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瓦

3、江北淮

　　鸡蛋是冲动派。第二天一早就冲出公寓到附近一座因老年人文化娱乐活动频繁而小有名气的社区公园寻找未来婆婆去了。
　　她觉得昨晚肯娜对她说的一番话是自己生命的重要转折点。没错。没有一个爱自己的婆婆，将来就少一个混吃混喝的地方。没有一个爱自己的婆婆，将来跟老公吵架就会少一个盟友多一堵墙。没有一个爱自己的婆婆，将来就没人在工作繁忙的时候给自己看孩子。没有一个爱自己的婆婆，那还结什么婚啊？婚姻想要幸福，应该先跟婆婆谈恋爱。很多女人的婚姻不幸福，那是因为她搞错了恋爱对象的排序。
　　一大早雀鸟就在她的头顶吟唱。上帝在她苦寻不到的门旁开了一扇窗，窗外有通往幸福的捷径。
　　公园里有成百上千有可能成为婆婆的中年女人。鸡蛋穿梭在跳舞、唱歌、弹奏、唱戏的队伍中，敏锐的搜寻着可能的目标。
　　蓝瑟走出房门，看到神仙姐姐一个人在餐厅里吃早餐。
　　“鸡蛋呢？”
　　“公园，找婆婆。”
　　蓝瑟拉开椅子坐在一旁，一脸愁眉惨淡。
　　“一大早发什么床气？”神仙姐姐皱着眉说。
　　“你不知道，昨晚，江北淮，他，他吻了我。”蓝瑟纠结了半天，终于把这句话的意思表达完整。
　　神仙姐姐看着她，像是在看个怪物。“蓝瑟，你没事吧？整晚睡不好折腾的愁眉惨淡，就为了跟未婚夫的一个吻？我还以为是你和那个姓简的混蛋搞到床上去了呢。”
　　“声音小点，肯娜还在睡呢。”蓝瑟脑子更乱了，她抓抓蓬乱卷发试图让自己的感情清晰起来。“嗨，听着，江北淮以前从未这样对我。那不是一个道别性质的吻，昨晚他送我到楼下一把拉住我就吻下来了，害得我差点窒息而死你知道吗？喂，喂喂，别笑的这么奸诈好不好？”
　　“蓝瑟，一个男人能把你吻的喘不过气，那证明他在你心里也不是全然没有地位。”
　　蓝瑟愈发懊恼起来。“问题是他吻我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简森那混蛋的脸。那个吻结束的时候我还希望不要停。”
　　神仙姐姐神情严肃起来。“蓝瑟，别忘了那个混蛋伤你多深。”
　　“我知道，我一直都很清楚。可是，”她指指自己的心脏位置。“事情过去六年了，我发现我还是放不下。最起码我应该搞清楚，简森当年为什么不说一声就离开。我想知道使我的情感遭受灭顶之灾的原因是什么。这些搞不清楚，我一辈子放不下他！”
　　不等神仙姐姐接话，蓝瑟接着说：“还有江北淮。我一直以为这家伙跟我一样为了应付家族的压迫，现在他也开始不对劲了。所有的一切都不在我的掌握中。这种失控的感觉你能了解吗？”
　　神仙姐姐喝一口果珍，缓缓咽下。“不了解。或许，肯娜醒了你们可以聊聊。”
　　“算了。”蓝瑟站起身朝卫生间走去。
　　“蓝瑟，对我而言只要手中握着罗盘只要我的测算够精确就永远不会发生感情失控这种事情。所以，抱歉我无法体会。”
　　卫生间里很安静，一会儿传出哗哗的冲水声。
　　什么时候，人类能进化到情感的废渣像排泄物一样定期排出体外就好了。

　　下午，蓝家老宅大门外江北淮坐在车里静静等候未婚妻的到来。
　　昨晚的热吻换来了蓝瑟对他的高度排斥，说什么也不肯和他一同前来。
　　他为什么吻她？江北淮也说不清楚。他从未强吻过不喜欢他的女人，没想到第一个使他破例的竟是他的未婚妻。
　　远处缓慢走来一个人，正是无精打采的蓝瑟。
　　江北淮下了车，看着蓝瑟诧异问道：“你的头发……”
　　“夹板夹直了。”开玩笑，要是让老爷子看到自己一头卷毛非要一根根拔光不可。
　　“哦。”
　　两人再没什么话说，一前一后走进老宅。
　　叔公们都在？蓝瑟心里咯噔一下。
　　“北淮也来了？”今天的蓝老爷子可不似昨天和蔼，转头对身边管家模样的人吩咐：“带江先生去花厅喝茶。”
