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皮》七里马

22、第 22 章

　　果然，内心的担忧成了真。
　　在关其成亲后不久，就传出了关浩的身世传言属实的消息，据说关老爷大怒，不仅打了大夫人，还把她禁闭了起来，而关浩则被赶出了关家。
　　一时间关家风雨摇摆，整件事在和城传得沸沸扬扬。
　　洛雪无法揣测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但是她担心关浩，即便被证实他不是她的亲弟弟。
　　亲自托人打听了关浩在哪，但是结果却出人意料。
　　他仍在关家。
　　确切地说，是站在关家门口。

　　他总是这样，似乎十分聪明，又常常十分耿直，对一些别人习以为常的事总露出迷惑的不解的眼神，而对别人害怕恐慌，或者会多做考虑的情景却又显得过分大胆。
　　现在此刻的他就是这样。
　　迷惑的，却又大胆地站在关家门口。
　　似乎他都不明白什么以前对他视若珍宝的爹爹会这样对他。
　　天正下着大雨，电闪雷鸣。
　　连守在大门外的小厮都进屋躲雨去了。
　　可他却还提着他那杆万年不变的霸王枪站立着，黑衣黑发被淋得完全贴在身上，他却纹丝不动。
　　一把雨伞撑了过来。
　　大雨淅淅沥沥，上方有了荫蔽，关浩转过脸。
　　洛雪站在他身侧，也转脸望他。
　　他的神情怪怪的，似乎一瞬间并不得记得她是谁，又或者觉得此刻该来的人不是她。
　　“干嘛站在这里，不找个地方躲雨？”
　　她的声音在雨中清渺。
　　关浩看向前方。
　　朱红色的大门顶端，牌匾上“关府”两个漆金大字，正在雨水中闪闪发光。
　　“我想要个答案。”
　　洛雪没有问他要什么答案。
　　默默陪他等了一会儿，雨没有停的迹象，面前的大门也仍然没有开的迹象。
　　“找个地方避雨吧，这样等不是办法。”
　　关浩摇了摇头，无声的坚决。
　　“你走吧。”
　　大颗大颗的雨水在竹伞旁边织成帘幕，洛雪望向他凝淡的侧脸。
　　雾气氤氲。
　　霸王枪上的红缨完全湿透地垂落着。
　　他黑色的睫毛被深深的打湿着。
　　眼神仍然坚定。
　　一瞬间，她突然觉得，他像个真正的大人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前面的门开了，两个小厮分别守住两扇红漆大门，身后另外跟着两个小厮，关其穿一身淡蓝色长袍走了出来。
　　此刻仔细打量，洛雪才完全看清楚，关浩和关其长得真的很不一样。
　　也或许是因为最近那些流言才会这样觉得，但——
　　关其总是显得清淡些，无论是五官，神情，还是话语，如同这模糊的雨雾，让人捉摸不透。然而关浩，却始终如他霸王枪上的红缨一般清朗明晰。
　　……其实关浩真的有点不像关家人。
　　洛雪乱乱的想着。
　　似乎没有注意到站在关浩身旁的洛雪，他隔着雨帘遥遥发问，“你为什么不走？”
　　“我想问一件事。”
　　“说吧。”
　　十几年的“兄弟”，语气却如此生疏。
　　“我想问你，我的身世到底是不是真的？”关浩问出口的语气有些迷乱，“是真的无意被揭发出来，还是只是一场把我清除出去的谣言，我只想知道这个。”
　　洛雪却在收紧伞柄。
　　有些不解，他说，“清除出去的谣言”，什么意思？
　　关其沉静了一会儿。
　　他这个弟弟并不是很蠢呢。
　　但是他仍打算回答他。
　　“这是真的。无论是把你清除出去的谣言还是无意被揭发，都是真的。”
　　稍后。
　　关浩点点头：“我明白了。”
　　转身看了一眼洛雪：“多谢。”
　　身影没入雨帘中。
　　“哎——”洛雪有点愣愣的，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远处，似乎有些单薄和寥落。
　　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她没听懂。

