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坑一》衡昭六

70、拾捌扉 · 拾玖扉

　　拾捌扉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昏暗房间内，华发老人拍案而起。

　　“如果您指的是「暮」的那位，很抱歉，我对他当真是一无所知。”

　　面对老人的质问，年轻男子丝毫没有怯意，反露出轻蔑与不屑的眼神。即便面前之人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对他而言，不过是有名无实的血亲而已……

　　“你少装蒜了！”

　　老人阴鸷的眼神略带愠意——

　　“我回国前有知会你去拜会「暮」的新教父，你根本不可能没见过他。而且……”

　　似是思及什么，老人讳莫如深地微微一笑——
　　“怎么说那孩子都是你心爱女人的前未婚夫。你怎可能放任他在那女人身边打转？！”

　　或许是被触及软肋，年轻男子的眼神倏忽变得犀利。微挑双眉，久久凝视面前之人，半晌后，垂眸低笑——

　　“既然您已知晓他的一切，为何不直接让他认祖归宗？！难道……”

　　抬首，回敬父亲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原来您也在害怕吗？因为当年是您一手策划了「那件事」，是您亲手将收养他的寒家打入万劫不复中，是您……”

　　“闭嘴！”

　　老人站起身来，扬起手来就是狠狠一巴掌——
　　“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只是还未及儿子的门面，已被那强而有力的手臂硬生生截住。

　　“你——”

　　“我没有理由受您这一巴掌，父亲。”

　　年轻男子面带讽刺，故意着重最后两个字眼——
　　“当年是您视苡烟的父亲为眼中钉才对寒家痛下杀手。只不过您没想到自己的亲生骨肉竟会被寒家收养，甚至险些被自己指使的杀手给杀死。”

　　见父亲的脸色愈发变得惨白，他愈发加深嘴角的笑意——

　　“或许这就叫做报应，是您做出那等伤天害理之事的报应，也是您过去对敌手赶尽杀绝的报应，也是……”

　　加重手上的气力，黑眸中蓦然平添一份戾气——

　　“也是你害死我母亲的报应。”

　　当最后一句话冲口而出的时候，年轻男子的表情中掠过一丝强烈的恨意。只下一刻，仿若察觉自己的失言，微怔半晌，缓缓甩开父亲的手。

　　“斐，你——”
　　老人怔怔凝睇自己的次子，许久过后方才收起自己的惊愕淡然说道——

　　“你还在记恨你母亲的那件事吗？其实……”
　　“请您忘记我刚才说的话！”

　　堰斐冷冷地打断父亲的话语，老人却依然故我地继续道。

　　“至今我仍忘不了那天的情景，你母亲走得实在有些突然……”

　　思及亡故的第二任妻子，老人重重一叹。

　　“她到底在笑什么呢……”

　　彼时当他赶至堰家位于郊外的别墅，就见自己的妻子身着一袭白裙，青丝在微风中扬起优美的弧度。当望见他出现之时，她的唇角漾起一抹讳莫笑意。没有丝毫征兆，轻盈的身子毫无留恋地飞出他的视线，如一尾蝴蝶堕入猩红坠成的炼狱，从此轮回，翩跹……

　　黎美，你这是玉石俱焚吗……

　　甩首挥去驻留记忆中的那幕血腥惨景，堰傲澜紧蹙起眉。

　　林黎美，他的第二任妻子亦是堰斐的母亲，在十多年前在堰家郊外的别墅中结束了自己尚年轻的生命。即使之前她已神智失常，但在最后一刻，他却看到了一双清澈含笑的美眸……

　　她究竟在笑什么，这是他始终无法释怀的事……

　　“那时的妈妈的确在笑……”

　　当堰傲澜兀自沉浸在往昔回忆中，略带讽刺的低沉男声蓦然打断他的思绪。睁眸，不经意对上堰斐那双盈跃憎恨烈焰的眼眸——

　　“那时妈妈的确在笑，笑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凝睇默然不语的父亲，堰斐的笑容愈发森冷——

　　“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守了十年，妈妈最终还是没能敌过那个女人。”

