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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第19章千算万算,不如背后遭人一算。
      杨临没有强求我。
      他离开了。

      我一整夜坐在镜前,直到曙光从窗口透进来,自己在其中的面容越来越清晰,执起黛黑开始细细的描眉,用小指点了点胭脂,晕开匀在自己的脸上,唇上点胭脂。
      小杯过来为我梳起发髻,戴上坠饰。
      镜中的容颜波然不惊,嘴角牵了牵,微笑,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白昭仪。
      吃过早饭后,便有小太监宣我过去。
      我得体地起身,跟随着小太监。心里计量着万般的措辞和解释,越是危险越不能恐慌。旷而空的宫殿,金碧辉煌。是落日近于暮色的冷。仿佛灿灿,又迅即消失。
      这样压抑而沉重的场面。皇上,太后,皇后,平静而威严的脸,我慢慢地走向他们。感觉到他们的目光,他们可以瞬间决定我的生死。
      越过一些跪在地上的侍卫和犯人,因为惧怕而浑身抖缩。
      只有到真正遇到了危险的时候才会怕吗?才会拼尽一切的想留住性命吗?
      我不禁心内暗笑,却发觉自己的手心也已是一片冷汗。

      我行礼:“臣妾见过皇上,见过太后娘娘,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吧。”太后淡淡地道。
      旁边突然有个匍在地上的人转头指住我:“就是她,她就是白银!”
      “噢?”我挑眉,诧异地问:“你认识我?”
      那瘦小的人向前爬了几步,叩头:“皇上,草民曾在随安堂见过白银,她是被我们随安堂的护法杨临救回来的,还在我们那住了一段时间,后来,草民就听说,她被卖到妓院,当我们的探子去了。”
      妓院这个词一出,太后和皇后的脸都微变。
      “妓院?”
      “是,太后娘娘。妓院是最好打听消息的地方,我们随安堂常送些女子过去做内应。”
      太后娘娘瞥了一眼我,“说下去。”
      “是,太后娘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去了那好几个月后,这白银突然又回来了。之后才听说她在妓院里惹了事,被杨临救了回来。再然后她就被送去九王爷府当丫鬟。”
      我立刻跪下:“皇上太后,臣妾冤枉!”我转脸看那男子:“我与你有何冤仇?你为何血口喷人?!”

      皇太后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你说他冤枉你,你说说看。”
      我低首道:“臣妾与那个白银的确名字相同,面容也类似才会遭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误会。臣妾知道那个白银是皇后娘娘的侍女,还是个逃犯,全家因为污蔑太子的反石而死。可是臣妾不一样,臣妾从小家里贫困,把我卖予了人贩子,几经辗转才到慕府里做事。臣妾若是在妓院待过,那臣妾……”我放低了声音:“……皇上知道,臣妾嫁予皇上之时还是……完璧之身。”
      皇太后看了看皇上,皇上无动于衷。
      我只能忍住不看他的表情,继续低头说:“臣妾在王府当下人之时,皇后也是因为臣妾面容相似那个白银,才把我臣妾招至身边服侍,才能有幸承蒙皇上的恩宠。更何况,臣妾能够服侍皇上已是上天厚爱,感激涕零,又有哪里不满足的?怎么会想傻得想去当什么一个随安堂的内应?臣妾一不会武功,而不识字就算让臣妾去当探子,臣妾也不会啊。”
      “你说得有理。”

      我知道现在的形势不能让我和盘托出。
      当初在王府的时候皇上就已经下令任何人不得质疑我的身份,也就是当初的那个白银是那个白银,我是我,我跟她无任何关系。
      况且,我要真是那个白银,是慕府的丫头,全家又是因为太子的反石而死,现在小姐嫁给了皇上,皇上又娶了我,很容易便会想到是皇上同慕府陷害自己太子,这个皇位也就来得不正,他不会没考虑到。所以这时候皇上,皇后都不会把我的身份揭露出来。
      真正难对付的只有太后。
      太后不是皇上的亲生母亲,她是小姐的姑姑,是十五王爷的生母,在朝中也有亲族的势力。若不是十五王爷还小,只怕九殿下也做不到这个皇帝。
      两个人虽然表面上母慈子孝,可在朝中却是分庭抗礼。

