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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Chapter 31 ...

  •   我离开的时候,岸本从另一条走廊穿过来,鼻青脸肿地往病房去了。
      我好像有点明白赤井刚刚那个意味深长的笑是什么意思了。
      回到旅馆的时候有点晚了,其他人都吃过饭了。我只好一人出去找吃的,走过一家面店,透过门帘的缝隙,看见店里面有个人的发型特扎眼。
      我目测了一下,确定了他是仙道。我想全镰仓再找不出第二个品味这么奇特的人了。
      我走进店去,看见他坐在吧台边上,面前一碗面,一杯饮料,手里拎了根吸管,一下一下戳着杯中的柠檬。他在出神,我喊他,“仙道。”
      他一下抬起头,表情有些茫然,“欸?三井?”
      我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
      “今天没比赛?”
      “比完了。你也没练习?”
      他喝了一口,说的风轻云淡,“逃了。”
      你这个队长……好不要脸。
      “你今年三年级了,想好干吗没?”
      仙道脸上露出一种特无辜的神色。“不知道。”
      我也懒得继续问。但是这对话很难进行下去。
      男人和男人,特别是不熟的男人,真的没有话可以讲。
      难道我跟他说,哥们,你喜欢的流川被老子占了便宜,羡慕嫉妒恨不?
      想起我也还没吃饭,我看向他的碗,“你吃的什么?”
      “什锦拉面。”
      “好吃吗?”
      “还行。”
      我对着吧台里的厨师大喊一声再来一碗拉面。等到一只巨手把一碗面送上了吧台,我顺便一抬头,看见一堵墙。
      我顺着墙往上看,没看到墙的头——由于个子太高被吧台悬挂的帘幕挡住了。
      我边吃边忍不住想,这厨师个子这么高,可能比赤木还高吧。
      “三井,味道怎么样?”
      “不错啊。”我顺口说完,才发现那句话并非来自我旁边的仙道,而是我头上很遥远的地方。我抬手用筷子撩开吧台前的帘幕,远远望见了一张脸。
      鱼住……
      那年决赛鱼住往赤木头上削萝卜的样子乍现眼前——我一口面条喷出去——我靠原来他真是个厨师。
      仙道扭过头看了我两秒钟后,突然笑出来。
      “鱼住?你怎么……”
      鱼住笑了,“我爸让我继承他的饭店。十八岁之后我就开始厨师的修行,就退部了。”难怪冬季选拔赛没看见鱼住。
      “鱼住你现在还打篮球吗?”
      “打啊。我们厨师公会偶尔也会组织篮球比赛,我是中锋。”
      我笑了几声,沉默了一会儿,问,“但是……”我看向他的眼睛,“只是这样……会甘心吗?”
      如果让我继承我爸的会社,整日坐在办公室里,偶尔参加会社内组织的篮球友谊赛,我会很想从他27楼的办公室跳下去。
      “不甘心也不是办法。这个嘛,人总是要往前走的。我也挺喜欢当厨师的。你看我把你碗里的裙带菜切得多么好看。”岂止,我还知道你萝卜切得美丽。
      但是我不喜欢坐办公室。我也不喜欢一年四季都只穿西装,把衬衫下摆塞到裤子里面,扣子一路扣到脖子上。
      “没办法,毕业就是毕业了,反正我是不可能再穿着高中的球衣再去比赛了。我的那三年认真地打过球,也没有白费。”鱼住笑了笑,“我想赤木的感觉应该和我一样吧。”
      那是你没有见过他退部之后坐在教室里饱受思念煎熬的模样。
      鱼住拿着抹布擦碗,“这星期,我有去看他打球。不是对手了以后,感觉也不一样了。”他突然“哦”了一声,“对了,他今天对深泽,你不知道吗?”
