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地飞行》青光眼大侠

11、第十章

　　路循在电话里把事情的经过跟谭进说了，谭进确认路循这是得罪人了。

　　“你朋友家在哪？”谭进问。

　　路循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小区名字告诉了他。

　　这是个老小区，离改装店和酒吧街都不是很远。两人约了在小区门口的肯德基见，脸上和身上都有些伤，为防遭路人侧目，路循戴上了鸭舌帽和墨镜，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他身材本就高大挺拔，这身装束反倒成了人群中的焦点，不少姑娘泛着红心的眼神直往这边飘过来，还以为是哪个出街的明星模特，谭进在一旁看得直乐。

　　“你笑啥？”

　　“笑我们的路循小哥哥成了万人迷呢。”谭进故意学着女孩子娇嗲的声音说。

　　“卧槽。”路循被谭进这句话恶心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确认路循真没事后谭进才回去了。

　　晚上谭进照例去了酒吧，小辉和馒头他们也在。几个人在皇庭玩了会儿，谭进问小辉：“最近有找过郭四吗？”

　　小辉略感诧异：“谭少，找四爷干嘛？”

　　郭四，江湖人称郭四爷，是A城本土的一个混混头子，主营民间借贷业务，手底下养了一帮人。虽然人喊一声爷，年纪其实不大，也就三十五六岁。

　　“我有朋友被人欺负了，想请他帮个忙。”谭进知道小辉的爸爸与郭四颇有渊源，之前小辉得罪了人，也是找郭四帮忙摆平的。

　　“钱不是问题。”谭进补充道。

　　小辉看了谭进一眼，说：“这倒不至于，谭少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快到凌晨两点，和小辉他们分别后，谭进出了酒吧。他想起上次路循带他吃的那家大排档，本想叫了小辉他们一起，但是小辉是G省人，几乎不沾辣，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时值七月，江南夏夜的空气里充斥的只有闷热。

　　又一次路过极乐酒吧，谭进想着路循白天受了伤，今天应该也不会来唱歌，况且都这个点儿了。

　　谭进看到马路牙子边上有个被踩扁了的易拉罐，一时玩心大起，一脚飞出，易拉罐倏地飞出老远，闷着声在地上滚了两下。

　　“谭进？”谭进听到有人叫自己，顺着声儿找了一圈。

　　“这儿呢。”路循朝谭进挥了挥手喊道，刚刚他一直走在谭进后面，离得并不很远。看谭进像小孩儿一样踢路边的易拉罐，不禁觉得好笑。

　　“你今天怎么还来唱歌了？”谭进见路循背着吉他包，应该是刚从酒吧出来。

　　“今天本来就轮到我来，再加上另一个人家里有事来不了，陈哥让我怎么着都得来救火。”路循的声音有点沙哑，显然是唱一晚上了，他的手里还拿了一瓶水。

　　“脸上的伤不怕被人看到？”

　　路循下意识地压低了鸭舌帽檐：“有帽子挡着呢，而且舞台灯光那么暗，没人看见。”

　　俩人正走到酒吧街边缘的一条小巷，这里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建的一个老小区，建筑已经显出破败的景象。

　　这时突然窜出两个人来，手里都拿着钢棍。

　　路循反应过来，拉起谭进，拔腿就跑。

　　本想跑到人多的大路上，却发现巷口已经被三四个拿着钢棍的人堵死了。

　　路循明白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既然能找到自己的改装店，当然也能打听到自己唱歌的酒吧，之所以没在酒吧动手，大概是因为酒吧本就有当地的地头蛇罩着，不好得罪。他有点庆幸这时自己没在家或是在朋友家，不然可能还会惊扰到奶奶或者连累了朋友。

　　“路循是吧？”堵在巷口站在最中间的人说话了，带着外地口音，因为逆着光，谭进和路循都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是。你们要找的是我，放他走吧。”路循想既然这伙人要对付的是自己，不能连累了谭进。

　　那人却没回他，继续说：“知道老子为什么要削你吗？”

　　“今天砸店的也是你们？”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路循还是想得到确认。

　　“没错，你小子就是欠收拾。还记得张陶然吗？”那人问。

　　“谁？”路循努力地在记忆里搜寻跟这个名字相关的信息，然而，一无所获。谭进看着路循的表情，很是疑惑。

　　“看来你不仅变态还很没良心！”那人声音里似乎透着冲天的怒气。

　　谭进听不下去了：“你说谁是变态呢！”

　　“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那人停了一下，却突然笑了：“他就是变态，有病！喜欢男人还不算变态吗！还是……你跟他一样，也是个变态？怪不得两个人半夜三更的要到这巷子里来，男人操男人，是不是特别爽？”那人越说越下流，说完还发出了猥琐的笑声。

