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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风满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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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蹑手蹑脚的走内堂,看见武则天搂着小皇子睡得正香,脸上兀自露着笑容,当真是明艳不可方物,忍不住悄悄的在她脸上吻了下,又蹑手蹑脚的走出去,却见韩国夫人在一旁带着笑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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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不好意思的笑笑,道:“让你见笑了……我只是忍不住想来看看她!”
韩国夫人抿着嘴,笑道:“都说帝王家无真情,皇上对妹妹的一番深情,可教我今日再也不信这话了~!”
李治笑了笑,又随意同韩国夫人说了几句话,问道她多大了,在宫中住的是否习惯,韩国夫人也不答,只是笑。
李治奇道:“姐姐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我的样子,很好笑么?”
却听得背后传出来一个声音道:“皇上这话,第一次见姐姐的时候,就已经问过了~!这会子又问,姐姐不笑才怪!”
李治转过头去,看着刚刚起床的武昭仪,心中竟觉得有点点不自在,仿佛自己小时候做错了事情被抓住一般,不敢去看武则天的眼睛,顾左右而言他,伸出食指逗了逗她怀中的小皇子——弘,笑道:“你这个小家伙,这些天,可把你娘给折腾惨了吧?”
武则天一笑,说道:“也还好了~!倒是姐姐最近照顾我,恐怕累了吧~!”
韩国夫人一见自己妹妹这阵势,立刻识趣的告辞,李治装作毫无知觉,从武则天手中抱过贤,举过头顶,笑道:“看看,才一天没抱,就又变得重了些!”
武昭仪笑道:“皇上这大半夜来,恐怕不是为了看看弘重些还是轻些吧?”
李治心不在焉道:“哦?那是为了什么?”
武昭仪道:“定然是为了皇后的事情心烦对不对?”
李治放下弘,将他递给一旁的奶娘,屏退旁人,在青石板的内堂来回踱步,良久才道:“那依你看,该怎么办?”
武昭仪一笑,道:“当然是要封赏!”
李治奇道:“连你也说要封赏?难道朕的心思你不了解?”
武昭仪拿起一把剪刀,剪了剪灯芯,道:“皇上的心意,我当然明了,可是就如这灯芯,此刻不亮了,得减一减,才能够变得更亮啊~!”
李治沉思了一会,道:“朕还是不太明白!”
武昭仪笑道:“皇上日理万机,处理的都是国家大事,对于这些女人家的手段,能明白才怪~!”
李治亦笑道:“呵呵,那是,媚娘心思机敏,你给朕说说?”
武昭仪道:“皇上要励精图治,做个好皇帝,削弱四大家族的势力,可毕竟它们盘踞多年,不容小觑,此刻皇后离宫出走,本来是个好机会,可惜皇后在外立功,皇上如果要抓住私自离宫这个事情不放,一则,皇后离宫已有了正当的解释,是被掳走,并非自己出走,二则,这件事情是活的,可往好了说,也可往坏了说,现在朝中的大臣们,定然是偏向封赏的一方占多数,在此时严惩,一则,名不正,二则,也难以让那些老臣们心服口服!”
李治气道:“那便由得他们如此吗?”
武昭仪笑道:“皇上暂且忍耐一时,待得大家都淡忘了这件事情,皇上手中握了重兵,那还不是爱怎么样怎么样?”
李治听得武昭仪这话,分明是让自己忍辱负重,不禁心中怒火中烧,想起自己亲政以来,处处被长孙无忌和褚遂良那帮老臣辖制,不能任由自己发号施令,不由的握紧了拳头,砰的一声,一拳击在几案上,将案上的香炉震得炉灰四散。咬牙切齿道:“忍耐!朕究竟要忍到何时?”
武昭仪莲步轻移,走上前去,轻轻的握住了李治的手,柔声道:“皇上,不论到何时,媚娘,总在你身边~!”
李治深受感动,紧紧的抱住武昭仪,良久,一字一句的说道:“总有一天,我要让这天下,都听我号令,总有一天,我要立我自己心爱的女人为后!”
王莹在车中美梦正酣,又梦见自己初出宫门,学了功夫,想要牛刀小试,结果遇上了裴行俭,被自己一棒打昏过去,在梦中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然而正当梦见自己同裴行俭一同钓鱼烤肉的时候,忽然车身一震,王莹从梦中醒来,眼角竟挂着泪水。
王莹擦了擦泪,掀开帘子,问外面的李瓶儿道:“瓶儿,走到什么地方了?”