      那个人大惊:“你分明就是那个白银,还想骗皇上和太后。太后娘娘,您相信草民,她就是我们随安堂的内应!”
      我用袖角擦了擦眼泪道:“你为何害我?我连随安堂三个字都不会写,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会是它的内应!你到底是受谁人指使来污蔑我?!”
      皇太后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他是皇上清除随安堂留下的欲孽,毫无用处。”
      也对,皇太后历来喜欢干洁,而旁边这个人全身破乱,身上有各式的伤口,头发蓬乱,尖嘴猴腮,是个贪生怕死之徒,更觉得面貌猥琐了。
      身上还有隐隐的一股臭味。
      皇太后微皱:“把他拖下去。”
      “皇上,太后,您说过,说草民要是全盘招了,就不杀我的。”他想爬上前,皇太后像是要碰到瘟神一样往后缩了缩,惊怒:“来人!”
      “太后!皇上!”
      那人惊恐地大叫。
      立刻有人强硬地把他拖下去。

      皇太后端正了姿态看了看我,凤眼微眯,仿佛有趣:“只是光说这些也不能证明你不是,是不是,白昭仪?”
      我匍匐道:“太后明鉴,当初臣妾随皇上出去的时候,有人埋伏在途中竟胆敢刺杀皇上,是臣妾挡在皇上身前。试想臣妾若真的想害皇上,又怎么会舍命救皇上?臣妾那时年龄尚小,心中只有皇上并无其他,只盼能为皇上死都是好的。皇上也是因为这样才恩怜臣妾,纳了臣妾为妾。”
      “还有这样的事?本宫倒不知道。皇上可有这样的事?”
      皇上只是看着我默然无语。
      旁边跪地一个侍卫突然说:“皇上,臣这里还有一份证据,是当初王府内程管家与随安堂堂主何安密通的书信。程李是随安堂的护法之一,信中提到有人已顺利混入王府,安心做事,无任何举动。何安还提到要多注意这个人。”
      当杨临提到还有证据之时,我已隐隐猜到。
      思索了一晚上,我终于记起,为保隐秘,在他们来往的书信中都不会提及真姓名,怕被人截到查出来。我不知道他们如何称呼我,但我知道,既然要保密,自然不会那么轻易被查出来。
      “有人?”我似乎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就知道那是我?”
      “来来往往的几封信中提到那人在厨房,后来到了王妃身边,取得了王妃和殿下的信任。”
      “可这样也不能判定是臣妾呀。”我委屈地说:“这府中有多少侍婢,到王妃身边的也不在少数。况且那人是男是女还未知。”
      想必他们一听到厨房又是王妃身边,自然而然地想成女子了。
      若是女子我的可能性的确最大,但若是男子,就牵连甚广了。
      那侍卫一怔,遂不言。

      场内一时寂静,皇太后突然道:“本宫看这样吧。这样问也调查不出什么来,况且她又已嫁给了皇上,还怀过龙子。就算真查出来她是那个白银,在妓院待过,传出去于皇室的声威也不好。不过放着个危险在身边总不好,不然就打入冷宫,她离了皇上,自然也做不出什么祸事来。”
      我一惊,仰起脸:“太后!”
      太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知道,她是个老狐狸,大概并没有真的相信我,只是想看看我怎么做。
      皇上却无一丝为我求情的打算或意图,只道:“母后说得对。”
      我抬头看皇上。
      他面无表情,道:“来人,传朕执意,把白昭仪打入冷宫。”
      我跪在地上咬住下唇,只听得皇太后起身,“也有些时候了,这事搅得人头疼,音儿,随本宫一起回去吧。”小姐“啊”了一声,才似乎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是,母后。”
      皇太后暗红色的拖长凤摆,小姐正红色的稠裾,缎青色的宫鞋,还有一群群宫女桃红色的裙摆款款从我身边安静地走过。
      “儿臣恭送母后。”

      皇上的声音那么近,却又那么疏离。
      我跪坐在地上,握紧拳头没有看他。
      他大概觉得刚刚伶牙俐齿,推脱责任的我陌生,而我也在此时对他觉得寒心。

      我没有挣扎地被侍卫押送到宫内,路上一直在平复心神。
      不行。
      我还是不能认输。
      如果进了冷宫,这一辈子想出来就难了。
      小杯看这阵仗,迎上来:“娘娘。”
      我突然一闪神,攥住小杯的手:“小杯,你去帮我查清楚,皇上今天会路过哪里,去哪里就寝?!”
      小杯愣了一下,“是。”
      我坐着喝茶,止住手指的慌乱与颤抖。
      杯中的茶微荡。
      我喝了一口。
      咽下去。
      茶是冷的,冰冷入肺。
      没关系,我还有半天的时间,我来得及。

