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孩子》扶子不好吃

26、Part.26

　　尽管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可付朝岳的小雪人还是没能撑过今年的春天。

　　我们一度十分抗拒春天的到来，付朝岳非常非常的舍不得，甚至想悄悄把小雪人塞进自己家的冰箱里面。然而雪人已经变得有点埋汰，白雪的里面沾了枯草枝和泥沙土，在被偷偷塞进冷冻柜之前，就让眼尖的付奶奶发现并嫌弃了。

　　于是经历时间的洗礼，我们努力保护的脏兮兮的小雪人，最终无能为力地融化在了春日的暖风中。

　　一转眼，春去秋来。
　　等到暖阳炽热的温度渐渐消退，夏天就在牵着手捡漂亮的绒花，躲着老师在乒乓球桌下摆奇形怪状图案中度过。

　　——我和付朝岳分别以班级第一名和第三名的成绩，升到了小学三年级。

　　.

　　三年级这个时间段实在很奇妙。

　　明明和二年级只差了一个夏天，但却恰好踩在过渡成为大孩子的边缘，再往前迈一脚就能进入让大人头疼的青春期。就像十七岁和十八岁的间隙，分明没有任何突兀的转变，却忽然多了许多可以做、可以尝试的事情。

　　我们开始有了英语课。

　　与此同时，下午的课程表变成了三节课，放学时间推迟五十分钟，家庭作业也增加了三分之一。

　　如前世一样，付朝岳在英语方面展现的天赋，令英语的任课老师惊艳万分。王老师在班会上开玩笑说，这可能是因为他天生话就多，所以才点满了语言方面的天赋。

　　除此之外，王老师开始正式选择班级的班干部。

　　在全班同学的举手表决中，付朝岳成了英语课代表兼班长，我成了数学课代表兼卫生委员。我其实不太适合做班干部，因为不怎么擅长和班上的同学交流，但是老师总喜欢叫成绩好的学生班干部。

　　即使拒绝，老师们也会说“相信某同学，希望某同学能趁机锻炼一下自己”。

　　为此，王老师找我谈过话。

　　她夸我这一年来渐渐没有那么腼腆内向了，同时希望我能跟付朝岳一起努力，努力承担班级卫生委员的职责。因为前世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再加上我已经在职场摸爬滚打了几年，对于跟人交流一事只觉得抗拒、不觉得害怕，所以这次倒是比较坦然地接受了。

　　付朝岳十分开心。

　　他说自己很期待跟我一起“共事”，成为王老师的左膀右臂，为三年二班这个班集体做贡献。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孩子，享受领导和组织班上的同学。

　　此外，他还偷偷地告诉我，当班干部还能光明正大地纠正马家实犯的错误。

　　我们换了一位新的音乐老师，是一位年轻又有才气的女老师——贾老师。她刚刚二十出头的年纪，总能想出许多新奇的点子，教唱歌时也不总拘泥于课本上的内容，时常会教大家常当下最流行最抓耳的流行音乐。

　　因此，她比其他老师更受到同学们的欢迎，直逼班主任王老师。

　　不过我的记忆中，贾老师只教过我们一年音乐，就考上研究生离开了这所小学。

　　三年级上学期已经开学两周了。

　　下一节就是音乐课，音乐课有专门的大教室，我和付朝岳拿着音乐课本匆匆跑到了音乐教室，在自己的位置乖乖坐下，等待上课。因为付朝岳的考试成绩一路高歌猛进的缘故，所以一直到这学期重新换座位，王老师还是没有将我们两个人的座位调开。

　　这极大增强了付朝岳的学习动力。

　　音乐课和自然课的教室，也都按照普通教室的座位坐，因此我们两个人可以一直做同桌。

　　新的音乐老师抱着教材走进教室。

　　贾老师拥有柔顺的大波浪卷，打扮简单端庄又不失时髦，脸上挂着和煦开朗的笑容。她缓缓坐到钢琴前，随手弹了几个音符，然后说了一句：“同学们，上课！”

　　付朝岳站起身喊道：“起立！”

　　全班同学刷的一下集体站起来，拖着稚嫩又响亮的长音齐声大喊着。

　　“老——师——好——”

　　“同学们请坐。”

　　贾老师笑了笑，又弹了几个轻快的音节，流畅且优美的伴奏琴声，从她的指尖缓缓流出。

　　“来，请同学们打开音乐课本的第一课，咱们一起合唱上节课学的歌，还记得吗？”

　　“记得！”