　　「小斐，妈妈是个无可救药的傻瓜……」

　　时值今日，他仍能清楚地记得母亲匍匐在昏暗房间内纵声狂笑的场景。惆怅阖眸，将自己的笑容化做同母亲当年那般凄惨的弧度。

　　妈妈，执着于这样的男人，你的确很傻……

　　“知道吗？”

　　睁眸望向自己的父亲，他异常平静地说道——

　　“当你抛弃母亲后，有时她会躲在房里撕扯自己的脸，因为她不愿在镜子里看到一张和丈夫前妻如出一辙的脸，宁愿自欺欺人，也要否认你是透过她那张脸在看另一个女人。”

　　忆起记忆中母亲终日痴癫的模样，不愿示弱人前的他背过身去，咬牙，竭力隐忍心中的酸楚。

　　妈妈，你在天之灵，就再看一眼这个可笑的男人。他不值得你如此执着，自始至终，他没有爱过你，他的心中只有那个女人的影子……

　　“斐……”

　　或许是震慑于儿子第一次在他面前坦白对他的恨意，堰傲澜张了张嘴，终还是没有成言。

　　“请放心，父亲。”

　　罔顾父亲眸中那抹稍纵即逝的苦涩，堰斐带着冷硬的语气说道——

　　“母亲最后的笑容只是感激于可以再见你一面。自始至终，她都死心塌地爱着你，当着你的面跃楼，也许只是想让你永远记住她，记住一个叫做林黎美而不是萧翊荷的女人。”

　　说话的同时，他的唇角漾起嘲讽而凄然的弧度。

　　因为一个男人的自私，不仅令母亲万劫不复，作为堰家可有可无的子嗣，他亦因不甘母亲受此委屈，不惜把血脉相连的兄长……

　　思及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堰斐卸下伪装，疲惫阖眸。

　　「都是因为你！爸爸从来都不理我，妈妈才会那样伤心，你消失就没事了，只要你消失，爸爸就会回到妈妈的身边了……」

　　当年，尚年幼的自己站在悬崖边对着异母兄长如是说道。下一刻，为达自己异想天开的目的，他犯下此生都无法偿赎的罪恶，将自己无辜的兄长推下了悬崖……

　　寒印箫——不，堰飒，你一定很恨我吧……

　　记忆嘎然而止，堰斐抬手掩住自己的脸。

　　彼时的自己当真愚蠢得无可救药。原以为那女人的骨肉从此消失，父亲眼中就能容下作为替身的母亲。然事实上，父亲正是因为爱子的失踪而蓦然醒悟，明了此刻在身边的那个女人终究不过是一件替代品而已……

　　真是讽刺，其实是他亲手将自己的母亲推上万劫不复。

　　忆起当年父亲将母亲和他留在郊外别墅决绝离去的背影，堰斐无力一笑。

　　如果他没有将兄长推入深渊，母亲或许还能挽留父亲。但正是因为他的无知，母亲则在癫狂和孤独中终了断自己年轻的生命……

　　对不起，妈妈，是我逼你走上了绝路。

　　紧咬的下唇沁出丝丝血痕。许久过后，他略一定神，缓缓睁开双眸。

　　一切因他而起，就由他亲手了结这循环不息的悲剧……

　　收起眼底的脆弱，堰斐意味深长地望向老人。

　　“如果您为了寒印箫，不，为了堰飒着想，请您放弃与他相认的念头。”

　　“为什么？！”

　　面对父亲的不解，他微一挑眉——

　　“难道您忘了吗？他在十岁那年就和堰家再无瓜葛，现在的他是寒家的儿子。”
　　“凭什么？！”

　　堰傲澜闻言立刻拍案而起。

　　“飒是我和翊荷的亲生骨肉，我为什么要让他成为那个男人的儿子？！”

　　斜睨着父亲不甘的表情，堰斐淡然一笑。

　　“您认为飒会与自己的仇人相认吗？”

　　见父亲脸色微变，他侧首移开视线继续道——

　　“飒的确是您唯一疼惜的儿子，但他断不会原谅杀害养父母的仇人。所以在七年前您下令袭击寒家邮轮的时候，就已经失去和他相认的资格。”

