瓣。
一尘不染反着尘，一颦一笑皆惑人。
如此世人难以想象的人间绝色出现在这山野草屋，似乎连茅草屋内都亮堂了几分。
少年也皱眉望着她，本是想调侃她的，却感觉面颊越来越热，心里生出奇怪的感觉。不自觉地躲避着她的视线，他正纠结困惑着，却听到耳边她平淡道：“不过是为了挣些家用。”
之华的神色淡然。
这是真话，当初不得已做郎中，本就是为了挣些小钱。
闻言，少年心中一暖，却又立刻反应过来，大声反驳道：“可是你用悬丝诊脉、针灸疗骨！”
这像是补贴家用需要使出来的手段吗？！
用了这些惹人眼球的手段，不引人注意才怪！
“我用的都是凡人医书上有的法子。”之华答得平静。
你看过的医书能和普通郎中相比吗！少年暗自吐槽。
“可是被你医骨的病患自术后竟不曾有一日疼痛，即日康复！他还面色红润，胃口大增！”
《后汉书·华佗传》载：“若疾发结于内，针药所不能及者，乃令先以酒服麻沸散，既醉无所觉，因刳破腹背，抽割积聚。”
“麻醉散，”之华冷静地望着他，“百年前便有凡人可以做到了。”
“不过你提醒了我一点，”之华沉吟道，“普通郎中的病人确实不会好得这么快。”
嗯，看来下次问诊要控制病患康复的速度。
身侧青年唇角微勾，对面少年的嘴角微微抽搐，一边的青云倒是没有什么反应，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后，他便继续低头扒起饭来，重点进攻的正是那一盘肉菜。
之华望着少了半盆的卤牛肉，眸子微凝。
少年挫败地垂下头，正想要夹一块饭后糖饼，却发现装糖饼的盘子已经空了。这道菜青年和男子都不会触碰，吃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望着慢条斯理咽下最后一口糖酥饼的少女，他心情莫名愉快了些，面上却皱起眉，佯装抱怨道：“就这么喜欢吃这种东西吗？这么多年都没吃腻？”
他压下心头莫名的欣喜，装作低头喝汤，实则竖着耳朵暗暗等待着少女的回复。
然而之华却没有看他。
“菜。”她点了点筷子，在一旁的青云正要再次向肉菜出手时淡淡出声。男子持筷的动作闻言一顿，没怎么思索，他便依言放弃了卤牛肉，转而向近旁的一盘素菜出手。
对于青云的听话乖巧，之华暗暗点头。凡人比动物还难养些，只有不挑食的幼崽才能长得快。
与此同时，一侧青年的动作也是一顿，他垂下眸子，不着痕迹地掩饰住自己的羡慕。望着这一切的少年握筷的手一紧，心头酸溜溜的情感令他烦躁不安，得不到少女的回应却看到她关注他人又令他恼怒，忍不住口不择言道：“反正你腻不腻都跟我没关系！反正我也是被你捡来的！”
“食不言。”
青年放下筷子，警告般地望了他一眼。
然而这一眼却越发激起了少年的反叛心，他无所顾忌道：“难道不是吗？要不是这盘糖饼她还不会把我捡回来！”
“浩倡！”
青年严厉喝道，压抑着心头怒气。
少年不说话了。气氛一时凝滞，有一段时间，桌上四人都不再说话，屋里只有碗筷间或发出的声音。青年低头吃菜，少年愤愤地用筷子根抵着桌面，一旁的青云看不出个所以然，之华倒是神态自若地低头喝汤。
“慢用。”用一旁的帕巾拭了拭唇角，她平淡道，随即离开席位。
作者有话说第7章 医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