　　伴随着钢琴伴奏，教室里就响起了稚嫩的童声合唱。付朝岳唱歌的声音格外响亮，在一众人声中特别明显，他一边唱一边朝我挤眉弄眼，朝我展示自己高超的唱歌技巧。

　　我配合地悄悄鼓掌。

　　临近下课时间，贾老师又教完一首新歌，忽然点了我的名字：“黎渡同学，来，你站起来。”

　　我下意识应声站起身。

　　随后，贾老师唱一句旋律，歌声宛转悠扬。唱完之后，她重新弹了一遍伴奏，说：“黎渡，我刚刚那一句，你跟着伴奏再唱一遍。”

　　我听话跟唱了一句。

　　“很好。”贾老师笑着称赞，“你的音调很准，声线也很好听。”

　　我不知道贾老师的意思，只是说了一句“谢谢老师”，然后就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贾老师又说：“付朝岳，你也站起来一下。”

　　付朝岳也乖乖照做。

　　贾老师一边弹琴一边唱了一句，让付朝岳跟唱——是跟刚刚同词不同曲调的歌。

　　付朝岳唱完之后，贾老师同样给予了肯定和夸赞：“你的音准也不错，现在，你们两个人同时唱刚刚的那一句词。”

　　我和付朝岳同时跟着伴奏开口唱歌。
　　但因为这句歌的歌词一样，音调却不一样的缘故，我们两个人都被对方带进了沟里。付朝岳三个字就忘记了自己的旋律，看着我傻笑，两个人异口同声唱出了同样的曲调。

　　班上同学发出一阵哄笑，贾老师也弯弯眼睛笑了。

　　这种情况前世也曾经历过。

　　没有经历变声期前，我的声音相对比较细软，音调高、音域广，唱歌时可以唱女孩子的声部。再加上声线和音准还算可以，因此贾老师经常把我叫起来，让我跟付朝岳用不同的声部合唱。

　　——叫付朝岳自然是因为他唱的好听，声音清亮又敦实。

　　似乎每一位音乐老师，都对不同音色的和声，有着莫名其妙的执着。

　　“看来分声部唱歌，对你们两个人来说很难啊。”贾老师弹奏了几个音节，“不过你们要尽快习惯、多加练习，不要被其他声部的同学给影响了。老师想在三年级的同学中选出一个合唱队，参加区里的合唱比赛，如果取得胜利的话，还能参加梦城市的市级比赛。”

　　付朝岳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贾老师：“叫你们起立，肯定是想邀请你们两个人加入合唱队。”

　　闻言，同学们纷纷发出了惊叹声：“哇！！”

　　这件事前世倒是没有发生过。
　　印象中，贾老师好像只给四年级的学生组织过合唱队，不知这辈子因为哪件事导致了变动。

　　贾老师继续说：“经过几节课的教学，咱们班同学的音准和音域我大概都了解了，黎渡同学和付朝岳同学的声音条件非常不错，所以合唱队肯定会选他们两个人。”

　　这时，马家实忽然小声嘟囔了句：“他们唱歌的声音不错，那是因为付朝岳有钱买随身听和MP3，他只跟黎渡一起听，都不舍得给别人听！”

　　他的声音并不大，可大家恰好在这个时间安静了几秒，音乐教室恰好静默得落针可闻。他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全班同时都转头看向了他。

　　马家实：“……”

　　我和付朝岳对视一眼。
　　没想到半年多过去，他还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贾老师笑着看向马家实，朝他招招手：“来，你也站起来，跟我一起唱。”

　　马家实被点名，别扭地站起来唱了两句。
　　——句句跑调。

　　班上响起了哄笑声。

　　马家实眉头紧皱，视线扫过所有笑他的同学。

　　贾老师抬手制止大家的笑声：“同学们都别笑，有人唱歌走调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们不应该因为这个而笑话同学。而且好听的嗓音，可以是先天条件决定，也可以从后天训练中获得——只不过训练的成果拥有上限而已。你们这个年纪，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哪怕多听歌也不会改变嗓音的条件。”

　　说到这里，她看向一旁的马家实：“就算付朝岳和黎渡两个人的声音条件不错，你也不用太羡慕，大家各有各的长处。我之所以叫你起来，不是为了让你感受到你们之前的差距，只是想告诉你，唱歌好不好听跟听什么歌没有关系。”

　　贾老师说了许多大家听不懂的名词。

　　马家实也一脸似懂非懂，但他肯定听懂了最后一句，所以在老师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印象中他还是第一次翻这样的白眼，将混混的霹雳脾气学了个七八成。