　　“…………”

　　见堰斐一针见血地点出问题实质，堰傲澜无言以对。跌坐回身后的旋椅，失却往昔的义气奋发，第一次在儿子面前露出颓丧。

　　算是百密一疏吗？因为对「那个男人」恨之入骨，即使将灵魂卖给魔鬼，也要将那个男人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然，彼时的他又怎可能料到自己竟会被精心布下的局反将一军……

　　手肘支在桌上，他神情痛苦地将脸埋入自己的掌心。

　　“寒时彦……”

　　恨恨地念着一个名字，眼前则浮现出那张永远带着温和笑容的脸庞——

　　“翊荷也好，飒也好。寒时彦，你到底要夺走多少我心爱的东西才肯善罢甘休？！”

　　不甘地紧攥起双拳，下一刻，毫无征兆地挥手将眼前的事物狠狠扫下了地——

　　“我不甘心！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就算身败名裂也好，我要彻底毁灭你亲手建起的事业！”

　　堰斐冷眼凝视着已然陷入疯狂的父亲，沉默了半晌，表情中浮现一抹难以察觉的悲戚。自嘲地微微一笑，似乎下定某种决心，他异常平静地说道——

　　“父亲，您若打算继续吞并寒家余下的产业，我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您。”

　　“你疯了？”

　　堰傲澜错愕地抬首，以异样的目光望向次子——
　　“收购案已进行了大半，难道你想前功尽弃吗？！”

　　堰斐淡然颌首。

　　“没错，就算现在放弃，我也无法弥补七年前对寒家犯下的罪恶。但是我已经很厌倦这种寝食难安的生活，所以决定放手，希望您也得饶人处且饶人，别再一错再错。”

　　“你这样做无非是为了那个根本不爱你的女人？！值得吗？！”

　　面对父亲不解的质问，堰斐苦涩一笑。

　　“本来我还以为只有您才能理解这种感情，看来我错了。”

　　堰傲澜不禁脸色微变。他自然明白儿子所指何事，当年的自己亦是如此，只是……

　　“随你！事已至此，我是不会轻易放弃吞并寒家的，你我就各凭本事一较高下。”

　　父子俩带着复杂的表情对视许久，堰斐低下头去向父亲欠身致意后，转身走向大门。

　　为什么房门是虚掩着的？难道是Saint？！就算是父亲的得力助手，也不该僭越身份偷听他们父子的谈话。

　　凝视着本应紧闭的大门，堰斐不由皱起双眉。只是此刻心绪纷乱的堰斐未有余力深究，掩上房门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当堰斐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一个窈窕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自书房左侧不远处的楼梯上缓缓而下。凝睇已然阂上的房门，那双褐眸蓦然化为深邃……

　　

　　拾玖扉

　　“听说你四处打探我的消息？”

　　淡然望向坐在客室正中发话的男子，立于门外的女子冷冷一笑，不卑不亢地尾随在引路的黑衣男子身后，最后款款落座在男子的面前。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要找的人应该不是阁下才对。”

　　女子的声音清冷淡漠，即便明知自己身处龙潭虎穴，眼中没有丝毫畏怯之意。

　　“不愧是寒——啊，现在应该称为堰少夫人才是。”

　　相貌端正，眼神却略显猥琐的男子凝睇女子，若有所思地连连颌首——
　　“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堰少夫人不仅雍容高贵，还是一等一的美人。”

　　“谢谢。”

　　面对寒苡烟的冷淡，男子无谓耸肩，轻弹指间扬起幽幽烟缈的雪茄，表情浮现一抹玩味之意。似是思忖什么，片刻后嘴角弯起讳莫笑容。

　　“请问少夫人找我不成材的弟弟有何贵干呢？该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想请他干掉某位眼中钉吧。若是这样，我倒是可以代劳。”

　　“……原来阁下是丹家的大少爷。”

　　默听男子的话语，寒苡烟已了然他的身份。原本今日所要造访的是「暮」的教父丹羽零，多方打听之后方寻到那间先前与寒印箫重逢的PUB。只是当她犹豫地在门外徘徊，后背蓦然抵上一支冰冷的枪管，面对突如急来的威胁，彼时的她只得无奈一笑。与其反抗，不如静观察其变，于是没有任何抵抗，任由黑衣男子一路挟持来到这幢位于郊外的豪华别墅，没想到这里的主人竟然是……

