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女子》黑雅桑

9、黑白紅 three

　　走出门口，看见有一个红衫女子，挂着硕大如拳的圆润耳环，衣饰鲜艳而张扬。她横身堵在路口，正和一中年男子牵扯牵扯。
　　“喂，你还想跑？还没给钱！”红衫女子言语随性，也不顾场合，“你别走！”她用力拉着那一身西装的男子，纠缠不休。
　　我没理解他们行径，不好插手，只得在一旁摸不着头脑。
　　“你胡说什么啊，我根本不认识你！”那男人慌神得紧，拼命要摆脱对方，“滚开、滚开！我不认识你！”
　　那红衫女子也怒了，一把揪紧他衣领，咬牙切齿地谩骂。
　　“妈的，老娘不是白白让人干的！”
　　我一个咯噔，几乎没回过神来。
　　原来竟是做特殊服务工作的。
　　我静静瞧着那女子，看她骂得利索，自己更觉尴尬。想劝他们离开，又不好开口，若是不劝吧，又影响黑白红的生意与形象，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姐……”我只能尝试插话，“小姐，请问能否让一让……”
　　“让什么让！”她一个转脸，耳环叮当作响，“没见老娘讨债啊？”
　　那男人也开始发狠：“快放手！再不放手我……我找警察抓你，你们这些当婊子的早该拉去蹲牢房了！”
　　事情似乎变得越发不可收拾，经过的路人也不断朝我们投过来异样的眼神。也就在这节骨眼上，突然有人加了一把嘴。
　　“哇哇，敲诈勒索啊？”
　　语气戏谑而极不正经，非倾城莫属。
　　这妹妹，又翘课，天天如此，偏偏成绩却一点不下滑，令我毫无办法。
　　“哎哟喂。”倾城一边扭脑袋，晃悠着她那双不必红衫女子小的耳环，一边伸手拍中年男人的肩头，“大叔，这位小姐是不是冤枉你做了她的生意不给钱啊？”
　　见有人帮腔，中年男子的腰板立马直了半截：“就是！现在的社会真不象话，这种事也可以乱说的吗？我像是去嫖的人吗？真是乱来！”
　　倾城扬起半边唇角，瞧瞧红衣女子，又瞧瞧另一人，笑容无限妖娆。
　　那眉目，艳得令身旁中年男人喉结不住翻动。
　　我忽觉恶心，如今社会人人道貌岸然，事事皆只顾及自己，城市永远匆忙而陌生。
　　倾城蓦然嘿嘿地笑，随后掏出手机，摆个姿势，滴滴答答开始按：“乱来啊，过分啊，过分。”
　　“大叔你别怕，我帮你报警。”
　　一句话罢了，那男女二人脸上皆有慌乱神色。
　　登时，中年男人一把拍下倾城手腕，急急阻止：“唉唉，不用了不用了，这种事情……不用了……”
　　“啊……那可由不得你说啊，大叔。”倾城面上笑颜越发灿烂，“这种事就得要到警局才说得清楚，到时候，你要是没嫖，大可以走，要是有，那可是得付钱的。”
　　绕了半天圈子，男人终于晓得，倾城在为谁说话。
　　“你……你们……”他结结巴巴说了几个字，脸上涨得紫红，“算你们狠！”
　　掏出钱，那中年男人数也不数清便往地上砸，尔后匆匆逃去。
　　红衫女子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再骂一句。
　　“你当老娘赚钱容易啊！！”
　　说罢她连忙弯腰去捡地上的钱，一张一张，拾起来，抹平整，然后放入钱包。
　　那种心焦与急迫，看得我心觉悲哀。
　　钱真的如此重要？
　　重要到有人不惜卖身，有人不惜背叛身边爱人，比如眼前女子，比如……
　　汤以森。
　　我幽幽叹了一口气，心酸。
　　似是听见我叹息，那红衫女子直起腰，眯了眯眼睛，恶狠狠看向我：“你他妈什么意思，看不起老娘是不是？”
　　我没有反驳，只是回望她，静静地，淡漠地。
　　“哎，小姐，我可是帮了你的，你怎么可以这么与苏说话？”倾城看不过去，环起胳膊，朝我身边一站，呵，简直气势如虹。
　　那女子一怔，瞬间目光温婉了七分，投向倾城：“啊，那么，谢了。”
　　想了想，她又继续：“对不起，我并不是故意妨碍你们生意的，我只是……”
　　我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礼貌，吃了一惊的同时，心下直埋怨自己。
　　世上本无贵贱，怎能凭职业看人？
　　那女子道谢完，目光又越过倾城落往我眼中。
　　“不是缺钱，我干么要去做小姐，我不是吃饱了撑的。”她从包包里抽出名片递与我俩，“你们酒吧要是缺小姐，大可以找我，有钱赚，我不会拒绝。”
　　她笑了笑，甩开手臂，远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竟一时无法出声。
　　人人皆有自己故事，快乐的，悲哀的。
　　我不知她经历过什么，亦不知她有什么难处，但我可以确定：不是为了活下去，有谁愿如此践踏自己？

　　“苏，我厉害吧？”坐上吧台后，倾城一直不住在邀功，“若不是有我，那老男人都不知道想装到什么时候。”
　　“你又逃课。”我摇一杯白色月神，叹气，“你实在太乱来。”
　　倾城吐了吐舌头，似乎也自知不该。
　　“苏，我上次说的事情你可有考虑？”她岔开话题。
　　我一愣：“什么事情？”
　　“苏……”她立时垮下脸，“上次我邀你去玩，你说没空，于是后来我又邀你来我的生日宴会，忘了？”
　　“啊……”我想起，确然是有这么一回事，呵，才不过二十出头的人，记性便变得如此坏，真是笑煞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