      我摇了摇头,默默地吸面条。我是比不上你们俩猩猩猴子的关系深厚。
      毕竟你们是曾经在一起抱头痛哭的人。
      等下——对深泽……那不是传说中全日本排名第一的篮球王者……我这一刻突然觉得猩猩的命比我苦多了。也真亏的他那颗如他长相一样厚实又坚韧的心。
      但是,现在的赤木真的很强啊。比起我初见他的时候——那时他就像光有体格没有脑子的愣头青。
      在入学之前,我从没碰到过像他这么高大的选手。也是在那之后,我意识到,个子高身体壮——也是一种天赋。而我并没有的那种天赋。
      那一年,我第一次遇到赤木,感受到他硕大身体里的能量。那条身高力量上的巨大鸿沟,让十五岁的我,非常地不服气、也从心底,十分丧气。
      还是在很久很久之后,甚至是在我放下一切回到那座体育馆的很久之后,看着除了我以外的那四个人活蹦乱跳连摔带打四十分钟依旧生龙活虎,我才愿意从心底承认一个我从来不愿正面的事实——我是真的——身体条件不如他们。
      不然我也不至于被他们都打了……我——哎——往事不堪回首。
      我真的需要反思一下——我偷偷瞄了瞄仙道——是不是应该走仙道这种潇洒路线来扬长避短了。
      潇洒。算了,这个对我太难了。
      我突然瞄见仙道另一边上立着的鱼竿,顺口问道,“所以你来干嘛的?”
      仙道哈哈一笑,“今天鱼钓多了,正好送来给鱼住。”
      “你不是不喜欢带鱼饵的吗?你不是也不带桶吗?”
      仙道转过头来笑的眼睛都弯了,“我骗你的,其实那天是我忘带了。我后来就是去取鱼饵和鱼桶的。本来我早就想去的,但是你坐在边上和我说了半天话,害的我没法去。”
      仙道,你真是——
      “三井!”有女生的声音,居然这里也有熟人。
      “嗯?”我转头看去,一个漂亮的女生站在我面前。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女生一巴掌扇在我脸上,“你这个不要脸的男人!”
      遭此厄运的我连忙抬起一只手挡在她意欲对我施暴的手,“等等——你谁啊?”
      女孩漂亮的眼睛瞪着我,“你不是湘北的三井吗?你个不要脸的男人,别以为剃了头发我就不认识你了,你们之前在公车上掀过我裙子!不要脸!”
      掀裙子……我突然想起来,以前德男啊,我啊,等等啊,的确是有这么个爱好,在车上看见漂亮女生就掀人家裙子,最喜欢看她们气急败坏地尖叫——但是,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仙道坐在边上含着吸管看笑话。突然冒出一个男人一拳砸在他脸上。
      这个男人说,“你们两个色狼以前居然敢欺负我女朋友!”
      这一下我们都愣了,很显然他以为仙道是女孩口中“你们”的那个“们”。想到这点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心里狂笑,谁让你留那种扫把头。
      我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笑出来,露出同情的表情,“仙道你还好吧?”
      仙道先是一脸无辜地愣在原地,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我和仙道从凳子上站起来,高他俩一个头。突然身后有巨大的阴影落在那人脸上,我猜是鱼住来了。
      我们三个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看他们。
      男生在我们三个的阴影中说,声音略有颤抖地问,“你们想怎样?”
      我捏了捏拳头,看着那个女生,“掀你裙子……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你们找茬啊!”
      鱼住说,“你们想找麻烦吗?”
      两人的目光在我们脸上晃了半天,大喊一声“流氓啊,黑店啊~”一溜烟就不见了。
      这时,仙道才“哎哟”一声,捂住被打的那只眼,转过头问我,“三井,你是真想打他们吗?”
      我坐下来,耸了耸肩,“怎么可能,我答应过安西教练,我以后不打架。”顺口问回去,“你呢?”
      仙道笑了笑,“运动员打架会被取消比赛资格的。”
      我们回头看鱼住。鱼住面无表情,“这是我家店,打坏了会被我爸骂。”
      吃完了面,我们从饭店里出来,鱼住送我们出来,他十分严肃地说,“三井,仙道,你们两个毫无责任感的扫把星,别再惹麻烦了。”
      我说,“这次真不关我事,掀她裙子那至少是两年前的事了。”
      仙道看着马路对面,慢悠悠地说,“三井……你的兴趣爱好挺多的……”
      我瞪着他说,“那是以前!不良少年的必修课就是掀女生裙子好吗!你不懂就闭嘴!”