　　思及此，她阂眸踌躇半晌，最后带着平静的语气说道——

　　“无妨！如果是丹大少爷的话，或许更容易沟通。”

　　似是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寒苡烟眼神浮现义无返顾的决绝。

　　“我只想向丹大少爷求证一件事，当年寒家邮轮上发生的惨案是贵组织做的吗？”
　　“少夫人是否问得太直接了一些呢？！”

　　男子轻吸一口雪茄，带着戏谑的神情吐出烟缈——

　　“虽然我不是教父，但这里好歹是「暮」的地盘，说话不谨慎些的话，少夫人随时都可能从人间无声无息地蒸发哦。”

　　凝睇面前的男子，寒苡烟无谓一笑。

　　“曾听闻「暮」组织的丹羽鹏少爷嗜血成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男子微怔，随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直以为蛰伏深闺多年的少夫人不过是个空有美貌的花瓶，没想到竟是深藏不露的女子。”

　　“多谢阁下恭维，受之有愧。”

　　寒苡烟不置可否地应道。凝睇她淡漠疏远的表情，丹羽鹏蓦然油升兴趣，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托首打量这个美丽的女子。

　　“我向来欣赏有胆识的女性，所以回答你的问题也无妨，只是……”

　　唇角弯起邪魅的笑容——
　　“不知少夫人如何回报我呢？尊夫可是闻名遐迩的商界精英，想必你应该清楚等价交换的游戏规则吧。”

　　“阁下希望的是……”

　　寒苡烟警惕地眯眸以对。若是丹羽鹏企望的是金钱上的回报，她大可动用父亲生下的遗产。只是这笑容邪魅的男人只怕并非希冀物质上的回报……

　　思及此，不由轻蹙双眉。

　　近日来，她曾委托私家侦探查证「暮」组织的过往，丹羽鹏的行径用无恶不作来形容也不为过。虽然「暮」为□□组织，但他的所作所为逾越了上代教父所能容忍的底线，最后更被父亲从继承人的名单上永远剔除——面对如此危险的男子，只能抱以破釜沉舟的觉悟，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她姑且可以答应……

　　正当寒苡烟暗自应对之策，丹羽鹏蓦然站起身来，径直走到她面前，举止暧昧地近到她耳侧低声说道——

　　“其实我想要的回报很简单，如果堰夫人愿意……”

　　啪！

　　一声耳光蓦然响起，肃立在旁的黑衣人甚至忘记自己的职责，怔忡望着主人的脸被这个大胆的女子扇出醒目的红掌印……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丹羽鹏紧紧钳住寒苡烟的右手腕，神情中充斥着危险的气息——
　　“即使是我父亲也从没动过我分毫，你胆敢扇我的耳光？！”

　　“这是你咎由自取。”

　　寒苡烟不屑地睨向丹羽鹏。对于他方才龌龊的言语，她只是小示警告，若是他胆敢再有所逾越……

　　下意识地将左手背到身后。那里正藏着出门时从堰斐书房里偷拿的——

　　“你想做什么？！”

　　出身□□世家的丹羽鹏立时察觉到寒苡烟的意图，不由分说，探到寒苡烟的身后压制她的挣扎。一番缠斗后，寒苡烟不敌丹羽鹏，暗藏在手提袋中的防身武器终还是被夺走。

　　“呵，这似乎是美国最新研发的新型枪种，不愧是堰家的少夫人，很会挑武器。”

　　常年从事武器走私的丹羽鹏玩味把玩着小巧精致的手枪。片刻后，他轻捏着寒苡烟的下颚，渐渐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本来还想温柔地对待你，只可惜……”

　　“你想做什么？！”

　　寒苡烟试图甩脱丹羽鹏的钳制却是枉然，眼看双唇就要被这放浪的登徒子夺走……

　　“咳咳，鹏少爷！”

