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回》某月

2、2

　　“林娃子。”林森森和王婶瞻前顾后，终于是把陈伯等出来了。

　　那脸色，没什么文化的林森森想不出什么字眼来形容——就像晚上看书的时候破旧的蜡烛，白得吓人。林森森看见一向冲自己乐的陈伯这副样子，冷汗都给吓了出来。

　　“陈、陈伯……我妹妹她……”眼瞅着陈伯后面推着躺在病床上，呼吸一起一伏的妹妹，林森森心里舒坦了些。“她还好吗？”

　　“我给她打了点治感冒的药。”陈伯的脸色还是没有好转，黑压压的，让林森森有点喘不过气来。“森森，下面的话，我……我也说不准，恐怕有些不中听，你爱听不听吧。”

　　“陈伯，你说。”林森森吸一口气，用自己能控制出来的最冷静的声音回应他。握着王婶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感觉到王婶用力地回握一下，熟悉的温暖感觉从手心一直流到心窝子，林森森才稍稍缓和下来，仰着头望陈伯。

　　陈伯叹口气，将熟睡中的沐沐头上没有别稳的头发捋一下，坐在病床的支架上，支架因突然而来的重物而发出呻吟。然后，开始絮絮叨叨地说——

　　“本来今天看沐沐脸色就有些不对劲儿，我就觉得奇怪。给她吃了降烧药也没什么作用……看她样子很虚弱，而且……”陈伯掀了掀沐沐的病床单，虚白的床单上一片嫣红。

　　从来都对这方面没有概念的林森森看见这，整张脸都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这、沐沐她这个……那什么，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陈伯苦笑着摆摆手，礼貌地中断了林森森的辩解。“沐沐十三了，这个年龄来月经也是很正常的现象。并且因为沐沐发育不良，比平常人晚点也是正常的。可是……”陈伯把床单又掀开了点，没有皱眉头地把阻决滔滔“红”水的纸张卡在床单和沐沐的身体缝隙里面，不一会儿，整张纸都是鲜红一片，似乎可以渗出血来。

　　“可是她的流量很不对劲。”虽然是成熟的医生，但毕竟是在偏远地区的乡土医生，陈伯忍不住脸红了。“这个、女人的月经照理我也不是很清楚，可是你看沐沐脸都因为突然贫血有点呼吸不顺，脸色蜡白了。我们这里医院太偏僻，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检查的仪器……其实大点的医院也不远，不过我就不知道……”

　　林森森点点头，虽然不是很明白陈伯在说什么，但是他的意思林森森是确切地领会了——沐沐身子里面有病，要去大医院治！“陈伯，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带妹妹去看看的。”

　　王婶捣鼓了一句：“陈娃子，我说，有那么严重吗？不就是那个血多点，说得像俺们没有经历过咋地，那家伙当年俺掂张树皮都是这样过来的……”然后豪爽地笑了一声，没有主意到旁边听得害臊极了的林森森。

　　陈伯脸还是僵僵的。“王大姐，你不知道。我怀疑……虽然只是我怀疑……但是沐沐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王婶拍了拍他。“哎哟你们这些有点文化的人就是这样，说啥都是文绉绉的、拐弯抹角的，要说啥说啥！”

　　陈伯思酿一会儿，说了句“算了”，又特地嘱托林森森。“森森，一定不能耽误，去大城市里面让那里的人帮沐沐检测一下！”

　　森森点点头。“我明天就去村里的长途车站看看……不会耽搁的……”

　　陈伯神色怪怪的，有些高兴又有些诡异地难过，点头黯淡地说着“好、好……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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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露在朝气的乡土野草上沾满，略沾湿林森森的肩头。

　　沐沐还有点轻微的发烧，这样早就起来让她的身子有些吃不消，但她丝毫没有怪罪哥哥。只是因为哥哥不同平时的急促脚步而疑惑，抓了抓哥哥并不大、也并不有力，冰冷的手。她觉得冰冰的很舒服，只要自己这样觉得就好了。

