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瓦

1、我们为什么结婚

　　“纠结！好好的家不回，干嘛每次都要在离公寓十万八千里的小酒吧里开总结会？我好想念我的床。”鸡蛋晃动着她的鸡窝头手中摇晃着纤长的鸡尾酒杯。
　　“问蓝瑟，她约的我们。”肯娜挑着妖气的眉无所谓的说着。
　　“蓝瑟呢？”
　　一直窝在沙发里闭目冥思的神仙姐姐突然睁开眼，“迟到。”
　　鸡蛋眯起双眼，一口将鸡尾酒灌下。“纠结！”
　　“鸡蛋，你今天状态不对，好像很激动的样子。”肯娜拿出化妆包里的镜子，打开后微微笑起来。镜子里，她犬牙上刚镶的钻石折射着酒吧微弱幽蓝光芒不怀好意的闪烁。
　　“臭显摆。你已经成功吸引这里无数男人的恶狼目光了，现在能不能闭上那微启的丁香小口？”
　　“臭鸡蛋，你今天出奇的话多，心虚什么？”
　　“心虚个屁，老子要拉屎。”鸡蛋‘啪’一声把酒杯重重放在桌子上，站起身走开。
　　神仙姐姐再一次睁开眼睛：“鸡蛋有问题。”
　　肯娜懒洋洋合上镜子放入化妆包。“等着她自己得瑟吧。”说完她看看腕表，妖气横生的眉簇了起来。“蓝瑟从不迟到的。”
　　神仙姐姐坐起身，探过来对肯娜说：“蓝瑟今天会碰到很崩溃的事。”
　　“你又知道了？”肯娜望着神仙姐姐，摇头叹息。“我以为风水这种东西已经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一部分了，没想到会认识一个活化石朋友。我说，你国家重点院校毕业的物理硕士，怎么会做起职业风水师的行当？”
　　神仙姐姐眯着慵懒的狭长细眼，嘴角微微上抿。她没有回答，只神秘莫测的笑。

　　蓝瑟真的碰到了很崩溃的事。崩溃到她从工作室失魂落魄的走到位于A城东北角的小酒吧。
　　无精打采的手袋里电话不停响动，那是未婚夫独有的铃音。她没有接听的力气。
　　她摇摆着身子，脸上线条紧绷。
　　蓝瑟，你的心早在六年前就死了，不许哭！她努力睁大眼睛，让城市夜凉的风吹干那些久违的液体。
　　二十岁时蓝瑟发誓绝不再为任何一个男人崩溃。可她今天不过在公司的会议室看到那个依旧光芒四射的男人就彻底崩溃了。她为他当年的不辞而别在马里亚纳海沟世纪冰川火山岩里冰火煎熬险些永别人世，然后用五年零九个月的时间舔食伤口，再然后用三个月的时间穿梭于家人安排的相亲节目中，最终在一个月前为自己定下未婚夫。她会为了那个混蛋再次万劫不复？
　　当然不！
　　“啊！”她大喊一声，而后在来往路人诧异目光的注视下脱去西服外套露出黑色吊带衫和鬼魅锁骨。蓝瑟迎着夜晚的微凉习风前行，眼角细微的纹路写满倔强。
　　赫拉克利特说：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同理：人不可能两次爱上同一个混蛋！

　　鸡蛋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贼眉鼠眼的看了半天。“我要说吗？我不要说吗？我要说吗？我不要说吗？我要说……”她抚抚紧张的心口，摘下黑框眼睛。“是的，我要说。”
　　刚走到吧台，就看到蓝瑟如明星般款款走来。她总是这样，男人们喜欢神仙姐姐的不染人间烟火，喜欢肯娜的妖精气质，最喜欢的却总是蓝瑟那挑衅的神情和不健康的骨瘦嶙峋。至于自己，鸡蛋有些垂头丧气。男人们也很喜欢她，总是揉着她的乱发说她是个可爱的小妹妹。
　　小妹妹？天。
　　上大学时啃的言情小说里面可不是这么说的。那上面都说男人最喜欢幼齿型的妹妹，看起来越纯洁越好，最好像无辜的羔羊。现实生活中的遭遇让鸡蛋意识到，现在的男人早已经进化成不愿负责任的动物了。动物凶猛。
　　她要反抗，她要改变自己的宿命，她也要结婚！
　　这就是鸡蛋今天想要大声喊出来的话。

