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逐鹿》Levanter

48、第 48 章

　　这个夏日夜晚热透了，连流浪老猫都懒洋洋不愿上工，找了个风口，蔫了吧唧把肚皮往地上一贴，蔫成了一条猫，但核心区的商业街依然喧嚣到了深夜。
　　第五大道上，宋阳正和朋友们在酒吧室外的卡座把酒言欢，这一群富家子上半夜已经喝了一轮，没走几步就换了场子又“续上”了。

　　这边是酒吧一条街，夏日店里闷热，店家便都把卡座般到了路面上，点了蜡烛和桌灯，纨绔们夜晚总会不约而同的降临于街边，从街头走到巷尾，流连忘返间，再抬头就已是破晓。
　　于是整条第五大道在夜晚总浸在啤酒香气中，买醉众人沉浸在星光般的灯火中，整条街变成了热闹的“不夜街”。

　　宋阳脚下已经倒了一排的酒瓶，当然这不是他喝的，他知道自己酒量深浅，有些微醉就不再海喝，此时也是，跟人碰杯后，旁人对瓶直接吹了，他才小抿一口就偷偷摸摸放下，手里的酒瓶从刚开始从冰柜里冒着寒气，到现在已经被他攥得温热。
　　他喜欢这种似醉不醉的状态，也喜欢和半熟不熟的人混在一起，他家的积蓄足以让他一直浪荡下去，不用清醒，不用殚精竭虑，和他同桌的人应也如是。
　　都是没半点本事的二世祖，大家臭气相投的每夜相聚，听对方喝大了后胡乱吹水是他每天最大的乐趣。
　　这不，旁边人喝醉后就打开话匣子，开始吹嘘他曾经在城防队当值时的事迹，什么抗击异形怪物进攻，什么几天几夜没休息，什么城防队队长拉着他的手深情挽留，但是他顾及家业还是拒绝了云云。

　　放屁，宋阳心里想，编都不会编，也就陪酒小妹一惊一乍的瞪着眼睛相信了。
　　这座基地固若金汤，从来没出现过非人怪物，也不可能出现非人怪物，存在的只有富人和穷人，活得轻松的和活得艰难的。
　　多半是从哪听了一嘴，自己加工的。

　　今晚的段子让他听得不尽兴，他有些烦了身边刚认识的大哥，于是举起酒瓶几口闷了，准备换场子。
　　酒瓶举在嘴边时，他抬眼看到有人摇晃着从旁街走来，身形摇摆，脚步虚浮，看起来是喝了个大醉，嘴里哼哼唧唧的不知在念叨什么。
　　看起来喝的还是红的，宋阳瞟了一眼他被深色液体染得斑驳的衣衫。啧，红的可贵了，这人真是浪费。
　　饶是富家子弟，宋阳也只有遇到想泡的大美女才会忍痛开瓶红酒。

　　那人鬼魅一般经过他们身边，手脚不自然的抽搐着，再然后就闷头一下栽倒在路边。
　　宋阳闻见一丝血腥味。

　　尖锐的长啸也在同一时刻响起，路口的信号灯也随之转为闪烁的红灯。
　　“核心区众人立刻进入房屋及其他掩体，不得外出，等待救援。”

　　这是什么意思？是警报吗？还是演习？
　　没听说今天有演习啊？

　　这群纨绔们都是消息灵通人士，但饶是此，也没人对这突然响起的警报有半分头绪。
　　“来来来，喝酒喝酒！”旁边大哥招呼众人，“肯定是搞错了，大半夜的，肯定是值班的人困糊涂了按错了！”
　　“是啊，没听说基地有什么新动静！”有人捂着耳朵说道。
　　“走一个走一个！”
　　大家都不以为然，宋阳于是也举起手中的酒。
　　瓶身碰撞出清亮的脆响，但还没传出声，就被压在耳边轰鸣的警报长鸣盖住了。

