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合度伴侣》雁三册

25、B4

　　亚尔曼拖着已经打晕的高个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席霖正在用精神触手扣着矮个进行记忆搜查。
　　记忆搜查虽然并不是什么温和的手段，但也不至于死亡。最多只是对对方的精神海造成细微的、可恢复的损伤和痛苦了点，这从矮个垂在一旁微微抽搐的手也可以看得出来。

　　亚尔曼看着矮个痛苦的表情和席霖看上去心情有些不佳的侧脸，慢慢走到了他旁边。席霖直接拽着矮个的领子把他抵在墙上进行的记忆搜查，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手微微颤抖，脸色也算不上好。
　　亚尔曼慢慢握住了席霖的手腕，他没用力，席霖自己就松开了手。精神搜查也刚好结束，矮个一下子像摊烂泥一样滑到地上，失去了意识。

　　他并不觉得这种做法残忍，毕竟刚刚这两个人的对话就已经说明他们对于这个实验室里那些阴暗的勾当并不是一无所知，算不上什么无辜，而记忆搜查甚至连刑讯逼供都算不上。只是这个实验基地里的人即使都罪无可恕，这件事也不应该由他们来做。
　　他们践踏生命，自以为可以成为上帝决定人命交易，但这不代表他们的生命就可以被人随意处决。
　　唯有法理高于一切。
　　除了法律，没有人可以可以对他们滥用私刑。
　　席霖是个优秀的军人，亚尔曼不会允许任何可能对他有任何不利影响的事情发生。

　　第三军团和常年驻扎在边境的第九军团不一样，席霖之前没遇见过这种案件，亚尔曼不是。人口失踪案不是移交给第三军团的第一起案子，也不会是最后一起。事实上在那些会移交给他们的恶劣案子里，人口失踪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方式已经是最温和的一种了。即便是再光亮的房间里都会有阴影的存在，海蓝星也不是一直都像在太空中看到的一样，那么安静祥和的。
　　亚尔曼以前也想过，他们这些人一直在边境线浴血战斗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星海里征战四方，最后才发现国土之上，即使是最高的那几座楼里，也混入了这些渣滓。

　　虽然也想起了一些不太让人开心的事实，亚尔曼还是走上前，轻轻握住了席霖攥着拳颤抖的手，说话的语气温柔得让第三军团的人听到了怕是会怀疑他们少将被人魂穿了。
　　“我通知克雷尔了，他们待会会有人负责带走。”
　　如果有人从后面看，就是亚尔曼把席霖搂在了怀里。
　　亚尔曼的声音柔和，好像对面是什么容易受到惊吓的小动物，生怕声音一大，对方就跑得没影了。
　　“趁他们还没来，要不要再查查高个，嗯？我们要尽快把其他人带出来，我们还欠罗森小姐一面锦旗呢。”

　　席霖深深地呼了口气，伸出精神触手干脆利落地在高个的精神海里扫了一圈，刚刚他只是存着要折磨下矮个的心情才故意放慢了搜寻的速度。
　　果然不管过多少年，他都没法容忍这种肆意践踏他人生命的行为。

　　他现在只要闭着眼，出现在眼前的还是那些跪在地上不断哀求的面庞。对方的脸上狼狈地沾满了泪水和鼻涕，这让他们的脸显得有些滑稽。他们中的大多数甚至都算不上整洁，浑身上下破烂的衣服显得狼狈不堪，有老人，有小孩。

　　乞丐、流浪汉、孤儿。

　　他们是城市里的透明人，是只能隐藏于阴暗处的地下生物，即使突然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关心，说不定还会有人弹冠相庆，感叹城市的街道更整洁了。刚刚两个人对话里的“几十人”从两个人的记忆里有了解释。如果是这样，警方一直没有收到消息也就不奇怪了。
　　席霖和亚尔曼说了以后，亚尔曼沉默了一会儿，“这样子亚当没给出这部分人也可以解释了。”

　　按照现行法律，即使失业，只要拥有户籍，也是可以直接领取救济金或者接受工程补助的，不论教育水平和体格，只要想要生活下去，总是能找到正当的营生手段的。失去父母的儿童也会有符合资格的孤儿院接收，生活水平或许各异，但想要正大光明地活下去总是没问题的。
　　所以现在还会出现的流浪汉、乞丐只可能是那些因为各种原因失去了身份的人，大多是偷渡客。亚当只能根据现有的公民信息库来判定受害者是谁，如果对方在公民信息库中都不拥有资料，自然也就无能为力。

