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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黑法师的奇幻城堡 ...

  •   布雷德瞪着那些火焰和被其簇拥在其中的黑法师,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水底之中。

      他吸了口气,“呃……这些是琐什么的……”

      “琐罗亚德斯之火。”

      布雷德吸了口气,“叹为观止。”他用眼角偷窥着黑法师——全身都裹在长袍里真的没什么,身为巫师谁还没点怪癖了,至少他没变回千眼怪物。“那幅画也是。”

      黑法师优雅地走下最后一级台阶,他的声音很刺耳,如同皇宫里的弄臣,话语的内容也是在装神弄鬼。

      “是啊,看看这些扭曲的钟表,它说明了时间的不可靠性。就像书里写的——有无数种时间,无数种可能,它们会在岔道分开,也许会在下个岔道相遇,然后分离,相遇、分离、再相遇、再分离,组成一张拓扑结构的网。在这个时间里,你敲响我的大门寻求答案。而在另一个时间里,你甚至不存在。”

      等他再次说话时,声音却如同迟暮之年的老者,“只有他,他会出现在所有的时间线里,他总会在绝望中死去,然后你敲响我的大门寻求答案。又一个循环,又一次死亡,永无止境,静止不移,重复不断,再次回到原点。”

      布雷德还能说什么,他只能装作听懂般礼貌地点点头。对方随意变换声音的技巧让他不舒服,他挺想知道对方口中的“他”是谁,但下意识觉得不是个好问题。

      “这里并不是谈话的地方。”黑法师挥挥手,场景变换,他们仿佛身处一桩大型戏剧中,隐形的幕后人员无声无息地更换了幕布和布景。

      一片空旷的海滩展开在他们眼前,布雷德的面前立着桌子和一面绿色的奇怪的伞,还有高靠背、低座位的椅子,造型和材质见所未见。

      布雷德环顾四周,发现脚边是一个只有眼睫毛、鼻子荒诞地组合在一起的人头残部;身后的平台上长着一棵枯死的树;他眼前的桌子上垂着一个湿面饼般软塌塌的钟表。

      眼前怪诞的场景让人目不暇接,这里没有一丝风,每个场景都透着一股诡谲之感,布雷德的全身紧绷,随时准备一跃而起,魔法让他开了眼界,最强烈的感受却是后悔没有配剑出门。

      “这是门口那幅画?我们进到了画里?”

      “《永恒的记忆》。”黑法师说,他端正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这个世界其实是幻觉?我们还在大厅里?那里才是真实世界?”

      “他有过类似的疑问……”黑法师的声音如同即将被风吹灭的烛火。

      “你又凭什么说这里是假的,而你习惯的世界是真的呢?”

      布雷德的手心开始冒冷汗。

      “不说画了,说说你,小蛇,你要问我什么问题?”

      你这么神,肯定知道我想问什么呀。小蛇是什么意思?但布雷德不是会将这种话说出口的人。

      “问题?”他迟钝地说。

      “任何问题,”似乎是觉察到布雷德的不安,黑法师没有再玩变换声音的小花招,他用低沉男人的声音问道,“这不是你来这里的原因么?寻求答案。”

      答案?布雷德盯着海滩上湿面饼般的钟表……他知道自己该问什么,这个问题从小到大就困扰着他,一个在寄养家庭长大的孩子会能问什么呢?太好猜了。

      “你能告诉我……我的亲生父母是谁么?”

      黑法师微微抬头,“父亲,还是母亲,我只会告诉你一个名字。”

      布雷德耸耸肩,“母亲。”他内心并未对此报多少期望。一股冲动,那些话语脱口而出。

      “他们叫你黑法师,阁下你名副其实,你将我带到了这噩梦般的地方,你的巢穴——恶魔的巢穴,向魔鬼提问者要付出什么代价?”

      黑法师并没有恼羞成怒,似乎被他取悦到了,“聪明的猜测。”他说,“一个换一个,问题换问题,公平的交易。”

      太阳炙烤着大地,那永远不会落下的太阳。布雷德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黑法师的声音再次变换,那是出现在男人最深层的梦境中的女人的声音,“告诉我,你如何成为了御剑士学徒?你在寄养家庭里发生了什么么?”

