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一〇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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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晕过吗？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刚刚还是能思考的，是清明的，能看花，能看叶，能微笑，能想着等会又要吃药了，药好苦，可连能压下苦味的糖都不能吃，想今天能睡多长时间，可突然，花模糊了，叶不见了，面部的肌肉失去了控制，思想蒙上了一层雾，在晕眩中还残留着一点感知，哦，是要昏迷了，哦，怎么办呢，哦，不怎么办了，哦，就这样吧。
在晕倒前那一瞬间，对苏扶来说，慢慢演变成了一种静谧的美，好似夜间的明月，被雾气遮上了一层薄薄的纱，那月若隐若现，好像下一刻就会出现似得——好像下一刻，他就能醒过来一般。
你晕过吗？你了解那一瞬间，是怎么样一种静谧的美吗？
苏扶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他从来不怕晕倒，也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晕倒前那一瞬间，令他十分享受。那朦朦胧胧的纱，盖住了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担心，盖住了所有对未来的猜想，所有对明天还否醒来的担心，那一瞬间，苏扶只会想到，今晚月色好美啊，是如期造访的，似明非明的月儿啊。
那雾色越来越深，雾的纱变成了厚重的黑布，盖到了苏扶的身上。晕倒后的世界，没有对世界的感知，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被雾色吞噬的时间，对被黑布盖住的人来说，是不存在的。
不存在，所以承担所有不安、恐惧情绪的，从来不是闭上眼睛的那个人。
但是再睁开眼睛时，却是要承担别人过于浓烈的情绪，茫然的不清醒的人，却要努力地对眼睛红红的人露出安慰的微笑，可这微笑太要需要力气，有时候苏扶都想，干脆不要再醒来好了，就这样沉睡在月色朦胧的夜里，岂不是很美吗？
……
好冷。
魏奈何从来想不到，他竟然还能感知到“冷”。浑身不着一物跳进冰河时，他只想着如何捕捉到能撑过三天的食物；伪装成雪人静静立于雪地上时，他闭上眼睛，全身精神都凝聚到耳朵上；夏天躲到冰窟里时的那段经历，倒是堪称愉快极了。可是，“冷”是什么感觉？
现在他知道了，从看到苏扶眼睛失去焦距，眼皮忽而半合上，却最终没有力气聚上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什么是“冷”。
太冷了，浑身发抖，寒颤从心里一个一个冒出来，有一瞬间，他发觉自己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太可怕了！惯性缓过来的魏奈何想。可怕的不是“冷”，正是苏扶！昏倒在床上的这刚被自己抢来的美人，脸上并没有失去血色——他就没有血色可失去，头发并不如奈何宫培养的足以摄人心魄的美人一般柔顺乌黑如绸缎，反而像麻布，身材也不匀称，是久病之人的瘦骨嶙峋，肤色亦是偏黄偏焦，可这些病态都没有抹煞他的美，魏奈何甚至想象不出若苏扶是健康的身体，又能美到什么程度。他是稻草，是空心的稻草，没有读过书，腹中也没有锦绣，他不爱说话，他的眼神往往是虚的，他只有美而已，除了这苟延残喘的美，他一无所有。
但正是这一无所有的美刺中了魏奈何的心。魏奈何从自己的反应中清楚明白，他完了，他遇到了敌人，他被俘虏，要么沉沦要么反抗，否则将一直下陷，下陷……
他的手指痉挛似得抽动着，那瞬间就能将这脆弱美人抹杀的力量在上面忽现忽灭，心中挣扎着涌起滔天巨浪。杀了他！那之后固然会心痛，但是长痛不如短痛！他不愿意成为俘虏，这可悲的美的俘虏，不能自已，抹煞掉过去他为了塑造“魏奈何”这个名字而付出的所有努力。有那么一刻，他的手已经放到了苏扶的喉咙处，那薄薄的皮肤是如此的凉，几乎没有一点动静，这美人躺在这里，多么像一具尸体！杀了他！现在不扼掉，他也活不了多久！怎么可以，让收藏者和收藏品的主次颠倒掉！
可是，手指放到了苏扶的喉咙上，自然那手也离这脸那样近。苏扶的眼睛还未完全合拢，露出一点眼白。这该是很丑陋的，偏偏魏奈何发现，他只想亲吻这一点眼白，并因那瞳仁未露出而感到痛苦。
就这么站一会儿吧，兴许再拖一段时间，这美人就燃尽了，自然落成灰。随着魏奈何的心情起伏，有风自身边起，风过去，他仿佛看到美人灰慢落。
灰，慢，落。
他突然听到了风声。
风来了！
风要将最后的火光吹灭！
不！
……
你可知晕倒之前，是怎样一种静谧的美？
这静谧的，让人留恋不已的美，被风吹走了，雾撤走了，纱销蚀了，眼皮下看到透着红色的黑了，苏扶略有些遗憾，缓缓睁开了眼，惯性努力扯动嘴角，想露出一个“我没事”的安慰性质的微笑。
小月惊喜地喊：“公子！”
“是小月啊。”
苏扶喃喃。他又打量四周，小月在这里，这熟悉的布局突然就贴近记忆中的布局了，迟钝的鼻子突然吞进了一股药味，可是，新药的味道，和长久沉淀的药味还是不一样的。他终于明白过来，他已经离开家了，离开了爹娘，离开了他的哥哥姐姐们，可是小月跟他来了，真好。他并不想叹息，但是沉重的鼻腔里仍然叹出一声喘息，他又去端详背身站在窗前的男人，喝了一口小月端来的水，才嘶哑着喉咙问：
“小月，他是谁？”
小月笑起来眉毛弯弯：“他是魏宫主。”
苏扶得到了答案，并不再问，倒让竖耳等着苏扶怎么问他的魏奈何十分不满。掉是掉进去了，是，是做了反抗不得的俘虏，但是俘虏也分硬骨头和软骨头，他还不想被自己讨厌，做个硬骨头是他最后的妥协。
软骨头要被人踩到脚底，可硬骨头，总有一天会翻身，成为新的主人。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第一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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