　　蓝瑟走来的步伐不小，肩部以上却像超级名模般纹丝不动。酒吧男人们的眼光就像草原上饿了整个冬天的狼那般透着扑到一切的贪婪光芒。
　　“接着。”她将包包流线型抛到肯娜怀中，转而走向舞台。
　　鸡蛋下意识摇头。“不不不不不……”
　　蓝瑟却已站在舞台上，她俯身在乐手耳边不知说了什么，他们停下手中的约翰•列侬转而弹奏起那首《忘记他》。
　　肯娜对睁开眼睛的神仙姐姐竖起大拇指：“她真的遇到很崩溃的事了。”
　　神仙姐姐的狭长眼眸里闪过一丝担忧。
　　蓝瑟唱这首《忘记他》，那是关淑怡本人来了也要鼓掌的，压根完全实在的无敌。
　　唱完了，人们还没有回味过来，蓝瑟就已跳下舞台窝进沙发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是死党，就什么都不要说。喝酒！”
　　鸡蛋肯娜神仙姐姐三人相互递了个眼神。“好，喝酒！”
　　几瓶龙舌兰进腹，四个人勾肩搭背走在街头，摇摇晃晃的蓝瑟对天空大喊：“我们为什么结婚？”
　　“为了有人暖床！”
　　“为了银行提款卡！”
　　“为了想要Baby的时候能找到无病合法的精子！”
　　“为了不再听到家人的唠叨！”
　　“为了共建和谐社会！”
　　“为了不当处女！”
　　“为了疼我的公公婆婆！”
　　“为了感冒的时候还有人愿意和我接吻！”
　　“为了……等等，等等……”神仙姐姐停了下来，摇头问道：“刚才谁说话了？”
　　“我。”肯娜举手。“我说感冒的时候有人愿意……”
　　“不是你，再往前。”可疑的目光巡视到鸡蛋脸上。三人会意，转过头来齐刷刷望着鸡蛋。“古鸡蛋！”古是鸡蛋的尊姓，三人只有在很郑重的时候才会如此称呼她。
　　“好吧，是我说的。我说为了不当处女。”
　　“别发疯了，鸡蛋。”神仙姐姐如是说。
　　“保留着你的最昂贵财产吧，让它最大限度的升值。”肯娜如是说。
　　“没错，不要让哪个臭男人得了去。做圣女贞德那样的女人吧！”蓝瑟如是说。
　　“好了，你们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你们个个每天穿梭在男人之间，哪里知道我的辛苦？谁要当圣女啊，我今天就是要宣布：老子也要结婚！”终于，鸡蛋想说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鸡蛋发威了，后果挺严重。
　　“随便你。”神仙姐姐拦了辆车，甩起长发转身离去。
　　“我今天很崩溃，要找个酒吧继续喝，顺便找个帅哥养养眼。”
　　肯娜拉住蓝瑟。“我陪你。我宁可跟醉鬼在一起也不要跟臭鸡蛋回家。简直不叫简直。”
　　鸡蛋看着霓虹灯闪的街道上绝尘而去的三个室友加损友，气的睁大双眼：“这还不是被你们逼的？谁让你们要一个月内同时结婚丢下我一人？纠结！”
　　她无力的垂下头，看看手机。还赶得上地铁末班。
　　城市的夜晚比白天美丽。每个影子都有精彩的故事。