李瓶儿答道:“已经,已经到了太极门了~!”
王莹喃喃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吧?”
不等李瓶儿回答,王莹扶着李瓶儿的手,缓缓下了马,淡然一笑,道:“那便好好的往前走罢!”
走出车撵,只见太极门两旁,站满了文武百官,李治站在高高的汉白玉铸成的石阶尽头,一脸肃穆。
早有王伏胜带着小太监捧着圣旨,待王莹一到,便缓缓的打开圣旨宣召:
“皇后王氏听旨!”
王莹跪在一旁小太监递上的蒲团上,听那宣旨的王伏胜略带尖锐的嗓音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王氏,贤良淑德,为朕分忧,勇破敌军,乃妇好在世,特赐玉如意一对,黄金千两,良田百亩,其兄王文度护驾有功,加升为车骑将军,赐美女十人,黄金百两,封其父为一等伯,其母为齐国夫人,钦赐~!”
王莹抬头,看见李治搬了这样一道圣旨,颇感意外,目光一扫,只见朝臣们都在纷纷私语,李治的脸上,漠然无甚欣喜,嘴角紧紧的抿着,想必是十万个不愿意颁下这道圣旨。
见了此装,王莹心中急转着念头,当初自己离宫,是根本不想在此处呆了,一切都不计较,也不去谋划将来,可这次回来,是再也无处可去,自己的一生果真就在三年后葬送此地,实在不甘。
正在踌躇间,只见太监合了圣旨,朝跪在地下的王莹道:“皇后娘娘,还不接旨?”
王莹心中主意一定,叩首道:“请皇上恕罪,臣妾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王伏胜见王莹在这个关头竟公然让李治下不来台,急道:“娘娘,你这可是抗旨不尊,要杀头的呀~!”
王莹朝王伏胜一笑,道:“多谢公公好意提醒,但臣妾不敢接旨!”
李治见状,心中不悦之外,不免多了点好奇,走下台阶,站到王莹面前,道:“皇后是要抗旨吗?”
王莹道:“臣妾不敢,臣妾离宫,虽非自己所愿,可终究是被突厥掳走,还同前线将士相处数月,虽时时恪守妇道,但不免有闲言闲语以辱圣听,立得寸功,不过是全仗着天家的威严同皇上的庇佑,臣妾不敢居功,且臣妾不敢隐瞒,臣妾的大哥王文度,不尊皇上旨意,屠杀前线已归顺我军的突厥俘虏,并因一己之私,贻误战机,恳请皇上下旨,将臣妾的大哥王文度严惩不贷,将臣妾废除,另立新后!”
李治听得王莹如此说,吓了一跳,之前虽想了皇后回宫后的种种形状,可万万想不到,她竟然请求严惩自己和自己的亲戚,一时间倒有些不好回环。
然而李治还未开口,一旁的长孙无忌立时出列,朝李治谏道:“皇上,不可啊~!皇后大公无私,不包庇自己的族人,实乃贤良之极,不可废弃啊~!”
随着长孙无忌这一声,长孙无忌的亲信早已跪倒了一大片,齐声道:“皇上,不可啊~!”
李治见自己还未开口,长孙无忌就在这里和自己唱反调,不禁心中怒火中烧,可又不便表现出来,只挥了挥手,道:“舅舅平身,朕自有主张!”
一旁一直主张严惩皇后的褚遂良一派,见皇后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说辞来,不由的心中激动,朝前一步,跪倒道:“皇上,王文度有负圣恩,当严惩不贷,可皇后却是一心为我大唐,不可加罪啊~!”
褚遂良这句话一出,又有一大片朝臣跪倒。
李治看着王莹冷笑道:“皇后,这么多的朝廷重臣为你求情,朕怎么敢加罪与你呢?”
王莹心中暗骂长孙无忌和褚遂良多事,将自己在路上与李瓶儿商议的计划打乱,此刻见李治不悦,叩首说道:“皇上,请收回圣旨,赐罪臣妾!”
李治拂袖道:“君无戏言!圣旨已出,岂有收回之礼?皇后接了圣旨,同朕回宫去吧!”
王莹知道此刻万万不能妥协,不然,先前所说的那番话,便成了矫揉之作,答道:“臣妾不敢接旨,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李治怒道:“朕若不依呢?”
王莹道:“罪妾便在此长跪不起,直到皇上改变主意!”
