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殇》向随然

23、第十章 10-1

　　深冬午后的阳光十分难得，慕之把车子驶进车位，开门下车，阳光透过发丝在他额上跳跃，走动间，光影交替呈现。偏厅的窗帘都已拉开，倪琰正坐在里头闭目养神，慕之站在外头看着他，感受阳光落在身上的温热，好似一只手，带着和煦，轻轻抚摸。
　　慕之忙碌，好不容易抽出时间休假，去公司交代了事情提早回家，与倪琰过圣诞。
　　西洋节日，虽然慕之与倪琰都并不热衷，但胜在有过节氛围。好让慕之能与倪琰隆重的吃顿家常便饭。
　　倪琰已有许久没有下楼用餐，空荡荡的餐厅，慕之一人用餐，心里免不了失落。但好在年关将近，他忙得昃食宵衣，也没时间留在家里吃饭。两人安稳相处，也没出过什么差错。
　　似乎感受到那视线，倪琰睁眼开，看到慕之站在外头，笑了一下。

　　慕之脱下外套递给秦妈，快步走向偏厅，倪琰没有起身，慵懒的坐着。慕之很少看到倪琰这样闲散，他总是一丝不苟，严肃刻板，没有表情。
　　“今天天气不错。”倪琰道。
　　慕之在他旁边坐下，“是啊，难得有这么好的天气。”
　　“我们出去走走吧。”倪琰说着便站起身，“饭前运动有助于胃口。”
　　“可是……”慕之有些迟疑，虽然倪琰不用坐班，但有许多事情还是需要他敲定，连带的秘书刘小姐都是倪家常客。所以倪琰的休假其实并不轻松，以致月余，他看上去依旧面色苍白。
　　“再不晒晒太阳我就要发霉了。”倪琰笑着走在前头，慕之愣了一下快步赶上去。
　　似乎很久都没见倪琰笑过了。

　　“慕之，现在的工作都上手了吧？”倪琰停下脚步等着慕之赶上来，两人在小径中穿梭，深冬常绿的植物并不少，乔木灌木草本植物间隔着种植，深深浅浅的绿色黄色，形成了一片独有的风景，只是少了夏天的热烈与蝉鸣，似乎还是有些美中不足。
　　“嗯，刘小姐很能干。”
　　“是，她是一把好手，有她帮你我很放心。”
　　慕之心头一颤，隐隐的觉察什么，但他只是抿了抿唇，什么都没有说。
　　俩人迎着阳光走了一段，倪琰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慕之，慕之迎上他的目光，有些愣神。
　　“慕之，你长大了。”倪琰忽然说。
　　慕之微微蹙眉，不安缓缓升起，预感倪琰接下来说的一切必然不是自己能够承受。
　　“我过完年就会跟邢露去澳洲。那里环境好，适合我养病，我也会在那里……跟邢露结婚……”
　　慕之闭了一下眼，想把刺目阳光隔绝在外，但他眨了下眼睛，发现阳光更甚，令他眼睛刺痛，几乎要流下泪来。
　　“这里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你会邀请我参加你的婚礼吧？”慕之转头看着眼前的绿色植物，低声说。
　　倪琰稍稍错愕，旋即点头，“当然，你是我唯一的弟弟。”
　　“好，”慕之看着他笑了一下，“我们进去吃饭吧。我也要好好想想，给你准备什么结婚贺礼。”

　　慕之的忙碌超乎想象，连轴转的生活，不停的出差，一个接着一个新的旧的项目，刘小姐跟着他简直苦不堪言，这位小倪先生的工作热情比起大倪先生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早些时候怎么一点也没有发现？
　　回到酒店，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发现私用手机上那几个熟悉的未接来电。
　　慕之冷冷看着手机，却一点回拨回去的欲望都没有。
　　人总是善于保护自己，明知道是飞蛾扑火还会不会奋不顾身冲撞上去？
　　会不会？
　　慕之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所能做的唯有逃避。
　　“滴滴”的短信声从手里传来，慕之低头，翻看短信。
　　--工作是做不完的，回来过年吧？
　　慕之看着短信无奈笑了，也不过就这么几个地方过中式春节，自己能逃的地方多了去了，可心在那里，怎么走，都是徒劳。
　　慕之把手机丢到一边，把脑袋深深埋到手掌。
　　到底该怎么样呢？

　　一月末，慕之至于结束手头的工作回国。
　　一出机场，就看到左劲涛等在门口，慕之迎上去，“你怎么来了？”
　　左劲涛殷勤的接过他手里的行李，“我来接你回去。”
　　“可是我还要先回公司。”
　　“你看看你自己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别这么着急拼命行不行？”
　　“是啊，小倪先生，文件我带回去就行了，公司的车就在前面，很方便的。”刘小姐在旁边插话。她也不想一回国就开工啊，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已经把她折腾得够呛了。
　　慕之想了想，点了点头，“那你先把文件带回去，让他们先研究起来，有什么问题稍后再谈。”
　　“好，那我先走了，小倪先生再见。”
　　慕之看着刘小姐与司机一同离开才转过身看着左劲涛，“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我问了倪琰，本来他是想亲自来接你的，可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他病情恶化了。”
　　“恶化？”慕之眉头紧蹙，“怎么会这样？”
　　左劲涛摊手，表示一无所知，“你亲自问他不是更好？”
　　慕之看了他一眼，开门上车。

　　“慕之，累的话就睡一会吧，到了我会叫你。”左劲涛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倪慕之，总觉得这个人有什么不同了。以前的他总是眼神闪烁，心事很深。此刻看起来虽然面上没什么不同，但细看之下，却觉得他沧桑了。似乎一夜之间交付了成长的代价，褪去青涩，迎接成熟。
　　可他在睡梦之中依旧紧蹙的眉头，泄露了他的不快乐。
　　左劲涛看着面前笔直的高速公路，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身边这个人，再不是那个心高气傲，无所畏惧的少年。
　　自己呢？自己爱的，究竟是哪个倪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