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井如是》昭垣

8、Chapter 7

　　回到租住的公寓，开了灯，手伸进口袋摸到流川给的那两个OK绷，随手丢在门口的鞋柜上。
　　我转过身想去锁门，清水站在门外。清水住在我隔壁，这栋公寓的住客基本上都是学生。
　　“那个，三井君。”这个女人想干什么？
　　“喂，你有什么事啊。”
　　“那个，我钥匙没带。”她若无其事地微笑，但内里不是个冒失鬼就是个倒霉蛋，跟樱木有得比，“在房东来之前，我要在你家暂时坐一会儿。”有求于人还这么理所应当。
　　我对着她翻了个白眼，向前走了一步，靠在了门框上，清水向后退了两步，靠在了栏杆上，我眯眼瞪了瞪她身后的栏杆，心里想昨天应该把那个螺丝拧松一下，忍不住阴笑起来。
　　“你笑什么？”
　　“你管不着，反正我不想招待你！”我拉过门，当着清水就关下去。虽然我不再打架了，但不代表我是个好人。
　　还没彻底关上，我想到了一点，又把门打开，“清水，接待你可以，但照片的事就算了。嗯？怎么样？”
　　我眯起眼看她，清水的回答超快，“成交。”
　　我从门框上直起身，转过身去，“记得关门啊。”

　　清水是个超爱装的无聊女人。
　　清水是个不时微笑的诡异女人。
　　清水是个讨厌的女人。
　　但是这样看着她安静冷漠的侧脸，心里还是觉得挺舒服的。
　　清水就坐在我家沙发上，看着我们打败山王后的合影，那茶几上还有我初中得了MVP的合影和冬季选拔赛的照片。
　　我端着水杯走过来，“别看了，你把流川这一部分拿去放大好了，”清水回过头看着我，我说，“喜欢那个人的话会很糟糕的，你的情敌是篮球。”
　　“是吗？我无所谓。”清水坐在沙发上，姿势很优雅，她回头看向我，那眼神有些怪异，“喜欢一个长得和自己像的人，应该就是喜欢自己吧。”
　　喜欢……和自己像的人？“你指流川吗？”的确从长相到感觉都很相似，除了清水不时微笑这一点，“呵呵，难怪都这么令人讨厌。”
　　“三井，有时候觉得你真的很没礼貌。”
　　“嘿，彼此彼此。”
　　清水并不太爱说话，可是那么大的一个女人坐在那里，不时望我两眼，我什么事都干不了，于是端着茶杯在屋子里不停地绕。
　　终于绕到连清水也没有了心情，过了一会儿，她开口，“房东好像来了。我走了。”
　　我立刻笑颜逐开，“再见，不送。”
　　清水走到玄关换鞋，随口问了句，“你这柜上是怎么回事？”
　　我应声望去，柜上有用过的记事贴，铅笔，绷带卷，最上面是那两枚未用的OK绷。一堆垃圾一样的东西。
　　我假期就开始住在这里，以便早早习惯环境，那些东西，应该是和我一起住进来的吧。
　　我走过去，看了一眼，那张便笺贴在一本杂志上，写着——练习赛取消。是谁的笔迹？
　　那本杂志是本篮球杂志，是去年12月份的。我有买吗？
　　断了笔头的铅笔，我干吗要丢在这里？
　　还有杂乱散落的OK绷，同一个牌子……
　　我收集这些东西干吗？恋物癖？
　　此时，我忽然想起樱木有在我们面前嚷过流川跟他早上抢球场，有说过的。
　　浑身突然无可抑制地战栗起来。
　　其实在昨天晚上，潜意识里，我是知道他会出现的。
　　一个在不开心的时候，会想见到的人。
　　是这样吗？
　　我一拳捶下去，横手一扫，将柜上所有东西全部扫到地上。
　　“干什么？”
　　我头脑一热，把清水推出门去，“别烦我，出去！”
　　刚刚我说过什么？“……你的情敌是篮球。”
　　一语成谶。
　　报应啊……

　　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先把那些东西全部清出去。
　　月黑风高夜，伸手不见五指，我抱着一箱欲销毁的赃物，走到了楼下的垃圾站。
　　下午刚刚下过雨，冰凉潮湿的空气，呼吸起来很舒服。
　　我把纸盒子丢到地上，想走，又忍不住蹲下身子，对着那堆杂物发了一会儿呆，才想起好好地去看那些东西。
　　我什么时候……收集了这些东西？
　　真的都不记得了。
　　也许都是像OK绷一样，无心得到的。那是什么时候，养成了不丢掉他们的习惯？
　　我低下头，额头磕上膝盖，一下两下三下，连续不断，撞得脑袋很晕。
　　三井寿，你喜欢上个男的。
　　而且还比你高。
　　去死吧。
　　……
　　过了很久，我才从自我反省中醒悟过来，原因是有被人骂了一句，“喂，白痴。”
　　忍不住了，我猛然站起身，端起面前的箱子砸下去，东西散了一地，“什么白痴白痴，就不能换一句，你有啦啦队很了不起，你比我厉害就可以骂我白痴了吗，我也不想荒废那两年的！大混蛋！”
　　“原来你还是很在意。”听到长语段的我才反应过来那是清水，她撑着伞站在我身后，长身玉立，脑后的马尾顺着雨打去的方向飘起。
　　我讨厌她那种带有情感的目光，“我不要你同情！”
　　“你真的很难理解。”
　　不想理她。
　　我现在才反应过来下雨了，浑身早已湿透，我看到那张白色的便笺飞了起来，那个人的笔迹在雨帘中一晃而过，飞了一段距离又湿透了跌下去。
　　很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明明很想哭却没有眼泪，觉得倒霉而心里很窝火，我飞起一脚对着那个箱子踹过去，它翻了几个跟头，东西全撒了出来，我还是觉得不解气，冲过去又加了几脚。
　　然后它散架了，纸壳泡在雨里开始变成糊状了。
　　“迁怒可是很不好的品质啊。”清水站的远远的，看着我，好像把我看穿了似的。
　　“关你屁事。”然后不再理她，上楼去了。

　　夜深了，我从床上坐了起来，坐着发呆了很久，下床趿着拖鞋走到窗边，靠在墙上，石灰墙冰凉还带了些潮气。我抬起手，指尖触到窗面，抹开玻璃上结的水雾，视线斜斜地穿过去。雨里的路灯光晕昏黄，被我遗弃的东西静静地呆在雨里。
　　一晚夜雨，应该能将那些，全毁了去吧。
　　明天垃圾车来的时候，便彻底地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