      “这是两个问题,”布雷德绷紧了身体,“我的故事很无聊,完全无法取悦阁下。”

      “告诉我,”黑法师的声音甜美又亲切——是的,魔鬼总是循循善诱,“我喜欢听故事,你的故事只剩下最后一块拼图。”

      布雷德的大脑一片混沌以至于他忽视了黑法师话语中的涵义。他一贯不会开诚布公,更喜欢当一个倾听者,事到如今仍在垂死挣扎,“那听起来像是在抱怨,听了会睡着的。”

      “在某个地方,为了让别人聆听他的抱怨,有些人甚至愿意付钱。”黑法师坚持道,“告诉我,小蛇,我想听每一个细节。”

      布雷德耸耸肩,“没什么好隐瞒的——一切的起因是一个耳环。”

      当他开了头,剩下的话便倾泻而出。

      “加入铁堂之前,我生活在小村庄里。有一天,一个姑娘丢了她的珍珠耳环,那是她丈夫给她的嫁妆,她不敢告诉对方,只能地偷偷哭泣。我从河边的鸢尾花从中找到了耳环,还给了她,她问我怎么做到的,我如实告诉了她,我说我在梦中梦见了自己捡到了耳环,梦醒之后真的在哪儿找到了……”

      年轻的御剑士学徒直直盯着桌上扭曲的钟表,“当天晚上,我走出家门,所有人都开始向我扔石头,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他们嘴里高喊让我滚出村庄,有些人甚至想烧死我。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变成这样,我只是想帮忙,而他们却开始恨我。他们很不喜欢‘我能找到丢失的耳环’这种事。”

      事实上布雷德觉得耳环这并不是全部原因,从他记事起,包括他的养父母在内的村里人从来都不喜欢他,似乎他的身上有些东西,他自己没有觉察,却让普通人感到害怕。耳环则彻底导致了他们的爆发。

      黑法师兜帽倾斜的角度表达了他听得很认真,“真糟糕。”奇异的是,他的语气里有着真挚的情感,“你那么小,是如何保护自己的?”

      布雷德记得当时自己尖叫,哭泣,下跪,蜷缩在地上,只能看见一群被仇恨扭曲了的狠毒的脸。

      他们听着他的求饶声——一个孩子的求饶声,哈哈大笑了起来,仿佛不自觉间陷入了癫狂的集体意识中,村里的人曾用石头砸死过娼妓,现在也要砸死一个儿童。

      “总会有办法的。”他轻描淡写地说。“我身上有着什么东西——他们很不喜欢,他们不停拿石头砸我,金想帮我,却被他们扒光了衣服……我以为我们会死去,但路过的洛克大师救了我们,将我们带回了铁堂,我就这样成为了御剑士学徒。”

      黑法师默默地看着他,看着布雷德脸上的表情因为起过去的惨痛经历而变得暗淡。

      “你没有错,小蛇,错的是他们,他们自身的愚蠢而惩罚你,他们因为未知而恐惧……你只是听见了歌声,不,只能称之为歌声的回音。”

      铁堂的次席罗德人偶般的面孔在布雷德脑海中倏然闪现。【你能听见那歌声么?无姓者布雷德?】

      “歌声是什么?”

      黑法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拼图完整了,”他说。“轮到我兑现诺言了。”

      他露出了眼睛以外的身体部位——一双手,艺术家的手,那双手受到了良好保养,将桌子上扭曲的时钟托在手中,他这才看清时钟上本应标明数字的地方如今被字母所占据。

      “让我们来看看,布雷德的亲生母亲是谁。”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黑法师放开了手,钟表没有任何依托地悬浮在半空中,时钟上的分针开始旋转,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在牵着它。

      它指着一个字母稍作停顿,然后继续旋转、停顿、旋转,最后完全停了下来。时钟失去力量,掉在了桌子上。

      它拼出了一个名字:【掮客女王赛斯。】

      “赛斯,海岛上的无冕之王,她是你母亲的名字。”黑法师说,“美丽的女人,可惜已经香消玉殒。”