　　应该是暑假又不知道看了什么电影，学会了里面痞子的表情。

　　前世马家实开始欺负人，就是因为忽然体会到古惑仔的“酷帅”，然后就开始模仿“呼兄唤弟”的行为，用幼稚的方式拉帮结派。他们组队去城中村的小网吧，逼迫同学考试传答案，欺负文静的同班同学……种种陋习全都体验了一遍。

　　重生一年，那时的事还历历在目。

　　也是。
　　升到了三年级之后，大家的自我意识开始逐渐膨胀，甚至于开始对异性产生了朦胧的好奇。付朝岳都常常骄傲地说自己长大了，不再是一二年级的小孩子，还总喜欢说一些会承担责任之类的话。

　　任何转变都不是突兀产生，一定是在漫长的时间中，潜移默化地发酵和成长，然后于某天显露出了自己的果实。马家实这一年来还算老实，在王老师的鞭策下也一直没有走到错误的道路上，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接收到和前世一样的信息。

　　我没能发现马家实的走歪的源头。
　　不过……倒可以把这件事先该告知王老师。

　　在我思考的过程中，钢琴前的贾老师又弹奏了几个片段，她说：“来，付朝岳、黎渡，你们继续跟着我唱。”

　　我们两个人在她的带领下，将自己的声部反复唱了好几遍，直到熟记于心，二重唱的时候不再被对方所干扰，合唱的效果出奇的好。

　　贾老师便拍手称赞了几句。

　　她询问班上的同学：“大家觉得，他们两个人唱得好听吗？”

　　同学们齐声回答：“好——听——”

　　“两个人是不是比一个人好听？”

　　“是的！”

　　“那我告诉大家，大合唱只会更加好听，所以其他同学有没有加入合唱队的想法？”

　　“……”

　　班上瞬间鸦雀无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噗——”贾老师忍俊不禁，“参加大合唱怎么跟赶鸭子上架一样。”

　　马家实脸色仍旧有点难看，他用力摇头：“老师，我不喜欢唱歌。”

　　“老师不强求。”贾老师说，“大合唱需要很多人参加，我叫付朝岳和黎渡同学站起来，一是因为他们的声音条件确实不错，二就是想让他们给大家做一个表率而已。他们两个人不是咱们班上的班干部，你们敬爱的班主任王老师的得力助手吗？”

　　同学们被她风趣的话逗得哈哈笑。

　　贾老师继续说：“除了他们两个人，我还准备让张萌萌、刘冉、孟迪一、郭洋……这些同学也加入到合唱的队伍中来，还有其他班级的同学。当然，没有被点到名字的同学，如果谁有意愿的话也可以告诉老师，就算你们会跑调也不用担心，老师会尽量帮助你们纠正音准和音调的。”

　　有同学举手提问：“老师，那就是说不用管跑调不跑调的事情吗？”

　　“不用管。”贾老师笑了笑，“只要你们想加入，老师就会给你们安排最合适的乐谱片段，哪怕不太会唱歌也没有关系。”

　　于是又有几个同学接连举手，一脸兴致勃勃想要凑热闹的样子。

　　贾老师先是挥手让我和付朝岳坐下，然后又表情严肃地说：“不过只要加入合唱队，就必须听从老师的安排，即使下午放学也不能立刻回家，要来音乐教室一起练习一个小时的合唱……你们都能做到吗？”

　　大家纷纷点头。

　　我却犹豫了。
　　自从升到三年级之后，夏令时的放学时间就推迟到了下午四点五十。抛开每天写作业的时间，偶尔需要帮妈妈做做家务买点东西，更要帮助父母照顾已经会跑会跳的弟妹——他们正值刚刚会走路的年纪，最容易遇到危险。

　　课余时间一减再减。

　　可能是看出了我的犹豫不决，贾老师主动问道：“黎渡，你有什么困难吗？”

　　付朝岳刷地一下扭头看向我。

　　我迟疑道：“贾老师，放学之后……我可能没办法参与合唱训练。”

　　贾老师合上钢琴的盖子：“是你自己不想吗？”

　　我摇头：“不是的。”

　　我当然也很想参加，毕竟我的自由时间只会越来越少，和付朝岳一起写作业的时光都被压缩。每次看到他或失望或无精打采的神情，我都会有积分沉闷。

　　可现实却很难实现。

　　付朝岳拉住了我的手。
　　贾老师看到了他的小动作之后，顿时失笑摇头，露出了纵容的神情。

　　付朝岳开口问：“贾老师，我们要合唱的歌叫什么呀？”

　　“老师已经提前挑好了。”贾老师问答，“因为大家都没有合唱的经验，所以我们只用练习一首歌，叫《光阴的故事》。”