      仙道作恍然状:“哦~所以你的过去原来这么不堪……”
      鱼住也作恍然状,“哦~这就是你那两年消失的原因,对吧三井?”
      你们俩去死吧,我诅咒陵南年年输给湘北,年年县大赛第三。

      走在路上,仙道看着无比清澈的天空,感慨道,“天气真不错啊今天。”他转过头对着我弯眉笑笑,“去公园坐坐吧。”
      顶着正午的大太阳,接受了邀请的我和仙道两人坐在公园大榕树下的长凳。仙道顶了个熊猫眼,我脸上一个巴掌印。仙道从口袋里掏出来一袋东西,拿了些开始喂鸽子。
      我靠在椅背上,瞥了一眼,“那是什么?”
      仙道嘴角一挑,手上一撒,一群鸽子过来啄食,喙尖轻点着仙道的手指,“鱼粮。”
      我看了看,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说,“分我一点!”
      仙道转过头来看着我笑,倒了些给我。我顺手一撒,鸽子争相啄食,扑扇着翅膀围着我脚边转,真的挺好玩的。
      下午的公园有微微的风,被下午的阳光照得有些暖,还有植物的味道伴随在风里。夏天的阳光很强烈,射穿了我们头顶的层层叶片,令叶子映出明亮清透的绿光,然后投在我们身上。
      我和仙道坐在这随风荡漾的绿波中,感觉世间万物都很美好,明天又充满了希望。
      突然我听到低声的吟哦,像安静的风一样缓缓渡过,顿时侧头。
      那是一个穿着水手服的高中女生,手里拿了本漫画,一边走一边轻轻地念着——

      你是那摇曳我枝头的风
      听见了吗那风与木之诗
      那青春的喧嚣
      啊会有人想起来吧
      自己青春年少的那些日子

      她的面容还很稚嫩,望着纸页的眼神有些忧郁。我望着她捧着书走去的背影,淡淡听着那一起远去的轻吟。
      我微微仰起脸,透过树荫的罅隙看到天空,真的好像有风拂过脸上一般。神奈川的天空一如我离开之前一般蓝得透明,连空气的气息都如此熟悉,可以安静地想起那些青春年少的日子,那段喧嚣而美好的时光。
      有流川,有教练,有樱木,有赤木木暮,有宫城彩子,有铁男德男,有陵南,海南,翔阳和山王。
      赢过,输过,哭过,笑过。
      清晰鲜明得仿如昨日的记忆。
      “三井。”这时,仙道硬生生、且不合时宜地,插进我的回忆,他仰着头看天空,“你在回忆你的湘北吗?”
      我装傻,“唔?”
      仙道伸出一根手指,点点自己的额头,然后做沉思状望天,“你毕业……也挺久了吧。”
      我觉得这话很刺耳,“我知道。”
      教练也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仙道转过头看着我,眼神是极少见的犀利,缓而有力地说,“我的意思是,你的注意力还停留在湘北。”
      我说,“我没有。”我也只是偶尔想起来一下,“我只是……”
      “……会怀念以前和流川在一起的日子。”仙道说,他挑了挑眉毛,“经常缅怀过去是一个坏习惯。那会让你的注意力都停留在过去,而忽略了当下。”
      “你一个高中生敢说我。”我忍不住恶毒地说,“你难道不会想起流川吗?”
      仙道先是意外地睁大了眼睛,忽然又笑了。 “爱、喜欢、想念——只是生活中很小的一部分,你可以感受着它的存在,但又不影响你继续生活。”
      他拿那双明亮的眼睛望住我,那目光中泛着耍赖般的笑意,“我认为——我可以接受没有流川的生活。”
      他的嘴角缓缓上扬,“那你可以吗?”
