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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有女潇然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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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罗巷,一座种满了紫藤花树的宅邸里,一名身着青灰色窄袖长衫,满头青丝用同色发带高高束起的女子正忙碌而有序地收拾着房间。

      偌大的宅院里只有她一人在,扫地擦窗掸桌归整物品,忙得不可开交,但女子面上毫无疲态,清秀中透着些英武的脸庞上虽然神色淡淡,眼底却透出明显的笑意,似乎心情颇为愉悦。

      她,就是方才那两名禁军口中的“岑老大”,禁军统领岑潇然。

      八年前,年仅十三岁的岑潇然孤身来京城闯荡,无意中救了偷溜出宫玩耍,不慎失足落水的太子杨恪。知晓她无亲无故,又见她身手不错,八岁的小太子知恩图报,亲自引荐她进宫当差。

      当时,朝廷刚开始实行新政,在部分职位上尝试录用女子,游刃有余地接了亲自面试的前任禁卫军统领陆焕之三十招之后,岑潇然成了本朝有史以来第一位女禁军。

      多年来,她凭着自己的能力和功勋步步升迁,四年前,陆焕之因为身体原因弃武从文,调任太子詹事,岑潇然便接掌了禁卫军统领一职,成为本朝第一位官居正三品的女性。

      虽然朝廷开了新政,但长年累月形成的固有观念,让很多人对女子为官颇有微词。岑潇然对褒贬不一的各种目光淡然处之,宠辱不惊地一心做好自己的事,逐渐凭着自己的能力征服了那些对自己有偏见的人。

      如今,她已是成显帝跟前的红人,朝臣们也都认可了她,但有一件事还是让她私下里颇受非议,那就是二十一岁“高龄”,至今仍未有婆家。

      寻常女子十五及笄后出嫁,二十一岁,身后早已跟了一群孩子满地跑,岑潇然却还没有婆家,绝对是个大龄未婚的老姑娘了。

      民间对她未嫁的原因多方揣测,有人猜她与寻常女子不同,胸怀大志无意成家,有人猜她是太过剽悍,没有男子敢娶,不过宫里流传着另一种秘而不宣的说法,就是和她救过的那位当今太子爷有关。

      据说,太子杨恪在被岑潇然救了之后,就特别喜欢依赖这个武功高强的姐姐,于是央着成显帝让她做了自己的武学师父。

      岑潇然手把手教了太子爷八年武艺,感情越教越深,关系越教越好,后来,当年的小毛孩长成了翩翩少年,曾经朦胧暧昧的情愫也以烈火燎原之势疯狂滋长,一发不可收拾。

      这些年,宫里没少流传太子爷花样百出各种追求岑统领的风流韵事,但岑潇然这个冷面冰山女却不为所动。太子爷追求不成,但也不会轻易让别人得手,于是明里暗里排挤掉了许多对岑潇然有意的男子,这才造成了岑大统领无人问津,蹉跎至今。

      对于种种传言,岑潇然只是付之一笑。其实,她未嫁的原因很简单,多年来,她一直忙着寻找失散多年的亲生母亲,根本没工夫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曾有过那么几个对她有意思的,也被她以立过誓言,找不到母亲便不嫁人为由给推了。

      她一向觉得自己有能力照顾自己,嫁不嫁人没那么重要,况且,天下男人有的是,想要随时可以有,但亲娘却只有一个,没了就永远没了。所以,找男人没什么可急的,找到母亲才是她人生中的头等大事。

      她当初之所以答应进宫当差,后来又努力升迁直至今天的地位,除了是因为想自食其力过好日子,凭着一身武艺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以外,也是因为觉得有了一定的地位权力,寻起人来总比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更方便。

      还记得,十五年前,父亲去世,母亲带着她去投亲,结果没找到那家多年未见的亲戚,还花光了所有的盘缠,母亲不得不去有钱人家做工攒路费,不料母女俩被欠了赌债的黑心主人卖给了人贩子。后来,人贩子把她们卖给了不同的主顾,母女从此天各一方断了联系。

      那时,年仅六岁的她被一户姓钱的人家买去做童养媳,过着被压榨欺凌,牛马不如的生活。抱着一定要找到母亲的顽强信念,她咬紧牙根活了下来。因为她一直假装乖巧逆来顺受,钱家人对她逐渐放松了警惕,一年后,她终于找到机会逃了出去。

      后来,她一路流浪乞讨,过了一段饥一顿饱一顿,受尽欺辱践踏的日子,半年后,被一名江湖游侠看中收做弟子,带回了他隐居的千嶂山中。

      那时的她已经懂得,当年她们母女俩就是因为太弱才会被人欺负,今后即使找到了母亲,如果她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母亲,孤儿寡母的她们依旧会受人欺凌。于是她拼命努力习武,凭着过人的天赋和百倍的勤奋,六年后,年仅十三岁的她便练就了一身傲人的武艺。