　　在倪嘉述发送警报的同时，封北转身对此时被夺去控制权的第三城防站的人说：“麻烦能备车送我们去医院吗，我们都需要去医院治疗调养。”
　　他们一行人死里逃生，但身上也全是磕碰伤，还在医院里吸入了许多麻醉剂，做个全身检查是必须的。
　　“好的，好的，我马上联络中心医院！”值班的负责人被这群深夜闯入的人搞懵了，这是怎样一个奇异的组合，有权限极高的军队长官，有带着婴儿的妇女，还有几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这些本就稀罕的元素居然聚一块了。
　　“你以为我们是从哪里来的？”倪嘉述食指敲桌，“已经没有中心医院了。”

　　“啊？”那人呆住。
　　“西岸码头边上有座医研所，去那里。”
　　封北知道医研所，是魔方下属小型军用医疗场所，占地不大却五脏俱全，医疗物资储备丰富，用以应对各种突发情况。而倪嘉述说的那座医研所，地理位置显著，主治医师都是从军医退下来的，平日里负责外岛伤员进主岛后的急救工作。
　　倪嘉述指定了医疗场所，安排好一切事宜，跟魔方以及盼熄岛再次通话确认进展后，才突然发觉自己是个重伤伤员般，嘴唇苍白地坐了下来。
　　从封北的视角望过去，就好像他刚刚被什么附身了一般，浑身上下透着威严的光芒。而俯身抽离后，他便失去了颜色，连眼神都被抽去神采。

　　但即使他靠着墙壁坐下，让出场地给城防站的人忙碌，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他依然是众人目光的中心。
　　坐在角落的女人们眼神都紧紧盯着这边，因为她们突然遭难，此时无处可去，只能依赖将她们带离火海的年轻指挥官，将自己的身家性命紧紧系在他身上。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无所不能的。
　　只有离得近的封北看到，他的指尖在不断颤抖。

　　没来由的，他从心底生出一份心疼。

　　城防站派来的是一辆军用大卡，封北和倪嘉述两人上了第一排，其他人坐在后座。
　　上车后，封北把倪嘉述让到最里面，自己坐在他身旁，挡住司机和其他人的视线。他小声对倪嘉述说：“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他们这些人到了医研所就算歇下了，但倪嘉述还要见盼熄岛来的驻外中队的队员，还要指挥战斗，不知何时才能休息下。
　　“嗯。”倪嘉述声音疲惫至极。

　　车开后，内部灯光暗了下来，车里也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有个女声怯怯传来：“能不能借哪位的通讯器一用，我想给联系下我弟弟。”
　　医院里出来的人都没带通讯器，最后是司机将自己的拿出来，封北递给后排，这才看清是说话的是位孕妇，衣服面料裁剪上乘，应该是核心区人士。
　　通讯器很快接通了，她急呼出声：“阳阳！你现在在哪？”

　　宋阳在旁边人几次围剿下，刚把一瓶酒吹了，那边大哥就又递给他一瓶新酒，并招呼大家碰杯，刚好这时他腰间的通讯器响了，于是他赶忙站起身，躲过一劫。
　　“阳阳，你现在在哪？”是他姐宋雨的声音，语气间尽是不安。
　　“在外面喝酒呢。”这是他的常态，不知道为何她今天要过问。
　　说话间，他眼角余光看到有什么东西蹿了出去。

　　“你……回家……”
　　周围声音太过嘈杂，警报声震耳欲聋，让他什么都听不清，于是蹲下身捂着耳朵回话：“姐，我听不清，你说什么？”
　　“回家！快回家！”通讯器中姐姐宋雨的声音慌得破了音，“听不到警报吗你个倒霉孩子……”
　　“知道了，你别上火，小心动胎气。”他挠挠脑袋，嘴上敷衍的应了，这大家都没走，他提前走算什么事儿。不过这警报确实听得人揪心，把大家喝酒的性质都败了，这局肯定没两轮就会散。
　　于是他扭过话题：“姐你在医院住的好吗？还缺什么不，明天去看你……”