      我傻眼了。
      这个人——眼中没有任何挣扎,任何沉沦,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因流川而起的任何寂寞。
      他之前说的话突然清晰地在我的心底响起:我不会刻意拒绝爱情,也不会被它束缚。
      我眯眼看着仙道的目光,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我没有错,仙道从来不是风轻云淡的,仙道才是最骄傲的那个。
      他如此自信,所以他才敢放任自己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流川身上。
      这么自我,这么放肆的爱。
      我看着仙道,“我不信你不在乎。”我又加了一句,“我才不信你天生这么豁达。”
      仙道思考了一下,“也许吧。”他笑了笑,“反正我不打算为他做什么。”
      他低下头,手伸进装鱼粮的袋子里,摸了一把,又开始喂鸽子。
      鸽子围在他脚边啄食发生窸窸窣窣的声音,地上的草叶也跟着翕动。
      两个人出奇一致地保持着沉默。
      我想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仙道要约我来这里坐坐呢?他不是一直很嫌弃我烦吗?
      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侧着头打量这个人。他的身体向前弓着,手臂压在腿上,整个手腕悬空,手掌垂落在外面。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啄食的鸽子。
      我一挑眉,“你这么早熟,你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悲惨往事啊?”我抛去一个挑眉,“要不要说与三井大爷听听?”
      仙道回过头,嗤笑一声,“免了。”他盯着我戏谑他的表情半晌,突然伸出手来,用力地捏了捏我的脸,语气加重了半分,“你这人倒挺爱管别人家的事。”
      我大惊生怒,劈手往他脸上反掐去,伸手途中经过他的头,于是改变主意,一把揪住他的一撮头发。
      瞬间神清气爽。
      仙道脸色略尴尬地说:“真是像小孩子一样的睚眦必报啊。”
      我说,“那你先松手。”
      两人僵持了一阵,各自松手。仙道恢复了正常的神色,眼睛向上,抬手理了理额前我被握皱的头发,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总是放不下过去——难怪你那不打球的两年依旧架也打不好。”
      说完话,他转过脸看着我,含笑的眼睛里有着淡而清晰的戏谑,他其实经常有着这样的表情,谁他妈说仙道是个风轻云淡的人,风轻云淡个屁,这人根本就是个恶趣味且冷血的亡命之徒。
      你们都被他欺骗了。“你信不信我立刻把你打趴在地。”
      仙道哈哈大笑,“你幼稚起来倒是和流川不相上下。”他笑完说,“三井前辈,这个习惯可不好啊。喜欢的东西都不直接去追求,永远盯着我们这些外围的无辜的人发脾气。”
      我翻了个白眼,“什么呀,我已经被他残忍地拒绝了好吗?”
      “像三井前辈总是号称自己永不放弃的人,这么快放弃不像前辈您的风格啊。”仙道用他一贯斜着半张脸,仿佛洞察了一切的神态看着我。
      我想起那个丧气却心悸的雨夜,“他都让我滚了,难道厚着脸皮不滚吗?”我反过来斜眼看他,“你在爱情里无拘无束,自由飞翔的,你告诉我怎么办?”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弯了眼睛笑笑,“哪里哪里。三井前辈,我还只是个高中生啊。”出乎意料,他眼中的笑意隐去,陷入长久的沉默。之后以最平淡不过的神态说了一句,“我和你是不同的。”

      我还在注视仙道。我在想我到底哪里跟你不同。
      仙道拒绝看我,径直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差不多了,回家吧!”说完了,笑眯眯地看着我。那表情像是作为神奈川的杰出代表欢送我离开。
      我也站起身子,望着面前一片阳光明媚,绿意盎然,想:我到底还是比清水幸运的。
      任何人都会走出属于那段共同的记忆的年纪,我是,仙道是,流川也是。但是曾经经历过,已经有所不同。
      “再见!”
      仙道看着我,在午后的阳光里冲我笑了一笑。笑的格外令人讨厌,眼睛都弯成两道月牙。
      笑什么笑~~~小心我连你也喜欢。
      然后我也对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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