      就在那一年,她的师父因为旧伤复发去世了。安葬恩师之后,她便离开千嶂山,踏上了寻母之途。因为机缘巧合救了太子,她进宫当差直至为官,前不久,她终于凭借自己的人脉关系找到了身在宁川的母亲柳氏。

      柳氏当年被辗转卖了好几户人家,作为成年女子的她,被男人买去自不会有好,她也是抱着要找到女儿的信念才忍辱负重活了下来。所幸,她最后的那个买主因为酗酒过度猝死之后,她重获自由,自己寻了一户姓陈的人家去做工。

      这回,她遇到的主顾为人不错,因为柳氏有种植奇花异草的特长,喜爱花草的主妇特别看重她,她这些年除了月钱外还得了不少额外的赏赐,也攒下了一笔不小的积蓄。

      多年来,柳氏也拜托了东家帮她找女儿,但时隔太久,线索又太少,事情进展并不顺利。幸亏她的女儿如今出息大了,依靠官府的力量终于打听到了她的消息。

      一个月前,分别十五年的母女俩终于见了面。依着岑潇然的意思,当即就要把母亲接来京城,但柳氏感念东家这些年的照顾,坚持要亲自带新来的花匠一段时间,等他熟悉了东家的喜好以及府中花草的特性,东家也对他满意了再走。

      岑潇然有公务在身,只能先回了京城,约好一个月后再去接母亲。

      想到自己十五年的苦心努力终于有了回报,再过一个月就可以接母亲回家,岑潇然眼中不禁浮起了幸福的笑意。

      其实,生辰什么的她压根不在意,不过皇上既然给了所有宫中当差之人生辰之日放假一天的福利,她乐得利用这时间把家里好好打扫布置一下,到时候给母亲一个惊喜。

      宅邸的格局,完全是按照父亲在世时岑家老宅的样子布置的,院子里还种了母亲最喜欢的紫藤花,母亲见了一定会喜欢的吧?

      不过,房间里还要多添置些女人家用的东西,一个人住的这些年里,宅子里除了院中几株紫藤花,几乎没有半点女人味,母亲一定会不习惯的。

      民间传言岑潇然是个男人婆、无盐女,其实并不属实。她虽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可样貌也是清秀端正,在加上几分寻常女子少有的英武之气,倒是有种很特别的韵味。

      传言说她是个冷面冰山女,其实也不尽然。她只是独立惯了,处事通常理智淡定,很少如寻常女子般为了一点琐事哭闹娇嗔,了解她的人,反倒会觉得她那样的性子更容易相处。

      只不过,她跟的师父是个醉心武学一生未娶的老男人,她早被养得没有了多少女儿家的习性,不爱胭脂水粉,不爱钗环首饰,从不梳精巧繁复的发式,当差时不是男装就是女式劲装,居家时偶尔穿穿女式常服,也是最简单毫无赘饰的款式,再加上她清淡疏离的性子,剽悍过人的身手,在一般男人眼里,自然是觉得她一点不像女人了。

      只是,这世上眼光独到的男人也不是没有,比如那位传说中有疯狂恋姐癖的太子爷,又比如,某位行事低调,但恪守持之以恒之道的太医大人。

      现在,这位太医大人正推门走进岑府,站在紫藤树下,看着屋里忙碌的岑潇然默默出神。

      明媚的阳光洒在那兼具婀娜与矫健的优美侧影上,仿佛一件精巧剔透的金缕衣,衬出了她清贵冷艳的英姿。世人不懂欣赏的她的美,但他却知道,那样由内而外,自信而独特的美世间难寻,岂是那些只懂软语娇喃的庸脂俗粉可比。

      察觉到屋外男子的存在,岑潇然正在忙碌的动作一顿,随即放下手中物事出来迎接。

      “莫珣,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抹下干活时卷起的衣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她轻笑道,“我正在收拾屋子,里面乱得很。你若不嫌怠慢的话,容我先去换件衣裳,然后沏上一壶茶,我们就在这树荫下坐坐?”

      若是寻常女子,被人看见自己忙于家务时算不得体面的形象,定是慌乱羞窘不已,但岑潇然却是这般从容淡定,言笑自如,这份洒脱,真是令世俗男子都难免汗颜。

      莫珣暗暗赞叹一声,回以优雅的微笑道:“乐意之至,我等着潇然的好茶。”

      岑潇然勾了勾嘴角转身离去,不多时端了个托盘施然而回。

      此时的她,换了身月白色女服,除了衣袖略宽,裙摆略大,腰身束得更纤细外,同男式长衫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原本如男子般高束的青丝,此时改编了条发辫垂在脑后,虽不是多么华丽繁复的打扮,却于清爽利落中多了分女子的妩媚,令人眼前一亮,神清气爽。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岑潇然穿女装,但莫珣还是被眼前这瞬间风格一变的清新丽人惊艳到了。片刻后,他回过神来轻叹道:“潇然,下次再这么打扮,记得关好大门,否则太不安全了。”

      “这里住的是传说中的女金刚、女罗刹,就算我府门大开,也没哪个不要命的登徒子敢往里闯……”岑潇然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举手间沏好一杯茶送到莫珣面前,“只除了你!”