　　班上大部分同学一脸茫然。

　　付朝岳却忽然眼睛放光，高高举起另一只手臂，主动抢答道：“我知道，贾老师我知道这首歌！”

　　贾老师扬眉：“你知道吗？”

　　“是黎渡喜欢的歌！”付朝岳重重点头，站起身语气兴奋地说，“跟学校放学的时候放的那首歌，是同一个人唱的！”

　　闻言，贾老师颇有些意外，目光转到了我的方向：“罗大佑是黎渡喜欢的歌手吗？”

　　“对。”我肯定地点头，“是我喜欢的歌手。”

　　贾老师轻笑：“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喜好却和我们这一辈的人在一个年代啊，那你就更要参加这次的大合唱了。”

　　付朝岳急忙说：“对，我也觉得！”

　　我霎时更加踌躇了。

　　这辈子，我想珍惜所有值得的人和事，不愿意再让消沉的情绪浪费自己的时间。能在最天真无邪的年纪，和最好的朋友一起合唱喜欢的歌，无疑是错过就会抱憾终身的事。

　　就在这时，下课铃声先响了起来。

　　贾老师想了想，说：“这样吧，同学们先下课，黎渡你放学之后来办公室找我。我跟你们班主任王老师说一声，耽误你几分钟的放学时间，咱们聊聊大合唱的事情。”

　　我点头：“好的，贾老师。”

　　付朝岳举手：“老师、老师我呢？”

　　贾老师停顿了一下，说：“既然你这么积极，那你放学也一起留下来吧。”

　　付朝岳笑出酒窝：“谢谢贾老师！！”

　　.

　　上后面的两节课时，付朝岳明显有点心不在焉。

　　我拿笔轻轻敲了下他的大腿。

　　付朝岳一个激灵，转头呆呆地看向我，然后“嘿嘿”两声露出了一个惯常的傻笑。我侧过头去，用口型悄悄对他说：付朝岳，一定要认真听课啊。

　　他恍然回神，将铅笔竖起来放在自己的嘴边，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同样用口型回答：好的，黎渡。

　　然后就被数学老师逮了个正着。

　　两节课过得很快，我跟付朝岳一下课就朝办公室狂奔而去。
　　这所小学不大，平均每个年级只有两个班级，所以老师们的办公室也不多。贾老师是三四年级的音乐老师，恰好跟王老师、李老师都在一个办公室。

　　我和付朝岳敲门喊“报告”的时候，恰逢王老师出门去带放学回家的队伍。

　　王老师看到我们两个人，朝我们招了招手：“合唱的事情，我已经从贾老师那儿听说了，黎渡你先去跟贾老师说明一下情况，一会儿我回来再帮你们想想办法。”

　　她已经不需要询问，就能猜到我迟疑的原因了。

　　付朝岳没考虑到这一层，他正跟课堂上一样心不在焉地深思着——八成是在思考劝解我父母的办法。

　　想到这里，尽管是已经习惯的事情，我却难免有点苦闷难受。如果我习惯的这些生活上的困扰，总是给最好的朋友带去更大烦恼，那么我们的相处也终究会变得艰涩。

　　而且付朝岳向来无忧无虑，我不想让这个年纪的他被烦恼缠住。

　　贾老师正在倒水，听到我们走进来的声音，就抬眸看向了我们两个人，笑着说：“你们赶紧进来吧，跟老师讲一讲不能参加合唱的原因。”

　　于是我们走进了办公室，我整理了一下思路，将自己的难题一一讲述。

　　听完，贾老师沉默地喝了口水。
　　在缄默半晌之后，她才缓缓说：“老师……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我是第一次正式任教，之前只在一些学校当过短暂的实习老师。你们的班主任王老师说她已经猜到了原因，应该也有了解决问题的办法。我的教学经验还是不够丰富，遇到的问题也比较单一，咱们还是等一等王老师吧。”

　　付朝岳问：“贾老师，黎渡唱歌是不是特别好听？”

　　“嗯，好听。”贾老师理所当然道，“不然我也不会第一个叫他起来唱歌。”

　　闻言，付朝岳露出兴高采烈的神情：“那您一定一定一定……要把他选进咱们班的合唱队啊！”

　　贾老师被逗乐：“你还挺上心。”

　　“当然。”付朝岳昂起头，“黎渡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贾老师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柔软：“我相信你们是最好的朋友，我在你们这个年纪、以及比你们稍微大一点的时候，也有几个特别要好的朋友。”

　　付朝岳好奇地问：“和我们两个人一样吗？”

　　“嗯，和你们两个人一样。”贾老师从抽屉里面掏出两块巧克力，分别递给我们两个人，问，“本来我是只想给四年级的班级组建一支合唱队的，但后来又改变了注意，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后来又想给三年级组建合唱队吗？”