　　这时前后堵住了谭进和路循的那几个人也跟着哄笑起来。

　　“张陶然究竟是谁？”路循没有理会他们的笑声。

　　“看来你的记性是真的不太好，那个傻逼，为了你自杀了你知不知道！”

　　路循和谭进听到这句话都感到很震惊。

　　“人怎么样？”路循问，虽然他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毕竟事关人命，不管对面那人弄没弄错，他不希望自己欠了人命债。

　　“还有脸问！我今天就要让你长长教训！”那人嗓子突然一提，扬着钢棍率先就要朝路循的方向呼过来。

　　“慢着！”谭进眼看场面就要失控，喊道：“郭四是我兄弟，你们谁敢打我！”谭进之前就看好了，对方前后一共六个人，手上还都操着家伙，他跟路循两个人，还赤手空拳的，真打起来恐怕要吃大亏，这阵仗，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于是谭进急中生智，话虽然是编的，可也不算全假。

　　那人听了，大概真怕得罪什么人，确实停下手来：“郭四？行，今天放你一条生路，你走，但是他必须留下！”

　　“你走吧，不关你的事。”路循生怕那人反悔，赶紧示意谭进快跑。

　　谭进一向都不是胆小的人，这会儿要他扔下路循，一个人先走，不是他的风格。

　　“我不走，要走一起走！”谭进喊道。路循一愣，转头看向谭进，路灯的灯光透不进来，只能看到他坚定的侧脸轮廓。

　　“还挺讲情义，可惜啊，管他郭四李四，今天即使乔四掀了棺材盖出来，也挡不住我削他！给我上！”听到他的命令，前后拿着钢棍的人全都一哄而上。

　　路循把手上的矿泉水瓶猛地扔了出去，砸中了其中一个人的脸，那人“哎哟”一声，趁着这个空档路循把谭进护到了右手边靠墙的一侧。

　　谭进隐隐觉得此刻自己似乎成了路循的累赘，他从小到大几乎没跟人打过架，没有什么实战经验。

　　路循取下背后的吉他包，挡在两人面前，半是护盾半是武器地用，但也明白坚持不了太久。

　　“谭进，拿好这个，看好我背后，我去夺个钢棍。”说着，路循把吉他面板那侧挡在了谭进面前。

　　路循抓住了挥过来的一根钢棍，把握住钢棍的人拉扯过来，一把隔开那人的右臂，右手对准那人的脸部使了个一招制敌。伴随着那人痛苦的一声惨叫，路循拿到了钢管。

　　“小心！”是谭进的声音。谭进本来拿着吉他包在面前挥着保护自己，他和路循背贴着背，却在路循探身去夺钢棍的时候，两人中间突然冲进来一个人，眼看着那人手中的钢棍就要朝路循的后脑劈去。

　　谭进来不及多想，几乎出自本能地举起手中的吉他包挡了过去，那棍却正正好地没打在吉他包上，而是打在了他的右手臂上！

　　谭进觉得右臂似乎疼得失去了知觉。果然，遇到路循的时候就不会发生什么好事，谭进想。

　　路循回头的时候，恰好看到了这一幕。“你怎么样？”路循心里既愤怒又担心。手中的钢棍却加重了力道像四周挥去，路循觉得自己的手已经失控，只想把周围的那些人快点解决掉。

　　“嘶，死不了。”过了一会儿谭进才说话，刚刚疼得没缓过劲儿来。

　　谭进觉得那晚就像做梦一样，最后路循是怎么打退那些人的，两个人是怎么去的医院，都像隔着一层雾，反正他们最终活着到了医院。

　　其实，谭进自从受了右手臂那一钢棍，路循就把他整个人护到了背后。所以，他除了右手臂轻微骨裂，身上没有其他伤。反倒是路循，身上有五六处被钢棍打到的地方，好在没有伤到筋骨。

　　因为都是不太严重的外伤，两人都不需要住院。谭进看着自己被固定带吊起的右臂，无可奈何地说：“去我家住吧。”

　　路循看了看谭进的右臂，明白谭大少需要人照顾，他自己满身的伤，住朋友家也实在已经不方便，回自己家又怕奶奶看到。所以，目前来看，去谭进那里住，是个两全其美的选择。

　　路循点了点头，隔了一会儿又问：“很疼吧？”

　　谭进本来想说要不你来一下试试，但是看着路循那愧疚的样子，终归不忍心，只说：“还好。”
　　“对不起，真的。”路循说。

　　谭进抬头，对上路循的眼睛，那是一双非常清澈而又柔和的眼睛，笑着的时候，会发出温暖的光。而此时，谭进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