李治哼了一声,朝众臣说道:“皇后固辞不受,公然抗旨,既然皇后喜欢跪在这石板地上,那就跪好了!王伏胜,将蒲团拿走!我倒要看看,皇后能跪倒几时?回宫!”
说完,拂袖而去,留下众臣面面相觑,王伏胜看着王莹,颇有些为难,悄悄的对王莹说道:“娘娘你这又是何苦呢?放着封赏不要,在这里受苦~!”
王莹朝王伏胜笑道:“多劳公公费心~!”
一面说,一面将自己膝下所垫的蒲团抽出,递给王伏胜,道:“公公还是快拿了蒲团,向皇上复命吧~!”
王伏胜叹了一声,一跺脚,拿着蒲团,跟在李治后面走了。
众位大臣见走了皇帝,一场庆功宴也烟消云散,也都陆陆续续的散了,只剩下王莹的舅舅柳丞相等若干人留下。
柳奭上前一步,走到王莹身边,道:“娘娘你这是为何?”
王莹一笑,道:“多谢舅舅惦记,我自由主张!”
柳奭见此,也叹了一声,走开了。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偌大的太极门前,只剩下王莹同李瓶儿跪在那里,远远的守门的侍卫目不斜视,看着远方。
王莹见人都走完了,李治拂袖而去,心中也不是十分肯定自己所为,究竟是对是错,遂向李瓶儿低声道:“你说,这有用吗?”
李瓶儿抿嘴笑道:“公子……哦,不……娘娘……”
王莹打断她的话,道:“这又没别人,还原样称呼我吧,娘娘两个字,叫的怪别扭的~!”
李瓶儿道:“公子,这步叫做以进为退!既然皇上他心里不悦,你便抢先一步,自己认错认罚,他心中,反而会过意不去!这叫做人之常情!”
王莹道:“你知道的倒是挺多~!”
李瓶儿道:“公子既然决定回宫,自然是要在宫中好好的坐稳位置,瓶儿其它的本事没有,但好歹也是从小在吴王殿下府中长大的,这如何争宠的事情,早就看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娘娘同皇上多年夫妻,想要一举惊艳,自然是难了些,不如先让他心中有愧,然后在慢慢图之~!”
王莹听了这话,沉吟半晌,见李瓶儿脸上跃跃欲试的神情,忽然道:“瓶儿~!你其实是很盼着我回宫对不对?”
李瓶儿见王莹突然点破自己的心事,慌了手脚,忙到:“不不~!瓶儿只是想让公子好好的活下去!绝无它念!”
王莹不语,眼见得天渐渐的黑了下去,从上午到这时,滴水未进,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看一旁的李瓶儿,也是一脸憔悴,不由的叹了一声,道:“哎~!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也罢,反正是个死,随意折腾罢了~!”
李瓶儿道:“公子怎可这样说?当初公子深陷囹圄,也未曾如此垂头丧气的,被10来个突厥兵包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现在不过是和一群女人斗,难道公子还怕了不成?”
王莹听得李瓶儿如此说,扑哧一笑,道:“难道我不是女人?我倒宁愿再多来10个突厥兵!”
李瓶儿道:“公子怎能跟一般的女子相比?那时在蒲县冲入火中救我的时候,那么勇敢,一般的女子,哪里能有这个胆识?恐怕是一看这阵势,早就逃跑了!”
王莹笑道:“就你会说话,净捡些好听的来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嘴巴上涂了蜜了!”
李瓶儿嫣然一笑,面颊微红,低声道:“公子喜欢,瓶儿就最高兴不过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王莹渐感疲惫,看李瓶儿时,她已经开始东倒西歪了,连忙伸手扶住了她,两人相依而跪。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觉得夜间寒意渗入骨髓,两只膝盖如百枚细针锥刺一般,又疼又痒,手也已经冻得僵硬。
远远的见到太极门的侍卫已经换了三班了,天色也黑的吓人,自己同李瓶儿两人跪在当地,仿佛大海风雨飘摇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有可能翻覆了去。
抬眼看星的时候,忽然就想到了攻入蒲县那一夜的流星散落,当时自己对流星默默许的愿,却未能实现,果然流星许愿是个靠不住的东西!
隐隐的听见远处传来的打更的声音,数了数,已经是五更天了,初春的天亮的晚,此刻正见东方的启明星发出一阵阵的金光,竟是跪了一夜,又冷又饿,外带心中想着裴行俭的阵阵隐痛,忽然觉得自己穿越这一遭,真是毫无意义。
正这样想时,忽然远远的看见一点灯光,朝这边移过来,走进了看,却是王伏胜!