　　身后蓦然传来尴尬的干咳声，丹羽鹏扫兴地眯眸望向手下，见他指向一扇半掩的暗门，立时意识到什么，尴尬地站起身来整理皱起的衣襟。

　　“很抱歉，刚才我的玩笑有些过火。”

　　对他忽然罢手感到困惑，寒苡烟望向那扇半掩的门扉。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那门扉背后分明是漆黑一片……

　　只是眼下的状况不容她多作深究，连续受辱的她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走向别墅的大门。

　　“少夫人请留步，当年的血洗事件确是我家老头和他的一干盟友干的好事。”

　　当听到真相之时，她蓦然停驻脚步。即便现在就想冲出这梦魇之地，但终还是艰难地转身望向丹羽鹏。

　　“请告诉我，主谋是不是我的公公堰傲澜？”

　　丹羽鹏闻言微怔，随即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原来你已知道真相，何必还要起PUB找我的弟弟？”

　　寒苡烟垂首不语。

　　是啊，为何她还要去求证这个事实？！分明只是自欺欺人，潜意识想从丹羽零那里得到相反的答案，躲避这残酷的真相。只是……

　　抿唇，凄然惨笑。

　　她该醒了。当那日去拜访久未谋面的叔父时，她的人生已被颠覆……

　　“丹大少爷……”

　　转身之时，已然换上冷漠至极的表情。

　　“如果丹大少爷愿意答应我一件事，我定将重金酬谢。”

　　“少夫人但说无妨。”

　　见丹羽鹏爽快地应承下来，寒苡烟阂上双眼踌躇片刻，终下定了决心。

　　“替我杀了堰傲澜。”

　　她明了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骇人，但想起当年惨死在眼前的双亲，一切已然无谓。只要能为枉死的父母复仇，即使沦为魔鬼亦在所不惜。

　　“只要杀了那老头就行了？！”

　　一抹讳莫如深的笑容爬上丹羽鹏的脸庞——
　　“既然你已知道是堰家人干的好事，那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丈夫也……”

　　寒苡烟闻言微怔，秀美的脸庞平添一抹苦涩。

　　也许眼前这个男人正在笑她的无知，但她的确是个愚蠢的女人。自己的丈夫原来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从无休止的梦魇中苏醒的三年来，她不过活在他营造的虚境中——

　　世上没有比她更傻的女人，彻头彻尾被那个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堰斐的事不劳你费心。我委托你的对象只有堰傲澜而已。事成之后，我自会托人送上酬金。”

　　言毕，毫无留恋地转身走向别墅的出口。当她渐行渐远，方才那扇半掩的门扉中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

　　“果然不出您所料，她的确是为了求证真相才去我那个混帐弟弟。”

　　望着从黑暗中缓步走出的男子，丹羽鹏意味深长地笑道——
　　“该狠的时候毫不留情，您喜欢的女人果然不同凡响！”

　　男子默然以对，只以凌厉的视线扫向丹羽鹏。

　　“抱歉，算我失言。”

　　丹羽鹏竟一反平日的跋扈，不敢再出言不逊。数年来的合作，他自然清楚这男人不为人知的狠绝一面，只得无奈耸肩，退到一边噤声不语。

　　“堰傲澜的事你不必插手，由我亲自动手。至于堰斐……”

　　男子俊美的容颜浮现极其阴鸷的笑容，轻挑双眉，不屑地微微一笑——
　　“就算苡烟不出手，自会有人料理。”

　　凝睇他讳莫如深的笑意，丹羽鹏顿感不寒而栗，略一定神，挥退手下之后低声说道——

　　“这样做真的好吗？堰傲澜毕竟是……”

　　“别多管闲事！你只要按我的指示行动就好。”

　　男子冷冷打断丹羽鹏的话语，望着寒苡烟离去的方向，眉宇间荡出一抹忧郁。

　　这是第一次在她的脸上读到戾气，复仇真能令一个人沦为魔鬼吗……

　　嘴角不由弯起自嘲的笑容。

　　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慨然一叹，策动脚步离开了房间。

　　苡烟，就让我为你代劳吧，别让鲜血沾染你白皙的双手。

　　为了你

　　我可以永堕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