　　回过头，关其还站在门前，正看着她。
　　她踏步向前，走到屋檐下，收了伞。
　　站在他面前，抖了抖伞上的水。
　　“为什么会这样？”
　　声音里有些怨责似的。
　　明明是兄弟不是吗？即便不是亲生的，可十几年的感情，怎能如此冷漠？
　　关其淡淡的望着她。
　　“你为什么这么担心？”低哑的声线显得毫无情绪，连墨色的眼睛也是，“这也不关你的事。”
　　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
　　现在的关其根本不再是当初那个温和有礼的巡城官。
　　转身欲走，手却被一把攥住。
　　惊讶回头，关其静静看着她，“你总是这样吗？对每一个在你身边的男人都显得如此关心在乎？”
　　他的手攥得她手腕有些紧，无法轻易分开。
　　可偏偏，她现在已经嫁了人，男女有别——
　　“放开。”
　　关其深深看了她一眼，倏然放开手。
　　突然失却的力道让她往后退了几步。
　　裙角微微被檐廊滴落的雨水打湿，她却浑然不觉。
　　他刚刚那样问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什么？”
　　“关浩的身世。明日申时三刻，来光沉寺的西厢房，我可以告诉你。”顿了顿，“或许还有些别的。”

　　一路思索回家，洛雪也没想明白关其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现在的关其似乎变得有点陌生了……
　　常井正坐在房里看书。
　　雨未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所以今日他没有出去。
　　看到她满身寒气的回来，他抬起眼：“你去哪了？”
　　洛雪收了伞，把滴水的雨伞置于屋角一边。
　　“随便走了走。”
　　在常井旁边坐下，斟了一杯热茶暖身体。
　　常井放下手中的书，打量了她一下，从旁边架子上拿过一块布巾，“把头发擦一擦，后面湿了。”
　　洛雪笑了笑，放下茶杯接过。
　　专心擦着头发。
　　常井再次拿起书来看。
　　洛雪想了想，转头，“常井，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觉得……关其这个人怎么样？”
　　常井注意力定在她身上，“你去见他了？”
　　洛雪连忙摇头：“不是。”
　　心底里却又偷偷脸红，她的确去了。
　　但是要是跟常井说，就好像是去跟关其私相授受似的，感觉总是怪怪的。
　　“这个人……心有城府。”常井没有发觉她的异常，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来，第一次见他时本以为他是个才华横溢的青年，古道热肠，颇有好感，但接触得越久，才越发现这个人深不可测，你完全无法摸清他。
　　也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和他相处不来。
　　摇摇头：“我也猜不透他。”
　　洛雪轻轻“哦”了一声，“那你觉得关于关浩不是关老爷亲生儿子那件事，会有可能是他做的吗？”
　　从他们俩的对话中也只能这样猜测。
　　“你从哪听来的？”常井有点惊讶。
　　洛雪吐了吐舌头，“随便乱听来的。”
　　她撒谎了。
　　“官府内院的事一向错综复杂，轮不到我们管。但若说是他一手谋划，也无不可能。有时候有些人你永远想不到他到底有怎样一副心肠，平常或许看不出来，但只要遇着权势或者美色，很容易现形。”
　　想起关其娶何太傅女儿这件事。
　　即便是傻子也不可能觉得这两个人是情投意合才成的婚，必然还是家族和势力的联姻。而明明以关老爷在朝中的势力，根本不足以争到何太傅这道棋，关键还是在关其这。
　　众所周知，何太傅十分欣赏关其，连这门婚事都是他主动提出的。
　　那么由此可见，关其也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对权势风轻云淡。
　　反而，他隐隐觉得，他是有预谋的在下一盘大棋，但目标是什么呢？
　　不过常井并不喜欢花心思去猜测别人的目的，管好自己的事情最重要。
　　本来在看书，又抬起眼来看刚刚问这件事的洛雪。
　　她神情闷闷的。
　　“在想什么？你好像对关家很关心？”
　　“啊——”她回过神来，“没什么啊。”
　　低下头去。
　　“我去做点吃的。”
　　常井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

　　洛雪到了厨房。
　　厨房里静静的，锅碗瓢盆一应俱全，但此刻，她提不起丝毫做东西的兴趣。
　　看着门外雨帘出神。
　　关其，他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