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孩子》扶子不好吃

21、Part.21

　　我和付朝岳很听话，赶在傍晚六点太阳下山之前，回到了城中村。

　　挥手道别时，他恋恋不舍地提醒说：“黎渡，明天下午我还要去你家呢，千万不要忘记我啊。”

　　这句话，在我们返程的这一路上，他已经重复了无数遍，颇有些絮絮叨叨的意味。但我丝毫不会觉得厌烦，愿意一遍又一遍地给予他肯定的回答。

　　“嗯，我忘不了的，你明天下午直接过来就就好。”

　　“嘿嘿。”

　　付朝岳咧嘴，笑得腼腆又粲然。
　　他扭扭捏捏地转身、回头，好半天才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想他今天也一定一样开心。

　　.

　　次日。

　　吃完午饭，妈妈就跟自己的朋友一起出门了。

　　弟弟和妹妹喝饱奶，正躺在外间的双人床上，摊开四肢呼呼大睡。城中村的暖气烧得还算旺盛，虽然外间的门窗直接连通了室外，但只要不常常打开门窗，屋内就能保持在春秋的温度。

　　两点多，我们的屋门被敲响。

　　我将门打开一条缝，把脸冻得通红的付朝岳放了进来，然后连忙趁寒风不注意重新关上门。他笑着探头往床上看，搓了搓自己红通通的胖手，然后将背后背的书包拿了下来。

　　我小声问：“你怎么还背了书包？”

　　他的书包看起来鼓鼓囊囊的，里面肯定塞满了东西。
　　难道今天又要学习吗？

　　付朝岳十分害怕把两个小孩子吵醒，走路都踮起脚尖蹑手蹑脚的。他把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用气声在说话：“黎渡黎渡，我——带——了——零——食。”

　　说完，他就把书包里面的东西一一掏了出来。

　　大包薯片、可乐、辣条、猫耳朵、巧克力、泡泡糖……那个书包就像哆啦A梦的口袋一样，也不知道是怎么挤下了那么多的零食，甚至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盒子。

　　付朝岳最后才把盒子掏出来，献宝一样说：“黎渡你看，这是爸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那天我一直都没有去拆外面的包装，昨天晚上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把盒子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只见那是一个新的MP3。

　　这个时间，确实是国内MP3兴起的时间，但因为价格和年龄等原因，班上拥有的同学很少。就算是到了五六年级，班上有谁拥有MP3和MP4，也会经常被其他同学围住，希望能借去听歌。

　　付朝岳兴奋解释说：“爸爸说我这段时间认真学习，就算考试成绩还没有出来，也要好好表扬我一下才行……虽然我更想要游戏机。不过之前姑姑给我买的随身听，我就一直没怎么玩过，现在都不知道被奶奶放到哪里去了。”

　　或许这就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对了！”付朝岳双眼放光，“我爸还说，如果考试成绩出来之后，真的考得特别好的话，他就给我装一台新的电脑。之前我们家用的是姑姑旧电脑，现在都不能用了，也一直修不好。”

　　因为太激动的缘故，他的声音越来越响。

　　“嘘——”我连忙竖起食指，小声道贺，“……恭喜你啊。”

　　付朝岳忙捂住自己的嘴，声音从指缝里面露出来：“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差点就忘了弟弟妹妹还在睡觉呢。哈哈，反正到时候你一定要来我家啊，我们一起玩电脑，我教你玩电脑上的小游戏。”

　　“你就那么肯定考的好吗？我们还没有对过答案呢。”

　　本来考完试之后，应该先对一对数学题的答案。但是付朝岳太过紧张了，我害怕他万一发现考得不好，会影响他去小公园玩耍过生日的心情。
　　他似乎也是这么想的。

　　付朝岳信心满满：“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到前几名，但肯定比之前的考试成绩好！”说罢，他再次询问，“到时候你来我家，我教你玩电脑游戏吧？”

　　他说的电脑游戏，应该就是自带的扫雷、蜘蛛纸牌之类的小游戏。

　　“好。”我不忘提醒，“如果不耽误学习的话。”

　　“不会的，现在学习是第一位。”付朝岳举手保证，“对了，爸爸好像已经下过一些歌了，你要不要听一下？如果你有喜欢的歌就告诉我，我让姑姑帮忙下载一下。”

　　说着，他按下了开机键，把其中一只连接的耳机递向我。

　　我们面朝床铺的方向，一边关注弟弟妹妹的睡眠情况，一边笨拙地翻看MP3里面的歌单。这个设备并不能一眼看到完整的目录，必须一首歌一首歌往下翻才行。

　　付朝岳似乎怕耳机离得太远，使劲儿往我的身旁挤。

　　他贴心地问：“耳机的声音大小可以吗？”

　　我点头：“可以。”

　　“黎渡你看，里面都是我爸下载的歌。”付朝岳指着那个小小的、泛着绿光的显示屏，“昨天晚上他回家，发现我还没有拆礼物，就专门教我怎么玩儿来着。”

　　我听的歌不多，但设备里大多是些耳熟能详的歌曲，看样子基本都是付爸爸喜欢的歌。

　　付朝岳听得入神。
　　他用普通话味道的粤语，跟着节奏唱着“人生如梦，朋友如雾”，唱完之后还要扭头问我：“黎渡，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太复杂了，很难解释。”

　　“哈哈。”付朝岳乐呵呵道，“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当然了，我也是小孩子。”

　　至少看起来是。
　　而且后来就算是成年人，也不一定能懂得许多大道理。

　　“黎渡，你喜欢这些歌吗？”

　　“嗯，都喜欢，很多年以后肯定更喜欢了。”

　　“为什么？”

　　“因为是回忆啊，而且好听的歌会越来越少。”

　　“我也觉得很好听。”付朝岳从书包的夹层掏出了笔和纸，爬到桌子上，“但我还想多下一点我最喜欢的歌，我先记在笔记本上，然后等姑姑有时间了，就让她都帮忙下下来。”

　　我也爬到桌前：“你最喜欢的？”

　　付朝岳写字像画符，说话卡壳：“b、b……Beyond！”

　　“发音是对的。”我被逗笑，“三年级我们就要开英语课了，你的英语说不定很好。”

　　这话并没有说谎。

　　这个年代的流行音乐还能做到群雄争霸。
　　在付姑姑的影响之下，付朝岳的家里有无数唱片和VCD，普通话、粤语和英语全都有。因为经常跟着唱，他最初的英语成绩还不错，有时候还能说出几个复杂的单词。

　　“黎渡。”付朝岳的星星眼转向我，“你最喜欢谁的歌？我也记下来。”

　　“我没有最喜欢的歌，只要好听就都会听一听。”

　　闻言，付朝岳有些苦恼。
　　“说一个人吧，不然我都想不出来……”

　　“那就罗大佑的歌吧。”怕他不认识，我专门补充解释了一下，“我们放学的时候，广播里面经常听到的那一首歌，就是他唱的《童年》。”

　　“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了。”付朝岳眼睛弯的像月牙，“因为一放那首歌，咱们就可以放学了！”

　　我笑了笑。

　　“或许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