　　清晨的江面，到处弥漫着飘渺的雾气。
　　第九层公寓依江而建，江上传来的汽笛声穿透雾气传到神仙姐姐的耳朵里。她睁开眼睛，瞪了三秒钟后，迅捷跳下床赤脚跑到公寓客厅大敞的窗前。
　　“谁开的窗户？”她一边怒喊一边‘砰’一声将玻璃窗闭合。“告诉过你们今年行八运，咱们的屋子坐北偏西北不宜开迎江的窗户，就是有人脑子从来不用的。”她怒起来的时候颇有煞女之风。
　　另外三间屋子的门巍然不动，显然没有谁要承认。
　　“神仙姐姐，你少说两句吧。”卫生间打开，鸡蛋走出来打着哈欠睡眼朦胧。“昨晚大家都喝醉了，谁还记得。”
　　“哼。”神仙姐姐甩起长发，走到蓝瑟房间门口‘咚咚’敲了两声。“我看到你们家江先生的车在楼下。”
　　蓝瑟的房间寂静无声。大约一分钟后，里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房门猛然打开，蓝瑟揉着卷发冲出来。“真的？完了完了……”她飞速奔向房门。
　　蓝瑟一阵风似的身影彻底消失后，鸡蛋瞪着她圆滚滚的大眼睛自言自语。“蓝瑟什么时候这么怕未婚夫的？”
　　“她不是怕未婚夫，而是怕她家的老家伙。”反正睡意全无，神仙姐姐走到卫生间开始清晨的个人清洁。
　　“蓝瑟家的老家伙？谁？很可怕吗？”
　　将牙刷塞进嘴里，神仙姐姐望着镜中鼓起的腮帮子咕哝着说：“我只见过一次，三年前。很可怕。”蓝老爷子真不是一般人。
　　“是吗……”鸡蛋开始幻想，不由羡慕起来。“为什么我一年前才搬进来啊？”
　　神仙姐姐将漱口水吐到池中，用毛巾擦拭嘴角。“蓝瑟家世不一般，她是个地地道道的啃老族。要不然靠写影评专栏能开X5穿三宅一生动不动就去参加戛纳威尼斯蒙特利尔和喜欢的独立制作人打成一片？她工作室的头儿也没有这么大财力。靠笔杆子，老鼠都能饿死。”
　　“是啊。神仙姐姐这么受上层社会封建迷信人士的热爱追捧，也不过开威驰。”
　　“想想你自己吧，设计橱窗，最少还要坐三年地铁。鸡蛋，你说你也要结婚，谁啊？找好了？”
　　“神仙姐姐，我发现你八卦起来不比肯娜差。”
　　“滚——”