王伏胜身后还跟了两个小太监,受托漆盘,盘子上盖着块金黄色的锦帕,王伏胜走到跟前,清了清嗓子,然后用他那略微带点尖锐的声音说道:“皇后王氏接旨!”
王莹松了口气,却听王伏胜揭开锦帕,从漆盒中拿出圣旨,展开念道:“王文度矫诏当死,除名免职,收押天牢,秋后问斩,皇后王氏,虽大义灭亲,然出宫一事,有失妇德,难为国母之典范,顾念其事出又因,又立大功,顾暂且不予追究,则其即刻进宫,禁足六个月,不得出入凤仪宫,钦此~!!!!!!”
王莹接过圣旨,缓缓站起,岂料跪得久了,一个踉跄,站立不稳,差点摔倒,王伏胜连忙伸手扶住了,道:“娘娘快些回宫吧,皇上为了这个事,一夜没睡,圣旨都写了几道,挨到这个时候,才拿了这个让我过来接娘娘呢~!”
王莹被王伏胜扶着,腿脚酸软,超前慢慢的走了两步,却见又有太监从太极门出来,抬了凤撵来,王伏胜扶着王莹坐了上去,又叫了个小太监搀着李瓶儿,一行人朝凤仪宫走去。
来到凤仪宫中,只见灯火通明,大半年未见的晴儿正红着眼睛等着自己,见自己过去,连忙迎了上来,从凤撵上将王莹扶下。又忙不迭的向王伏胜道谢,顺手塞给他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
王伏胜朝王莹笑着告辞,转回去走向武昭仪所在的咸池殿朝李治复命,剩下凤仪宫的宫女们弄了个手忙脚乱的伺候王莹沐浴更衣,又铺上锦被,准备伺候王莹睡觉。
王莹累了这大半晌,早就受不住了,正想要倒头就睡,忽被李瓶儿阻止,道:“公……娘娘……此刻天已微亮,睡觉恐怕有些不合适宜吧?”
晴儿早就看见跟着王莹一起进来的一个丫鬟模样的人,先前忙着伺候王莹,也没功夫搭理她,此刻见她竟然不让自己的主子歇息,不禁喝道:“你是什么人?敢对娘娘指手画脚的?”
李瓶儿根本连瞧都不瞧晴儿一眼,只是朝着王莹暗暗摇头。
王莹见李瓶儿这样说,便想起自己同她在路上所商议的事情来,连忙道:“来,这个是我在外面遇见的朋……丫鬟……从今后,她就跟着我了~!”
晴儿见王莹如此说,又见王莹对她似乎言听计从,不禁心中有些不悦,说道:“那她的月钱该怎么算呢?”
王莹随口道:“这……恩,同你的一样吧!”
晴儿上下打量了李瓶儿一眼,道:“那该怎么称呼呢?”
还未等王莹开口,李瓶儿便道:“我叫做李瓶儿,以后还请姐姐多多教导!”
晴儿道:“教导不敢当,只是你也叫儿,我也叫儿,恐怕以后娘娘使唤起来,喊混了也未可知~!”
李瓶儿忙到:“我这个名字,也不过是爹爹给取的,既然跟了娘娘,就请娘娘赐个名字吧!”
王莹见两人火药味颇浓,心想我这正牌皇后还没开始争宠上演宫斗呢,这眼前的两个丫鬟倒是开始掐架了,便道:“随意改人名字也不是什么好事,就这么叫这吧~!”
李瓶儿却说:“那瓶儿大胆做主,自己改了名字,就叫念皓吧!”
王莹不觉其意,道:“那也随你,念好就念好吧~!”
晴儿在一旁嘟囔道:“名字怪怪的,这么绕口!我看不如叫小念或者小皓得了!”
王莹正色道:“晴儿不要多言,你要是对自己的名字不满意,也可改了去!”
晴儿哼了一声,拿起象牙梳子,将王莹引到梳妆镜前,道:“娘娘今日梳个什么头呢?我才学了个新花样,娘娘梳起来,肯定好看!”
王莹道:“不必了,就捡最素净的梳个就好了!簪子也别挑了,就那个暗红色的古木簪!”
晴儿颇为不悦的给王莹输了个最平常的圆髻,又按照王莹的要求,挑了件半新不旧的淡青色衣裳,刚刚梳洗完毕,还未进朝食,就听见有妃嫔过来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