　　他腿蹲的有点麻，于是撑着膝盖站起，眼睛看着地面，这时一双腿出现在他视线中，就这么定定的站在他身前。
　　那边宋雨说了些什么，但他现在完全没心思听了，整个人已经怔在了原地。
　　在他最先看到有人站在他面前挡住他时，心里冒出的是一股气恼。
　　那人的下半截身子在红色警报灯的映照下，看起来像是被血浸满了般的血红。
　　“别挡道！”他边说边直起身。
　　然后他就发现，那人身上的血红色，不是因为警报灯叠加红印，而是他全身都是血洞，不断往出喷血，将原本一身白染成血红。
　　宋阳认得他，他也是喜欢晚上出来寻欢作乐的纨绔之一，刚还在街那头边喝酒边撒钱。
　　而现在他目光已经凝固了。

　　警报又在耳边炸响，宋阳猛地回过神，宋雨的声音再次传来：“远离人群……海尸……咬人……死……感染……变异……”

　　应了宋雨的话般，眼前那满身是血，已经直立着僵死的人突然动了，忽地抬起双手，向宋阳伸过来。
　　宋阳想也不想地推了他一把，那人踉跄了一下倒地，这一下不知是激怒了他，还是他终于完成了转化，再次抬头时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浑浊的眼珠死死盯住宋阳，大张的嘴角流下一条混着血丝的涎水。

　　宋阳转身就往车的方向跑去，这一转身才发现酒吧外场已经在他打电话间陷入了混乱，刚才一直劝酒的大哥见状也要跑，但他大概是喝高了，整个人兴奋起来，对着宋阳高喊：“嘿，这些东西居然是真的！”
　　宋阳边跑边提醒他：“快走，这东西危险！”
　　那大哥还是不疾不徐的：“伤不到我，我是谁……”
　　他大约是觉得这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也会看人下菜，对着他这有钱人只会低声下气的边看眼色边听从指使。
　　他自打投了个好胎，就一路顺风顺水，就算现在情况混乱，他要往出走，别人也该给他让路。

　　他刚走了两步，谁知被什么勾到，摔倒在地，紧接着，勾倒他的东西鬼影般扑了上去，撕咬他露在外的皮肤。
　　是刚刚“摔晕”在他们身边的“醉汉”。
　　宋阳这才发现，那“醉汉”的小腹整个被划开了，伤可见其内脏，深红血迹染得衣衫斑驳不堪。

　　大哥这才又怒又怕的挣扎起来，嘴里骂得多难听的都有，结果压在他身上的那位佁然不动，抬起手爪拧断了他乱爬的脚腕骨，接着俯下身，凑近他的脖子。
　　大哥的挣扎渐渐弱了下去。

　　宋阳吓得尿都快下来了，窜上车就一个油门踩到底跑了。
　　从街边开过时，他看到辉煌灿烂的“不夜街”此时已经变成炼狱般的杀戮场，桌上的烛台被打翻，火立刻烧了起来，但那些“进击者”跟感受不到一样，丝毫不受影响的将想要逃跑的纨绔们抓小鸡一般抓起来，一个用力，在空中腿脚踢腾的人就不动了。
　　透过后视镜，他看到刚刚被扑倒的大哥，此时像是刚睡醒般关节扭曲着站了起来，不顾身上流血的伤口，向他的车疾奔追来，吓得他又连闯了好几个红灯。
　　那大哥明明脚骨都被拧断了，此时居然能健步如飞？
　　见鬼了见鬼了。

　　连着过了几条小道，渐渐把那些人都甩开后，宋阳才降了速度，他今晚也没少喝酒，本不该开车的，但情况危急，他也没得选了。
　　被浑身是血的人追车的画面还烙在他脑海里，让他打了个哆嗦。
　　他和那位大哥的处境何其相似，生活在富裕平和的乌托邦世界。换在一个小时前，告诉他他今晚将会经历一个血色的夜晚，会被死尸袭击，会亲历死亡，会被前脚还在一起碰杯的人面无表情的追杀，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他根本没想过自己挥霍虚度的乌托邦完美世界，只是在一团光怪陆离的气泡包裹中，那气泡一戳就破，而外面的世界，真实而残酷。