　　“爷爷，您就不要再责怪蓝瑟了。”
　　“北淮，这是蓝家的家事，你和瑟丫头还没有结婚，回避一下比较好。”措辞很和气，却是命令式语气。
　　江北淮没想到蓝老爷子态度这么强硬，看了蓝瑟一眼后转身离开。
　　“蓝瑟，你坐。”
　　蓝瑟听话的落入一旁椅中。
　　“看着爷爷。”老爷子的话不怒自威。“蓝瑟，这桩婚事虽然是家里撮合的，可最终是你决定的，对不对？”
　　“对。”
　　“爷爷跟你说过，虽然蓝江两家有联姻之俗，但如果你有喜欢的男孩子家里也并非强迫你答应婚事。对不对？”
　　“对。”
　　“你带来自己喜欢的人了吗？”
　　“没有。”
　　“那你现在这样的态度算什么？”蓝老爷子猛的一拍桌子，双目圆睁。“自从婚事定下你就没有回过老宅一次。江家长辈说要让你去家里坐坐，你总是推脱工作太忙。对北淮说话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
　　蓝瑟委屈的泪珠在眼睛里不停打转。
　　“蓝瑟，爷爷从小就教你，做人要重承诺，答应的事情绝不能反悔。你不要仗着爷爷宠你，就自以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是。”
　　蓝老爷子看着宝贝孙女眼眶里倔强打转不肯流下的泪珠，心里早就软了。“去，到织造房面壁反省。”
　　蓝家祖上是清末给朝廷进贡上用云锦的织造世家。民国时期国破战乱，却无法阻挡女人对上等云锦的疯狂需求，蓝家因此愈加昌荣。解放后公私合营，蓝家人仍是最大的股东。后来全家北迁，蓝家老宅一直保留着一间织造房，意欲让后人永远记住蓝家的老本行。用蓝老爷子的话说，就是：不管你现在有多大的本事，都不能忘记祖宗是干什么的。
　　倔强而又叛逆的蓝瑟是织造房的常客，从小隔三差五的总要思过一番。

　　离开老宅时天色玄黑，江北淮仍在车里等着她。蓝瑟上了车，放倒靠背。
　　车开了很久，江北淮以为蓝瑟早已睡着。耳旁却清楚传来蓝瑟伤感的声音：“我们真的要结婚是吗？无可挽回。”
　　江北淮没有回答。
　　后来蓝瑟真的睡着了，是江北淮把她抱回第九层公寓的。开门的是肯娜。
　　“呀，蓝瑟怎么了？”
　　“太累了。她是哪个房间？”这是江北淮第一次踏进蓝瑟的公寓。
　　“跟我来。”
　　把蓝瑟放在床上，安置好之后江北淮悄悄走出去。床榻下趴着的沃绰斯基对着他不停呲牙。
　　“沃绰斯基是公狗。”肯娜解释着，从冰箱里拿出瓶纯净水。“给你。”
　　“谢谢。”
　　肯娜笑笑，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我们几个一致认为你这家伙还不错。”
　　江北淮打开瓶盖喝了一大口。“是吗？”
　　“我有几个做销售的朋友说你的女秘书很漂亮。”
　　江北淮眉头一挑，淡淡微笑起来。“是的，她是很漂亮。不过，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们公司新开发了一系列洗化产品，不知道卓佰卖场有没有兴趣。”
　　“或许你可以打个电话跟我的秘书约个时间。这是我的名片。”江北淮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放在茶几上。“对了，那个漂亮的秘书是前任，现任秘书比我大十岁。”
　　肯娜妖里妖气的笑了起来。“那很好啊。”
　　“我先走了，帮我照顾一下蓝瑟。”
　　“放心吧。”
　　江北淮眨眨眼睛，起身离开。
　　职场上，漂亮女秘书和男上司会发生什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江北淮是个正常的男人，有健康的欲望。在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两个相对熟悉的人用身体彼此纾解无可指摘。更何况漂亮女秘书在他订婚后就离开了，带着写了合理数字的支票。