      小杯回来的时候却待了一个人,何昭仪。
      “姐姐我听说宫里出事了,你没事吧?”她的神色看起来很着急。
      这个时候还有人来看我,我有些感激她,道:“妹妹,您能帮我一个忙吗?”
      “姐姐想干什么?”
      我看着远处说:“我至今为止最大的错是没了皇上的宠爱,当时皇上若是肯为我争一句,我也不会就这样被打入冷宫。所以如今我要的就是皇上的回心转意。”
      “可……”
      “别担心,我自有办法。”看着她担忧地眼神,我拉住她的手:“妹妹,可否今日傍晚把皇上带到御花园去。”

      一下午的时间,我已准备好。
      傍晚时分。
      远处的夕阳仿佛就悬浮在宫墙之上,在树枝微晃间凝注。白云如同薄纱,轻轻迎过去,被染成重重的红色,又迅疾把这映在身边。
      残阳如血,
      我在等着他们,我必须找到一个东西让他怀念,怀念起我们当初的情分。

      十月份了。
      落花和枯叶飘落在我身边,这秋天的黄昏。
      日暮在树影间晃荡,我穿得单薄,跪在地上。面前有个被挖开的小坑,一个棕木色的小盒子安静地摆放,面前插了几柱香,把纸钱投入火盆中。
      直到听到脚步停住的声音。
      我继续静静地盯着盒子,仿若未觉。
      很久。
      “你在这干什么?”他才发问。
      我还是不理,把身边的纸钱烧完了,才把盒子来,声音是空灵的:“我要把我的儿子带走。”
      我能感觉到他神情微微一动。
      我紧紧地搂住怀中的盒子,转身回头,神情怔住了:“他死的时候是一团血肉,我就把它装在这盒子里。没有人管他,你们都去看皇后娘娘了。我每天祭拜我的乔儿,乔儿,我甚至都给他取好了名字,无论是男是女都叫乔儿……”
      他终于走到我身边。
      我看向他,泪滑下来:“皇上,你还记得他吗?他落下来的时候只是一团血肉模糊的肉,连形状都没有。你没有看他吧?你要不要看看他,你要不要看看他?”
      我要打开盒子,他制住我的手。
      目光里仿佛也有疼痛,声音低沉:“你这是何必?”
      我擦了擦眼泪,笑道:“是啊,我这是何必。你自然可以有许多孩子,可我有的却只有这一个。我要去冷宫,我要把它也带走。我要天天看着他,他是我唯一的孩子……”
      皇上看着我:“如果你真的在意我们的孩儿,那时候又为什么不说?”
      “我以为皇上,皇上会知道,他是我们的孩儿啊。皇上那么高兴,还说要把放大镜送给他,我只是相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只是相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
      皇上突然抱住我。
      盒子隔在我们中间,但我能感觉到他心在胸膛里沉稳的跳动,我回抱住他,只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襟,终于哭出来,不停地抽噎着,泪湿了他的衣襟。

      稍久,我们分开,他帮我擦了擦眼泪,心疼地说:“别哭了。”
      我“嗯”了一声。
      他看了我许久,拉住我的手,声音郑重地说:“朕带你回去。”
      我仰头看着他。
      皇上捧住我的脸,目光深深地看着我,仿佛有许多难解,难以诉说的情愫:“朕带你回去,朕要和你在一起,我们会有许多孩儿。”
      我怔住。
      何昭仪本就跟皇上一起来,在原地看了许久,走近劝道:“姐姐,你就和皇上回去吧。皇上只有见着你才会开心。”
      皇上笑起来,像是解开了一个很大的心结。
      我刚被皇上拉出几步,何昭仪突然脚一滑,扑向我的盒子,手臂一撞。
      “哎呀!”
      盒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地上,翻开。
      何昭仪倒在地上爬起来内疚地说:“对不起,姐姐。”
      皇上拉住我的手在逐渐冷,良久,松开。
      我没勇气看他,
      闭了闭眼睛千算万算,不如背后遭人一算。
      我是失败得最彻底的那一个。
      看人居然都没有看清楚。

      盒子里面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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