　　他抖着嘴唇开车往家里赶，拐上通往居住区的大道，车便多了起来，从各个小路汇聚而来，一起整齐无言的往别墅区赶，就好像寻常的散场后的夜。
　　看起来只有他屁股着火般慌张，其他人行车都很稳当，这才让他放下心，好像逃离了那片血红海，那些流着血却又向他扑来的人就成了噩梦，触摸不到，伤他不得。
　　也许就是他喝多了胡乱勾画出的噩梦？

　　这时经过一个路口，他眼角又被火光染红。
　　远处的中心医院，此时已经被大火从里到外烧透了，浓烟不断从各个窗口冒出，看起来烧了有段时间了。
　　他想起姐姐宋雨惶急的声音，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会那样。
　　孕妇不能喝酒，那看来这不是个可怖的梦了。

　　在他胡思乱想间，旁边突然有车超了上来，行车歪扭，差点刮到宋阳。
　　他斜眼看去，只看了一眼就一踩油门，瞬间飞了出去。

　　那辆车坐在副驾的女子，不断撕咬着驾驶座的男人。
　　如果他没猜错，驾驶座上的人是不会带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死尸上车的，应当是同行女伴受了伤，被带上了车一起逃命。
　　但受伤女伴在车上失去了神志，尸化了。

　　那辆车越开越歪斜，最后彻底失去控制，歪歪扭扭的撞上了旁边车道的车，也就是跟在宋阳后面的车。
　　两辆车擦着火花又撞上了边路的车，最后擦着路沿驶了好长一段路才冒着烟停了下来。
　　后面又有几辆车躲闪不及撞了上来，在宋阳之后，那段路整个堵死了起来，后面的车无奈只能停下来，几个车主气不过，下车往肇事车走去。
　　宋阳在车里大喊：“别过去！”

　　只不过没人听得到他的话，车主们气急败坏的拉开肇事车的副驾驶车门，正欲找个说法，谁知门一开，最前面的人便被长发女人扑倒了。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驾驶座的男人已经瞬间窜了出来，即使他撞得五官难辨，半边身体已经塌了下去，绝对死得不能再透了，可他却丝毫不受影响般，逮住一人就张口咬了下去。

　　在后面的情况，宋阳就看不到了。等他回过神，他才发现自己吓得泪流满面。
　　这时通讯器又响了，他连忙接通，那边姐姐的声音才冒了个响，就被他抢过话头，语速飞快地一样样把刚才看到的所有场景倾诉出来，那边只有在他短促停顿时，才能赶快插一句“别怕！”。
　　他太害怕了，快被恐惧压得喘不过气，以致于那边听他说话的换了人，他都没发觉。

　　他急切的需要跟人交流，告诉他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以及他该怎么办？
　　如果真是世界末日，那他还要逃吗？

　　“你先镇静下来。”那边传来年轻男子好听的声音，刚才好像也是他一直在安慰自己，宋阳呆滞的想。
　　“首先你赶快回家，回到家后紧闭门窗，找到安全藏身场所，不要出声，不要使用灯电声等任何可能暴露自己的东西，原地等待救援。”

　　这时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家的地址，以及，刚才发生车祸的地址。”

　　宋阳说了自家地址后，看了眼旁边的路牌，很快报出了车祸准确的位置。
　　“是在十五号主路，第七到第八路段，往别墅区方向……”

　　“封闭第五大道，封闭十五号主路，以及相沿所有路口，见到行为诡异或身上有明显伤口者，直接击毙，切记命中心脏。”
　　宋阳听到对方从容有序的吩咐军队布置，又听到姐姐在旁边出声，心里的慌乱沉下去些，于是跟那边说：“不用布置那么大范围的防御吧，发生事故的位置我记的很清楚。”
　　如果是因为不相信他的描述，而将防御范围扩大，那大可不必。

　　“我刚说的那些区域，现在应当已经没有活人了。”那人沉默片刻后说，“污染区其他位置也十分凶险，还在污染区就不可掉以轻心。”
　　“污染区？”宋阳疑问。
　　“就是核心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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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除非您身处宋阳同样的境况，否则请不要酒驾&闯红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