　　他不喜欢自己的生活太过复杂。

　　昏睡的蓝瑟是被青木的来电吵醒的。迷迷糊糊中听到青木要她停止自作主张的休假立刻到工作室来。
　　“头儿，你算算看已经有多长时间没给我涨工资了？就为了那次采访的事你把我的版面给美杜莎了。我现在自动消失在你面前那也是为了您老人家的身体健康啊。”
　　“蓝瑟，少贫啊。版面还是你的，工资不合理也可以商量……”
　　蓝瑟猛然从床上坐起身。“别，您可别给我涨工资。您要是给我涨工资了我就能买得起肉吃了，回头胖了还要花更多的钱去健身……”
　　青木忍无可忍。“快来工作室！”说完干脆挂上电话。
　　蓝瑟抱着电话咯咯咯笑了半天，掀开凉被准备下床时发现拖鞋不见踪影。
　　“沃绰斯基，把鞋给我找来。”一旁看着主人傻笑直摇尾巴的沃绰斯基得令后一晃一晃钻到床下，不一会儿就叼出散落床下的鞋子。“乖。”蓝瑟顺手抓着它的长胡须。
　　穿上拖鞋走出房间，肯娜鸡蛋神仙姐姐三个人坐在沙发上齐刷刷望着蓝瑟。
　　“呀，鸡蛋。”蓝瑟看看客厅的钟表，神情夸张的问：“你没去公园寻找爱你的婆婆？肯娜，你居然没有在睡觉？”
　　肯娜不但没有睡觉而且还早已装扮整齐。“是我把大家叫起来的。这两个人一会儿要上班，你连着几天晚上总有状况。想要四个人一起碰面很难。”
　　蓝瑟窝进沙发，睡眼惺忪的样子。“什么事啊？又该缴房租了？”
　　肯娜用脚丫子蹬了蓝瑟一脚。“跟钱有仇啊？才缴过没几个月。不过，倒是跟房东有关。昨天我见了一个婚礼策划师，她建议我们要是想彻底清楚婚礼流程，最快最有效的就是当一次伴娘。咱们几个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这样对设计一个完美婚礼很有帮助。”
　　听到这儿蓝瑟站了起来。“你们讨论吧，把我略过就好，我对拥有一个完美婚礼没有兴趣。”
　　“回来，我还没说完呢。”鸡蛋在肯娜授意下一把将蓝瑟拉了回来。肯娜接着说：“房东昨晚上来过，就我一个人在家。她一个月后结婚，地点就在江上，是游艇婚礼……”
　　“等等。”鸡蛋打断她的话，瞪着大眼问：“咱们房东多大了？我记得有四十多岁了吧？”
　　“芳龄四十七。”神仙姐姐说。
　　“听我说。”肯娜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打岔。“别管房东第几次结婚，反正她说了，她所有的好友都是已婚，唯一认识的未婚女人就咱们四个。”
　　“她的意思是要我们当她的伴娘？”一大早的，蓝瑟又崩溃了。
　　肯娜看着神色诧异的另外三人，郑重点头。“是的。否则，她就把房子租给别的未婚女人，请她们当自己的伴娘。”
　　“怎么可能？咱们缴过房租的，有协议，她这样做是毁约。”神仙姐姐不敢相信。
　　“各位懒女人！”肯娜无可奈何的望着她们三个，陈述着事实。“今年该续签协议的时候没有人有空去，咱们本着跟房东长期友好合作的基础说好钱打过去，有空再签的。后来你们是不是都把这件事忘了？”
　　几个女人面面相觑，傻傻的点头。
　　“所以，咱们准时缴了房租却没有签协议。所以，要不然答应做房东的伴娘团，要不然三天内腾空房子。”
　　三天？搬家？在这六月初的烈日照射下？
　　“那么，”肯娜站起身，对着三个一脸迷茫的女人微笑说：“达成共识了？很好，有这样一次观摩机会，对三个月后咱们的婚礼大有益处。”
　　她款款摇摆的身影后面，是倒在沙发上崩溃一片的三人。
　　三个笨蛋。肯娜心说：有这么好的机会穿免费礼服参加游艇婚礼，你们居然还掏心肺的鬼哭狼嚎。

　　如此插曲演奏一番，蓝瑟到工作室的时间已经迟了许多。