　　我们齐齐摇头。

　　贾老师指向窗外。
　　她的工位恰好在靠窗的位置，转头就能看到外面的操场、花坛、绒花树和升旗台，以及远处老旧生锈的铁校门。现在才九月份，夏天的余韵还没有过去，高大的树木仍旧郁郁葱葱，花坛里面也有未凋零的鲜花。

　　此时，放学后的操场上满是可爱的小学生。

　　一阵早秋的风吹进办公室，付朝岳惬意地眯起了眼睛，神情就像一只沐浴微风的动物幼崽。

　　贾老师眼中盛满笑意：“我其实是先定好了合唱的曲目，然后才准备选合唱队的队员。那天，我正在准备上课的教案，转身看到窗外，就见到你们两个人正在升旗台的下面练习升旗的动作。”

　　我看向付朝岳，正撞进他澄澈干净的眼底。

　　付朝岳喃喃：“是两天前的事……”

　　从三年级开始，班级就可以参加升旗仪式了，班主任需要从班级里选择升旗手、护旗手以及在国旗下讲话的人。下周的升旗仪式就要轮到我们班了，我和付朝岳被选作了升旗手，班级第二名的张萌萌则是国旗下讲话的人。

　　为了圆满地呈现三年二班的第一次升旗仪式，我和付朝岳从上周开始就在练习升旗的动作，张萌萌也早早写好了讲话的小作文，让王老师一遍又一遍地批改。

　　贾老师应该是恰好看到了我们练习的样子。

　　“我虽然刚教了你们两个星期，但能看得出来你们两个人的关系很好。”贾老师解释说，“那天看到你们两个人互相帮助，认真练习升旗的样子，老师不知怎么就想起来自己年轻时候的事了……”

　　说到这里，贾老师故作深沉地叹息。

　　付朝岳一脸莫名。

　　贾老师摸摸他刚刚剪短的头发：“这是一首有故事的歌，老师忽然想找故事里的人来唱。”

　　她说的是故事里的人，而不是有故事的人。
　　有故事的人，往往已是后来的人。而故事里的人，还在事不关己地吵吵闹闹，给前者怅然和怀念的余地。

　　付朝岳没有听懂贾老师话里的深意，他拧眉稍稍思考了一会儿，就坚定地认为贾老师是在夸我们。他稚嫩的脸庞难得严肃，又说了一遍：“所以贾老师，你一定要帮我们啊，一定要让黎渡跟我一起加入合唱团，我们绝对不会辜负老师的期望的！”

　　贾老师笑笑：“老师这不是在努力吗？谁不想自己手下教出来的学生，能好好享受他们的学生时代呢。”

　　付朝岳嘿嘿笑。

　　我道谢：“谢谢贾老师。”

　　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劝解父母的方法，因为相较于老师和同学这样的外人，我更能明白父母的脾性和顾忌。在他们看来能讲通的那些大道理，放在我父母的面前就完全没有谈论的余地，毫无针对性可言。

　　但也要听一听老师的意见。

　　等待王老师的过程中，贾老师随口哼唱起了合唱曲目，宛转悠扬的曲调在宽敞的办公室中回荡——

　　“……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忆的青春”

　　一曲唱完，我和付朝岳特烈鼓掌。

　　贾老师笑问：“黎渡，既然是你最喜欢的歌，你能告诉老师你最喜欢哪一句歌词吗？”

　　“我知道！”付朝岳忽然举起手，“可以问我！”

　　贾老师惊讶：“你连这个都知道吗？”

　　付朝岳骄傲地回答：“因为我和黎渡会互换歌词本啊。”

　　闻言，贾老师的眼神变得越发柔和，仿佛想起了从前美好的事情。她吃了块巧克力，出声调侃道：“别人都是互换日记本，你们居然交换对方的歌词本。”

　　付朝岳叉腰，自信满满道：“交换日记本干什么？我和黎渡天天在一起，我知道黎渡每天发生的事情，根本用不着看日记。”

　　我轻笑不语。
　　我们肯定不至于知道对方发生的每一件事，但至少比其他任何人都能更快了解对方的心事和际遇。

　　“是吗？”贾老师说，“那你不如先告诉老师，黎渡喜欢哪几句歌词。”

　　付朝岳掰着手指现场算：“第一句和第、第……”

　　“别数了。”贾老师笑，“直接把歌词说出来就行。”

　　付朝岳眼神发亮，信誓旦旦：“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

　　“还有呢？”

　　“遥远的路程，昨日的梦。”

　　我频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