      “我是登徒子?”太医大人不满地挑眉,随即一脸哀伤地垂下眼睫,“潇然,你可真让我伤心……”

      “好了好了,你不是登徒子,你是我的知交好友,我这里对你永远不设防,可好?”虽然明知太医大人的忧伤多半是装出来的,但岑潇然还是认命地主动出言安慰。

      谁叫他们是自小交好的邻居呢,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只是,岑潇然六岁、莫珣十岁那年,莫家居家搬迁,后来岑潇然父亲去世,母女俩又被拐卖,两家人就此失去了联系,直到岑潇然一战成名进了禁卫军,当时已在太医院任职的莫珣闻知后,怀疑她是自己的童年好友便来找她,两人才重新相认。

      这八年来,无论是莫珣本人,还是莫家二老,对举目无亲在京城孤身奋斗的岑潇然都很是照顾,岑潇然从来是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对莫家人的态度自也与常人不同。

      不过,听了岑潇然的话,莫珣却并不满意。叹了口气,他眉头略皱地望向岑潇然:“八年了,潇然,我在你眼里,就只是……知交好友,而已?”那神情看起来更忧伤了。

      登徒子之说自然只是玩笑,可知交好友也不满意?岑潇然困惑了。莫大神医,你到底是想怎样?

      不待她想明白,莫珣忽地收起凄色,身子前倾,朝她靠近了几分:“潇然,晚上去我家吃饭好不好?今天不是你生辰吗,我娘打算准备些家常菜,等你过去一起庆生。”

      嗯?岑潇然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眼里的困惑更深了。刚才的问题还没解决,怎么又说到这上头了?真是男人心,海底针,看不懂啊看不懂。

      直肠子的岑大统领苦恼地叹了口气,决定不再多想,走一步是一步。

      “难为你们一家人还记着我的生辰!”向莫珣投去真心感激的一瞥,她又迟疑道,“可……这样劳烦莫婶不好吧?况且我曾经发过誓,母亲一日不还家,我便不谈婚嫁,不事享乐,你也知道这些年我从不庆生……”

      “我爹娘素来把你当自家人看待,谈何劳烦?”莫珣直直盯着她,“况且你不是已经找到你娘了吗?她回来只是迟早的问题,现在你再拿这个做借口搪塞我,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了。”

      “我怎会搪塞你?”岑潇然赶紧摇头,想了想,终是无奈点头道,“那好吧,恭敬不如从命,晚上我准时到就是了。”

      得到允诺,莫珣顿时眉目舒展,清俊的面容上浮起和暖笑意,那温柔亲切又阳光明媚的样子看得岑潇然晃了晃神。

      不就是去他家吃个饭吗,值得高兴成这样?难道莫大神医长这么大都没有请朋友去家里吃过饭?岑潇然更困惑了,只觉得男人的心思比任何武学秘籍或是公务上的问题还要难以索解。但她向来不是那种心事重,易纠结的性子,想不通便干脆不想,抬手又给莫珣倒了杯茶。

      悠悠然抿着茶水,莫珣看向岑潇然眸光又灿亮了几分,见她被自己看的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才缓和气氛地岔开话题道:“你这里一个下人都没有,柳姨的房间都是你自己在收拾?这也太辛苦了。而且你每日要当值,以后柳姨回来住,身边总不能没人照顾,该考虑进些人了。”

      “以前跟师父在山里住,什么都是自己来,干这点活算不得辛苦,而且我一向清静惯了,也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岑潇然不在意地笑了笑,随后又道,“不过你说的也对,我自己无所谓,我娘苦了大半辈子,如今母女团聚,总不能让她还受累,丫环小厮我会看着找起来的。”

      “什么时候看人你告诉我,我让张管家给你把把关!”莫珣立刻接口,想起岑潇然要强的性子,他又解释道,“你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没有打理家宅的经验,我们家张叔这方面是内行,让他给你参谋参谋也好,当然最后的主意还是你拿。”

      自己喜欢舞刀弄剑不擅长打理庶务,这点自知之明岑潇然还有,她也不是那种死要面子,什么事都非要自己硬撑的人,听了莫珣的话,她大大方方道了个谢,接受了他的好意,还很是认真地跟他讨论起了约时间让张管家过来帮忙的细节。

      看着眼前女子因专注而显得分外神采奕奕的脸庞,莫珣眸光一柔,舒心的笑意隐隐爬上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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