　　偷渡客的星球大多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再适宜人类居住。居住在上面的人们突然一下子失去了容身之地，像赛斯星这样属于帝国境内的还好，如果只是个不属于任何势力的小星球，那就只能沦为流浪者。
　　流浪者中的一部分选择去帝国或者群星之域，但只有很少一部分有能力拿到正经的入境许可，大部分人只能选择成为这种偷渡客。他们冒着种种危险，穿越星云和小行星带来到这里。直到踏上土地才发现这才仅仅是一切的开始。

　　公民身份。
　　直到失去才知道这个一般人从出生起就已经拥有的东西，外面的人要获取有多难。
　　毕竟几百年几千年，无数代人辛勤创立起的国家，有什么理由让外人毫无门槛地享受到他们建立起的福利制度呢。
　　对于国家而言，这是桩生意。
　　如果没法确定你能带来的利益，这桩生意是无法成立的。
　　所以这部分人中能成功拿到公民身份的又是少数中的少数，最后只剩下其他的人，带着他们仅剩的从他们母星带来的东西，蜷缩在这些繁华都市的角落。这座城市的繁华与他们无关，只能在雪夜的梦里怀念一下母星温暖的炉火和花香。

　　另一部分的流浪者则直接选择了星海，开着飞行器在星球间游荡，个别时不时打劫下路过的商船。他们从此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他们会和帝国做生意，也会和群星之域合作。
　　他们就是星盗。
　　一个强大的星盗团实力甚至可以媲美帝国的一支军团。更何况还有星盗们自成体系建立起的流浪者联盟，联盟拥有的黑市可以供给给星盗们最好的武器。
　　对于每一位星盗而言，他们属于星海，一生之中除了最初在母星的日子，大部分都会在属于自己的星舰上度过，偶尔到星球上办事才会落个地。所以不少人都会有星际漫游综合征，刚到陆地上的那几天总是头晕呕吐，食欲不振，严重的人因为对重力不适应，甚至要在床上躺个好几天。
　　想象一下，一群身高将近两米，各个肌肉虬结、身上带疤的壮汉，脚一碰到地就虚弱得好像不能上岸的小美人鱼，娇花一样，躺在床上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可以说是非常辣眼睛了。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意外诞生了一种分辨星盗的方法。
　　即使是席霖，刚到首都星也难受了好几天。

　　不过家里的几个大龄单身哨兵倒是没有这种毛病。一个个在星舰上生龙活虎，到陆地上也照样满地乱窜。看上去都很适应这种星海和陆地交错的生活，不知道在成为星盗前是做什么的。后来进了学院，席霖倒是隐约猜到了。
　　军人。
　　应该还是受过正统帝国军校教育的军人。虽然几个人一般一副自由散漫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受过严苛军事教育的样子，就连战斗时的一些动作都已经完全变了，但是有时候举手投足里的一些习惯却依旧在。

　　比起如何处置渣滓，还是活着的人更加重要。亚尔曼拍了拍手，“说吧，还有什么。”
　　席霖说，“一个坏消息，一个说不上是坏消息还是好消息的消息。”亚尔曼听到后面一个的定语，挑了挑眉。
　　席霖没等他开口就继续道，“坏消息是这两个只是普通的巡逻人员，对于实验一无所知。连权限卡都只有最外层的权限。最多把我们送到实验基地外层，再进去估计还得另外找人。”名为找人实为绑人的活动。
　　“另一个就是，”席霖面无表情地蹲下身，一把掀开了高个和矮个的面具，露出了两张看上去就很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脸。
　　席霖捏着矮个的脸朝向了亚尔曼，“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矮个和他之前发表的哨兵癌言论长得十分不符，是个下垂眼的娃娃脸，是个邻家小弟弟的标准脸，不过这种脸出现在这里反而更容易让人印象深刻。
　　亚尔曼端详了一下，然后嘶了一声，“杀人猫？”
　　席霖点了下头，“答对没奖。”然后毫不客气地拍了拍矮个的脸，
　　“这张脸，30万星币。”
　　亚尔曼忍不住想吹了声口哨，但想到下水道这种密闭空间的放大特效，只好有些遗憾地放弃了。
　　然后转头去看高个，果然，也有些眼熟，好像平常没少在军部首页看到过，虽然奖金没有帝国通缉悬赏榜上的多，也比不上“杀人猫”，但也足够吃顿好的了。

　　“我感觉有一大把星币在向我们招手。”亚尔曼仿佛看到了充盈的军费库，心情愉快。
　　“问题是我们不知道缩在前面那个乌龟壳里的那群神经病集邮一样得珍藏了多少这种款式的变态。”这就是席霖刚刚说不知道好坏的原因。
　　“送上门的钱袋子，当然是越多越好。”亚尔曼从小到大就没怕过谁。
　　年轻的帝国少将向来胆子比天大，是个就算掉进锯齿蛛的洞穴，都能吹着口哨砍蛛腿做烧烤的勇士。亚尔曼“咔擦”一声，给两位现在在他眼里就是两袋星币的先生拍照留念，直接发给了副官克雷尔。
　　不管自己副官收到这两张通缉犯免冠照是多么懵逼，通知完他可以准备领赏金，并且告诉他接下来第三军团的团资里说不定还有类似的大笔进项后就收起了通讯器。