　　管他，反正这几天青木停了她的采访。
　　把爱车停在地下室乘电梯直上工作室，电梯门刚一打开，就看到焦急等待的扬扬。
　　“蓝瑟姐，你怎么才来啊。快跟我走。”她拉住蓝瑟的衣袖，好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喂，干什么呐？”工作室今天奇奇怪怪的。慌乱中她与杜莎擦身而过，差点就被‘美杜莎’的怨毒眼神杀死了。
　　那扬扬就是不说话，径直拉着她来到采访室。
　　“这么急干什么……”走进去的一瞬，她恍惚间看到一双忽而冰冷忽而灼热的眸子。
　　是的，简森就坐在投影仪前，神情闲适，双眸紧紧锁着踉跄而来的蓝瑟。
　　一旁的青木反应再迟钝也感受到他们两人之间不寻常的电流了。要不然怎么今天一听说蓝瑟被换掉立刻提出反对的。杜莎他给简森引见过了，那才是女人中的女人啊。可他还是坚持要蓝瑟采访，其中必有原因。
　　“扬扬，你跟我出去。”他带着扬扬离开采访室，关上厚重的大门。
　　蓝瑟背靠着紧闭大门，双脚下意识的想奔逃出去。理智却命令她坚强面对眼前的简森，让他知道自己的眼中早已没有他的存在。
　　“你好像很紧张。”简森右边唇角微微上挑，十指手指交叉在身前。
　　“是吗？哦，对呢，采访一个海外归国且偏好投资艺术电影的新疆普氏野马级濒危优质男人，紧张是难免的。”蓝瑟放松下来，暗自吐纳呼气。她走到简森旁边坐下，打开青木早已准备好的笔记本。“可以开始吗？”
　　“当然，请提问。”
　　“简先生，除了楼导在欧洲文艺片中屡有斩获，您最看重他的是哪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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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乎蓝瑟的意料，访问异常顺利。简森简洁明了的回答了所有问题，神情专注，思绪完全放进了投资的电影中。
　　“最后，我想说，跟楼导的合作仍会继续。另外，国内其他小成本艺术电影都在我会考虑投资的范围内。”
　　“谢谢简先生。这对苦于资金不足的导演们会是一个好消息。”采访结束了，蓝瑟觉得一切像梦一般。自己居然在长达一个小时与简森独处的过程里没有站起身狠狠的甩这家伙一个耳光！
　　“没什么。我先告辞。”简森站起来，整了整略显褶皱的衣袖。
　　“再见。”
　　过了一会儿，蓝瑟收拾好一切抬起头。“啊……”她被站在暗影中没有离去的简森吓了一跳，猛然喊出来。
　　“蓝。”简森唤着这个字，一步步折返回来。
　　蓝。这个世界上只有简森这么叫她。蓝，蓝，每次都像要唤走她的神志。
　　“蓝，蓝，蓝，蓝……”他只喊这一个字，让这个字伴随着灼热气息深深浅浅喷在蓝瑟的耳边、唇边、眉边、颈边。多少次热烫的唇就要烙上蓝瑟苍白盈透的肌肤，却触电般离开。如此反反复复的纠缠。
　　蓝色的心跳蓦然加快，身体紧张到无法移动。
　　“蓝，六年了，我仍渴望你。”同样热烫的双手试探着抚上蓝瑟圆翘的臀，入魔的十指放肆游走在优美的腰部。他突然用力将蓝瑟压向自己。“宝贝，感觉到了吗？”
　　是的，她感觉到了！那么灼热的欲望紧绷的贴着她的柔软小腹，情潮翻涌袭来。
　　蓝瑟觉得自己的唇干渴的要命，它们微微绽放着，邀请滋润。
　　简森望着不知不觉闭上双眼的蓝瑟，了然轻笑：“宝贝，这么多年你都在为我守身如玉？”
　　蓝瑟猛然睁开眼睛，迷茫的眼渐渐找回清明神志，大脑渐渐回想起六年前简森加诸在他身上的一切。
　　“放开我！”她推开简森，一口气跑上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