　　“哥哥……”

　　林森森听见妹妹的呼唤，用手胡乱揩了一下因寒冷而微红的鼻子，露出一个微笑。“沐沐，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沐沐连忙摇头。“不是的……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林森森还是那样令妹妹安心的笑容，看不出丝毫波澜。“沐沐啊，咱们从来没有去大——点的城市对不对？今天哥哥带你去看看喔。”

　　妹妹睁大了期待的双眼。“真的吗？就像报纸上面那样好高好高的楼楼？”

　　林森森点了点头，让妹妹欣喜地像一只蝴蝶，“哥哥最好了！”

　　不过，也许今天碰巧是星期六，从城市里打工回来的、去城市希望富裕生活的、买菜卖菜来的去的，都聚集在这个小小的——也是这个偏僻乡村和城市唯一沟通枢纽的公车站，让本来清晰的乡村空气在太多人的呼吸之下变得浑浊起来。

　　浓浓的烟味传了过来，还有令人作呕的腐蚀了的垃圾，让沐沐轻微地咳嗽起来。林森森赶忙用袖子伏住妹妹的鼻子，不过自己的眉头却是皱也没有皱。

　　真是糟糕啊……不知道还有去的车没有……

　　林森森带着妹妹一会儿在这个车前晃晃，一会在那个车前溜达，又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有些昂贵的车费而皱眉，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听见后面一个亲切的声音。

　　“小伙子，是不是要坐车——去H城？”看起来就像邻家大婶那样和蔼的中年妇女向自己和妹妹招手，知道世界浑朽的林森森却不住扯着妹妹向后退一步，用警戒地眼神望着她。

　　中年妇女见林森森这样多虑，失望地叹了口气。“小伙子，不要这么紧张，我这个车刚好差了两个去H城的人，我看你也很急，才这样叫你的，这样吧——路费不多，20元，可以了吧？”

　　林森森本来狐疑的眼神，在听见这个价钱以后显得有些光彩——那些车夫，若车费不超过30，是不会动嘴皮子让你上车的。林森森连忙点点头，拽着沐沐就准备往那个已经不堪重负的土面包车上挤，身后却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一个趔趄，林森森摔在了面包车前面的阶梯上——

　　痛！林森森在下意识中抱住妹妹，身后本来就瘦的皮肤狠狠地抵在坑坑宕宕的路上，疼得林森森直吸冷气。

　　还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听见一个横蛮无理的声音，冲着自己身前的大婶吼。

　　“喂喂！我说大婶，俺要坐这个车，你却让别人上，这是什么道理啊——”

　　林森森回头一看，还以为一陀肉横在自己面前——擦亮眼睛一看才知道，哪是什么肉！分明是一个肌肉猛男型的地痞流氓，哼哼唧唧地站在自己后面——丫一看就知道是他把自己从车上逮下来的！

　　“可是，小伙子。是别人先来的啊……先来后到是应该的……”大婶看样子有点心虚，声音小得林森森差点听不清楚，眼睛也游离着，就是不望向地痞流氓那地方。

　　“啥！我说你找——”地痞流氓露出一张比癞蛤蟆还要丑恶的脸，那个“死”字还没有说出来，就被已经颤颤巍巍站起来的林森森拦住。

　　“大哥，算了吧，这个位置给你。”

　　“嗯——？”地痞流氓用癞蛤蟆一般丑恶的大眼睛望了一眼林森森，看他满身皮毛骨头，没有什么打上去的搞头，也就悻悻地说了一句“算你小子懂规矩！”，拍拍屁股坐上面包车，扬尘而去。

　　“哥哥？”一直被哥哥牵在后面的妹妹探出脑袋。“哥哥被欺负了吗？”

　　林森森笑了笑。“没有，我们去找其他的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