　　坐着电梯直降一楼的蓝瑟在电梯间‘呼，吸，呼，吸’。调整好了，这才朝着等在公寓门口半倚在车门旁的未婚夫江北淮走去。
　　“这么早？”
　　江北淮熄灭手中的烟，透过雾气望着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蓝瑟。“昨晚不接电话，有点担心。”
　　“咳，昨晚跟鸡蛋她们在酒吧喝酒，大概没听见吧。这么大人了，能有什么事。”蓝瑟不自然的将视线投向江北淮身后。
　　江北淮没有说话，无边框眼镜后的眸光直望蓝瑟。
　　不许再这样看着我了！蓝瑟心中默念。你以为爷爷指定你，你就真能管我了！什么蓝江两家自古有联姻之俗，崩溃！
　　蓝瑟即将爆发之际，江北淮收回眸光打开车门从车座上拿了些什么。“没吃早餐吧。你最喜欢的油条泡饭，四人份的。”那是一提热乎乎的稀饭油条。
　　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吃油条泡饭？疑惑接过来，蓝瑟点头说：“谢谢。”眸光里的戒备瞬间失去了存在的理由。好像你准备好一场对决，却连对方的气场都触不到。
　　江北淮坐上车，落下车窗。“蓝瑟，你真的不必对我这么客气。”说完，发动车子缓缓驶离。
　　“问题是，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蓝瑟站在原地呆呆望着驶离的黑色罗孚，喃喃自语。
　　江北淮无疑是一个有魅力的男人。他自信，有成功的事业深厚的家世，该是很多女人心目中理想的结婚对象。
　　问题出在哪儿？
　　对蓝瑟来说，那个混蛋能够让她一秒钟之内在天堂和地狱间观光三趟。而江北淮，他或许能让她上天堂但绝无法让蓝瑟入地狱。没人想让自己爱情坐上过山车，可一旦坐过，就像被下了咒永远也忘不了过山车的刺激。
　　那个混蛋把她从女孩儿变成女人，短短几个星期发掘出她所有做女人的深度需求。他狠狠穿透蓝瑟的身体，他是蓝瑟的性启蒙导师。他用荷尔蒙喷发的巨大力量迫使蓝瑟将自己完全打开，又以神秘消失迫使蓝瑟将自己完全关闭。
　　该怎么办？
　　想起下午工作室要对那个混蛋做一期专访蓝瑟就有些慌乱。昨天的惊鸿一见只是序曲，恢宏乐章今天正式上演。
　　请病假吧？不行！这不是让那混蛋认为蓝瑟对他还有感觉。
　　宿醉的酒劲儿翻腾上来，蓝瑟抚着自己的太阳穴一步步朝公寓走去。

　　肯娜从不吃早餐，对她来说中午十二点之前属于睡眠。
　　“你们家江先生真不错。”鸡蛋一边吃油条一边说。
　　蓝瑟抬眼看看餐桌对面的鸡蛋，指着桌子下说：“你的猫偷吃了沃绰斯基的早餐。”沃绰斯基是一只狗，蓝瑟的狗。
　　“呃……”
　　“蓝瑟。”神仙姐姐及时解围。“别忘了咱们约好了下班后去看婚纱，肯娜说到时候电话联系。”
　　“我也要去！”鸡蛋举起手。
　　神仙姐姐蓝瑟两人同时问她：“你去做什么？”
　　“我也要定制婚纱。”
　　“很好。”蓝瑟抚着下巴问：“新郎是谁？”
　　“管他呢，纠结！到时候再说，我就不信没有男人想要娶我。”
　　“鸡蛋，”她伸长手臂越过餐桌，花瓶中沾着露珠的野草抖了蓝瑟一臂露珠。“相信我，我愿拿所有换你现在的自由。”说完，她走回了房间补眠。下午还要见那个混蛋，她必须补充很多体力。
　　沃绰斯基站起身跟着主人回到了房间。
　　狗比男人好养活，也比男人忠实很多。
　　上班的时候神仙姐姐正在沙发上打坐吐纳。“蓝瑟，把你办公室方圆十米之内的所有绿色植物移开，这样对你有好处。”
　　蓝瑟苦笑。“谢谢。晚上见。”
　　门开启又关上，沃绰斯基恋恋不舍叫了两声。

　　前往工作室的路上蓝瑟心绪不宁。那个混蛋在她的记忆里死了六年，可不过一声‘嗨’，他就宣布了自己的全面反扑。有关混蛋的所有记忆如潮水般翻涌而来——
　　“宝贝，打开自己，不要隐忍。欲望没有错，欲望是美丽的。来，让我看看你有多美丽。”
　　“不要戴眼镜，你不知道吗？男人不跟戴眼镜的女人调情。”
　　“看看镜子里的你，多么迷人。蓝瑟，你就是为我而生，为我而存在。你看，我们的身体如此契合。”
　　……
　　车内的温度好像越来越高，蓝瑟只觉得自己的脸都在发烫。她手忙脚乱打开音乐，许巍的声音传出来：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对自由的向往……
　　“崩溃！”蓝瑟大喊一声，打开天窗，让风卷走自己的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