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她千娇百媚》绘心少年

2、兄妹

　　管家引着谢钦走前面，小婵落后两步，管家询问谢淮近况，谢钦简短说了。

　　当年谢淮离开青阳县去了金陵，娶了大户人家闺女为妻，生下一子，不幸的是妻儿皆早逝，留下祖孙俩相依为命。十年前谢淮曾派人来接沈老太太一家去团聚，沈老太太要强不肯去，几日前谢淮得知沈老太太离世，立刻派谢钦过青阳县接堂妹去金陵。

　　小婵闻言心神一松，仿佛蜜蜂挣脱了蜘蛛网，思忖今夜出逃计划可以取消，还要提醒姑娘切勿说漏嘴，以免被轻视。

　　只是她方才以姑娘的身份出现，让谢钦误以为她就是姑娘，冒然解释是误会，以他行事作风，谁知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之举。

　　小婵试图混过去，小声道：“我去请姑娘过来。”言毕疾步离去。

　　“这是？”谢钦疑问。

　　管家回道：“爷有所不知，家里出了家贼，与外人勾结谋夺沈家家产，而姑娘因着老太太离世伤心不已，病在床上起不来，追.债的指名道姓要见姑娘，迫不得已，小婵只好扮成姑娘与他们周旋。”

　　“倒是忠心，她这行为举止，可不像个奴才。”

　　“爷好眼力，小婵原不是奴才，几个月前她被人贩子拐到这里，姑娘看到就买了她。据她所言，她家境殷实，是家中独女，母亲去后，父亲续弦并诞下幼弟，因她父亲对她有些偏爱，还扬言分一半家产给她，继母越发容不得她，就趁她父亲外出之际，把她交给人贩子远远发卖，对外扬言她与人私奔了，如此那个家小婵回不得，就留下来给姑娘做丫鬟。”

　　谢钦漫不经心看了随从许寒一眼，许寒会意，有问题，要查查。

　　管家把谢钦请到正厅，上茶后陪着闲话，过了一刻钟左右，沈姑娘沈幼贞过来拜见堂兄，堂兄妹俩真真假假红了眼眶。

　　寒暄过后，谢钦道：“妹妹且安心养病，家中琐事我大致听管家说了，一切都交由我来处置，绝不让人占去半分便宜。我与妹妹命运相仿，人世间唯一的长辈就只剩下祖父，祖父特地让我来接妹妹去金陵，祖孙住一起彼此也有个照应，又怕妹妹心存芥蒂不乐意，来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以妹妹意愿为主，不得强迫妹妹，不知妹妹可否愿意与我同归？”

　　幼贞双手搅着手帕，垂着脑袋道：“说句不怕兄长笑的话，我身无才干，对经商之事一窍不通，沈家生意才交到我手上，就被我败个干净，正愁何处可容身，便是兄长不提，我也要厚颜提起的。”

　　话说得乏味又无趣，病恹恹气色差，总垂着脑袋不敢看人，实在太过小家子气。

　　谢钦难以下眼，目光移到小婵身上，就这会子功夫还换了身丫鬟装扮，是本分，还是刻意？

　　“妹妹何必妄自菲薄，生意本就是男人的事，妹妹不善此道也无可厚非。祖父在金陵还算有些威望，平素来往皆是金陵的名门望族，妹妹去之后，衣食住行皆有人伺候，平日要苦恼的事，大抵是今日和王家姑娘赏花，还是和李家姑娘饮茶。”

　　幼贞点点头，又恐堂兄没看见，补充道：“一切有劳堂兄做主。”

　　“应该的，”谢钦端起茶饮了一口，“方才我见有人欺上门来，一怒之下伤了一人，过会只怕要找上门来算账。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请妹妹喊个知情的来和我讲解清楚，待会儿我与人理论，也好有话回。”

　　幼贞回头看了一眼小婵，道：“也是我无用，祖母去后，我无心打理家业，浑浑噩噩度日，好在小婵不辞辛苦，一面管制下人，一面清查账目，才不至于让这个家乱了套。这里头的事再没有比小婵更清楚的人了，不如就让小婵为兄长解疑？”

　　“如此也好，等这边事了清，我们就启程回金陵，再有两个月就是年节，正好过个团圆年。”

　　再说了几句，幼贞另一个丫鬟小青提醒她该喝药了，幼贞告退，管家去安排人打扫屋子给谢钦主仆住。

　　小婵态度严谨，翻开账簿指出不对之处，一并把大掌柜的异常与账房的失踪讲了，说得口干舌燥，却无半点回应，悄悄抬头，对上谢钦肆无忌惮的眼。

　　小婵蹙眉，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绣花枕头稻草心。

　　“知道了，退下吧。”谢钦随手拿起一本账簿认真翻看。

　　他这举动分明在嘲讽她异想天开、自作多情。

　　谢钦看了眼门口气呼呼的背影，嘴角弯了弯。

　　翌日早晨，县衙后院。

　　县令夫人一边伺候县令穿衣，一边抱怨道：“昨夜下了雪，足有一尺深，这还拌不住你的脚，连早饭都不吃就要出门，可是有哪个妖精在等你？”