　　亚尔曼手脚利落的把两位赏金先生扒了个一干二净，毫不客气地就给他们留了个底裤。随手把矮个的一套往席霖怀里一丢，就开始往身上套另一套。
　　席霖看着这套矮个的沉默了一会儿，刚刚就算在黑暗中他也看得出来，那个矮个的身高一米七不能更多。
　　十公分的差距你要我靠弯腰驼背腰间盘突出解决吗？
　　席霖终于想起来他现在还披着羊皮，出色的理智阻止了他。席霖默默把已经打好草稿的几百字嘲讽咽了回去，开始套防护服。

　　防护服本来就宽松，上衣还看不出来。下装就很明显了，好好的裤子直接变成了七分裤，好在除了难受点，穿上靴子倒也看不出来。席霖还没说什么，一旁看戏的亚尔曼已经头抵在在他的背上抖了起来，席霖大概猜出他是在笑。好在少将先生还记得静音，无声地笑得开心。有些烫人的热气哈在席霖的脖子上，弄得他下意识抖了抖。
　　亚尔曼也不再逗他，他直起身，眼睛里依旧带着恶作剧成功的愉悦，看到席霖警告性地点了点他，眼里的笑意更浓厚了。席霖指了指之前高个矮个来的地方，率先往前走去。

　　虽然说可以多赚点赏金，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两个人还是一致决定套好羊皮，深入敌后。根据矮个的记忆，其实还有其他几对巡逻队伍。席霖和亚尔曼都不知道会不会遇见其他队伍，通道里据说还涂了防止精神触手探索的涂层，通道里空间不大，一点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决定尽量减少语言上的交流。

　　里尔街在西塞格的北边，离被封禁的西北区离得并不算远。席霖估计着他们走的方向，继续往里走。越往矮个记忆中他们的进口靠近就越是能感觉出通道和之前的不一样，地面上已经没有了积水，周围的墙壁上也不再有干燥的青苔。防护服在没有开启防护功能的时候并不会影响他们对外界空气的感受，席霖能够清楚感受到外面的空气越来越清新，不再有那些霉味和潮湿的气息。显然亚尔曼也是同样的感觉，不过哨兵的五感显然更加敏感，他伸手抓过席霖垂在一旁的手，在他的手心划了几个字。
　　触摸透过紧贴皮肤的防护手套传递到手上，感觉有些奇异。
　　“消毒剂。”
　　席霖神色一凛，这说明他们已经离实验基地越来越近了。

　　实验基地的看上去很普通，就好像是通道里任何一个出入口或者是工作间的门一样，破旧而又充满了岁月感，除了上面正亮着红灯的新型智能锁。
　　席霖觉得等一切结束以后，他必须要在审讯室里感谢下实验基地的负责人。如果没有他们要求工作人员必须穿着防护服的强迫症，刚刚面对两位赏金先生他们需要拿的就不是身份卡，而是眼珠子和手指了。

　　亚尔曼拿出刚刚从高个身上搜出的身份卡扫了一下，亮着的红灯一下子变成了绿灯。席霖不由也为幕后这群人的心大感到佩服。
　　可能是真的非常自信，觉得自己不会暴露吧。
　　亚尔曼拿着身份卡的手也停滞了一下，显然也是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关卡，一下子被这群犯罪分子的肆无忌惮惊到了。

　　事实上背后的人大概比他们想象得还能再胆大包天一点。
　　席霖刚刚从矮个的记忆里知道，这里的实验室共有四层，全部都是地下设施，矮个只有B4的权限，B3、B2都是实验设施，B1才是核心层所在的地方。席霖和亚尔曼现在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去核心层，擒贼先擒王。

　　一打开门，看到的就是和那个破旧的门十分不符的高科技实验室。空间大的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把这附近方圆十公里的地都挖空了。这一片区域里的人不算多，只有六个，都穿着黑色防护服，估计是和他们一样的“守卫”人员。
　　席霖犹豫接下来是不是要直接上去干，赌一把这里面有拿着通关钥匙的高级人员。经过了刚刚的那一场合作，席霖现在对于他和亚尔曼这对组合突然有了迷之自信，这句话让前搭档伯顿听到怕是要哭晕在遗忘海。
　　亚尔曼眯着眼睛看了看这六个人，大概审视了下几个人的实力。他不着痕迹地活动了下手腕，一人三个，正好平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