      布雷德盯着远方枯死的树和干枯的山峰,心中并没多少波澜起伏。钟表莫名其妙拼出了个名字,那不一定是真相,她不一定真的是他母亲,即使是真的,那个叫赛斯的女人已经死了,她不认识自己,也许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等等,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掮客女王赛斯名声赫赫,她生前是皇帝尼禄的皇后,伊莲的亲生母亲……

      这意味着伊莲公主是他妹妹?那尼禄……

      布雷德嘴唇干涩,内心开始狂跳,“我的父亲……难道是尼禄·艾德曼?”

      听到他的问题,黑法师突然放声大笑,仿佛是压下了奇怪的开关,他笑得弯下腰,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他是个疯疯癫癫的怪咖,但往好里想——至少笑声还属于正常男人范畴。

      沙滩、湿面饼般的钟表、枯树、桌子渐渐褪色,消失,他们又回到了那个塞满鬼火的屋子里,布雷德瞪着眼前还笑不停的巫师,很想扭头就走。

      “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布雷德,你真是个可爱的小东西……”他又喷出了一阵笑声。

      布雷德耸耸肩,觉得自己在对方眼里宛若白痴,他不愿意在这里呆一分一秒了。

      他对黑法师微微鞠躬,转身走向大门,听着身后的笑声渐渐远去。

      在走出大门之前,布雷德脑中灵光一现,黑法师迷宫般的话语变得不再那么晦涩了。他没有回头,低声问道:

      “这是第几次,你目睹我走进了这扇门,向你寻求答案?”

      他等待着,一声心跳,两声心跳,他扭头。

      笑声消失了,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

      瑞雯和休伊蹲在大门口,一看见他走出来就蹦了起来。

      然后他就被各种问题轮番攻击了,“他长什么样?”、“是男是女?”、“你问了什么问题?”、“他的屋子是不是闹鬼?”

      布雷德只有一个问题,“金呢?”

      瑞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没碰到他么?你前脚刚进去,门就也为他打开了。”

      【有无数种时间……】

      布雷德摇头,“我没碰到他。”不安感逐渐升起,“没有碰见,没有,没有碰见他。”

      【它们会在岔道分开,也许会在下个岔道相遇……】

      他没有理会其两人的问题,只想冲进那栋建筑,将自己的朋友拽出来。他几乎要这么做了,然后看见金毛绒绒的脑袋出现在院子里。

      金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便低下了头,佝偻着身子走出了院子,沉默地回归了小伙伴的队伍里。

      “金。”布雷德松了口气,满脑子都想着将自己母亲和妹妹的消息向对方倾诉,“这地方真邪门,你……”

      金抱住了他。一个暖的,软的,不受伤害的肢体接触。

      他们关系很好,他却从没拥抱过他,布雷德能感到对方试图将强烈的情感发泄在其中。

      “怎么了?”布雷德小声说,轻柔地抚摸着好友的鬈发,“嗨,伙计,怎么了?”

      灰眼睛的男孩想说什么,但说出口的只有无声唇语。一阵沉默,等他开口时,已经是开玩笑的语气。

      “那个家伙真邪门,还有他邪门的奇幻城堡,经过他的言语荼毒,人家需要爱的抱抱。”

      瑞雯:“你俩干脆结婚去吧。”

      金放开了他,对他们露出了个微笑,“走吧,走吧,回去的时候听我给你们扒一扒这个怪咖。”他率先向山下走去。

      回去的路上,金一直说个不停,他说了琐罗亚德斯之火,说了黑法师变换的声音,却只字未谈他问了什么问题,以及黑法师的回答。

  • 作者有话要说:  黑法师的原型来自于格伦·库克《黑色佣兵团》北境第一部里的劫将搜魂,按要求还是标一下的好。
    以及布雷德和黑法师谈话的那幅画是萨瓦尔多·达利《永恒的记忆》,写啥都爱扯这幅画,画长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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