　　县令杨锋眉头一皱，冷着脸道：“别瞎说，大都督昨日就来了，我今早还不赶着去请安，是嫌头上乌纱帽戴得太稳当了？”

　　县令夫人倒吸一口凉气。

　　谢钦，大都督，东南九省真正的王。

　　十四岁一人端了百人土匪窝，且毫发无伤。

　　十五岁领着百人队伍开始扫荡土匪窝，十八岁把东南九省的土匪窝全部清理干净，得到朝廷嘉奖，皇帝封他做骠骑将军。

　　二十岁被爆出手掌几十万大军，朝廷下旨让谢钦交付兵权，谢钦拒不接旨，朝廷出兵清缴却连吃败仗，只能放任自流。他虽未明着反帝，但谋逆之心昭然若揭。

　　县令夫人语无伦次：“相传他桀骜不驯、杀人不眨眼，老爷过去不会有事吧？呸呸呸！英儿，赶紧把库房那尊极品白玉观音拿出来……不，他那种人不信鬼神，去把二姑娘叫起来，好生打扮着，大都督二十三还未娶妻，做不了正妻，做个贵妾也使得！”

　　屋内奴仆被使唤得团团转，杨锋喝止老妻：“快别败坏闺女名声了，也不想想大都督什么美人没见过，要想娶贤纳美，何须等到今日？”说完招呼随从出了门。

　　到了沈宅拜见，被仆人告知，大都督还未起，直到日上三竿，才得到传召。

　　谢钦正处理公文，把人晾在一边。

　　杨锋心里发沉，屏息凝神静候。

　　过了小半个时辰，许寒从外头进来道：“都督料事如神，袁不易昨晚果真遭到暗杀，听闻是都督派人救他性命，托我送来一份礼单，顺便把从贞姑娘那夺来的钱财还了，现人跪在外头请罪。”

　　杨锋脸色灰败，跪在地上求饶：“都督恕罪，都督恕罪……”

　　至于什么罪，并不明说。

　　谢钦兴致缺缺，许寒代为言语：“杨大人昨日不来向都督请安，私下里安排人去取袁不易性命，伪造他畏罪自杀的假象，今日把事情往他身上一推，来个死无对证，都督自然无法发落你。是也不是？”

　　杨锋并不回答，谢钦一锤定音：“周齐不是跟来了，叫他直接去县衙上任，这些人该杀的杀，该关就关，拉出去吧。”

　　“我是萧伯爷的人，都督动我，就不怕萧伯爷追究？”杨锋垂死挣扎。

　　谢钦表情淡漠说：“你这般惦念萧伯爷，往后我必送他去陪你。”

　　许寒把杨锋弄出去，回来又说：“昨日都督前脚表明身份，小婵后脚就让人把元宝放回去，我们的人去追查，哪是什么亡命之徒，只是两个输红眼的赌徒，也不怕事后被清算。”

　　谢钦不置一词，指派许寒去给堂妹送被追讨回来的财物。

　　幼贞得知此事惊喜交加。

　　“若没有兄长出面，我只怕连这座宅子都保不住，旁的更是不敢奢想。往后去了金陵，一切自有兄长和祖父照料，这些身外之物，我拿着也是无用，兄长是做大事的人，不如交给兄长处理。若是能帮到兄长一分，也算是我稍稍报答兄长恩情了。”

　　“一家人何必言恩，虽说世俗规矩是未嫁娶的儿女，不许手握私产，但姑娘情况不同，这些都是沈老太太留给姑娘的，爷要是拿了，难免遭人诟病。再者爷手上也有些薄产，往后缺了再向姑娘借也不迟。”

　　幼贞便不再坚持，递个眼色给小婵。

　　小婵拿了个装有金瓜子的荷包送许寒出去，外头冰雪融化正当寒，小婵让人拿手炉来，又安排小厮撑伞挡风，伺候得体贴又周道。

　　小婵将手炉和荷包一并塞给许寒，笑道：“姑娘长这么大还未出过远门，心底不免有些忐忑，夜里也睡不安稳，做奴婢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就想着找许大哥打听一下，金陵府里除了老太爷，还有什么人没有？”

　　许寒不是没被这么伺候过，更甚者还有要为他置房置地的，这会子天色暗淡，四周事物像褪了色，越发显得她灵活鲜艳起来，倒也愿意提点她两句：“老太爷自老太太去后，并未续弦，身边有几位姨奶奶伺候着，管中馈的是二姨奶奶，旁人尊称她一声宋夫人，二姨奶奶带了娘家侄女客居府上，除此之外，再无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