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寒寒

2、第 2 章

　　当天晚上，韦文就以最快的速度飞离维也纳，找到目前身在法国的弟弟。
　　韦罗．艾卡看着眼前数年不见的哥哥，大概也明白韦文想说甚么了。
　　仍然是为了石沧海呀……
　　「韦罗，我想你已明白我的要求了。」韦文困难的说着，因他知道韦罗一定非常的不甘心。这个弟弟要是想当继承人的话，当年就不会在高中毕业的同一天逃离维也纳了。
　　韦罗不禁为他叹口气。他不是烦这烦那的人，从不拘泥。以他乐观浪荡的性格，可见他是真的觉得有点无奈。
　　这长他五岁的哥哥还真是固执啊！所以他才说，韦文根本没有丝毫改变。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有时却顽固得像块石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追了他五年，都还是不肯放手。难道韦文到今天还不明白吗？他真正的兴趣是时装设计呀。直觉告诉韦罗，韦文是知道的，但他还是不愿放他走。当他还是个十二岁小毛头、韦文已十七岁的时候，父母和家族的人就一致裁定，他，韦罗．艾卡，将是艾卡家族的第一继承人。可怜他那时只是个小鬼，势单力薄，就这样莫名奇妙的成了所有人眼中「凡尔斯集团」的未来主席。真是悲哀呀……他们也真不怕会让他有「童年阴影」！
　　十八岁高中毕业典礼当天，他终于脱离苦海，逃了去罗马升读他心爱的学科——平面设计。
　　而韦文可就惨了，韦罗是知道的。韦文临时被推举为「代理总裁」，每天忙得不分日夜替弟弟收拾残局之余，回家后还要被父母念，责怪他抓不回宝贝的小儿子。
　　说实话，韦罗还真是服了哥哥了。出生在这种「偏心」偏得光明正大的家庭，没变成问题少年真算韦文厉害了。他不得不为父母的好运而庆幸。如果韦文不是天性与世无争，如果韦文不是无意争些甚么；以韦文的实力，艾卡家族势必会有一场风波了。
　　韦罗是知道父母为何非要自己继位不可的。就才能而言，韦文其实比他更出色几分。但性格是不可以改变的呀！韦文向来都不求些甚么，最向往平凡而宁静的生活。韦文是很喜欢与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斗智没错，但时间一久，他会厌倦勾心斗角，那种生活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酷刑。
　　玩了这么多年，最放不下的人也得到了幸福，他是真的要回去了。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好玩，而让哥哥抱憾终生。
　　韦文爱的从来就是石沧海呀！韦罗从小就知道。
　　石家和艾卡家族是好几代的世交了。在他们爷爷和石家老爷子还在世时，还把韦文和石沧海「指腹为婚」。因为石夫人身子虚弱，所以在韦文出生八年后才诞下第一个女儿——石沧海。
　　没有弄错！人们只知道石沧海是石家大小姐，而Sunny则是雷向的入室弟子；但除了被石沧海视为「亲友」的他们，根本没有知道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二人竟是同一个人，是同一个女孩！
　　不准泄漏这个秘密——这是不拘小节的沧海对他们唯一的要求。结果到了后来，他们也习惯了这种二分法，把「石沧海」和「Sunny」看成完全没有关系的两个人。反正沧海从不在他们面前提起关于Sunny的任何事，也没甚么关系。
　　「哥，你打算跟她回台湾——以石沧海石家继承人的身份吗？」韦罗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这可是很重要的呀。如果以石沧海的身份出现在台湾，沧海就是真的想安定下来；换言之，韦文有希望了！如果是Sunny回台湾，那就代表着沧海还眷恋着Sunny的生活和一切。韦文从此坎坷了！
　　韦文苦笑：「我不知道，她没有解释，只说等我的消息。」其实，他的去或留重要吗？Sunny是个人人仰头方可得见的传奇人物，多少人愿意当他的朋友？
　　是的，沧海把他当朋友……或者比朋友更深一些——但他要的不只是这些呀！
　　他从小就守着她，为她解决一切阻碍，看着她逐渐长大，成为出色而光彩逼人的人中之龙。明知不会有可能，却仍是不甘心。
　　韦罗不禁为兄长的「不幸」再度叹口气。真可悲，他今天所叹的气大概已是一个月的正常份量了。
　　韦文看见弟弟擅于隐藏的双眼闪着同情，从不让别人为自己担心的本性又促使他觉得，自己必须说些甚么使弟弟放心。
　　「不必管我的，你知道，我从来不易被击败。这是我自己选的路，自然要由自己走完全程。倒是你，美国那边情况怎样？我听说三个星期前，叶枫和烈焰已经结成了夫妇。」
　　韦罗十九岁在罗马遇见来自台湾的叶枫——芬．加利娜，或许没相遇会还好。叶枫是有未婚夫的，名叫烈焰。而烈焰更放弃自己的似锦前程跟着叶枫去了罗马，成全叶枫的音乐。
　　韦罗从没让叶枫知道他的情，因为他知道自己是绝对没有希望的，倒不如别破坏了三人之间那份友谊。
　　经过许多误会、矛盾，叶枫终于嫁为烈家妇了。而韦罗呢？他没恨过。爱上叶枫，是他自己的事，叶枫没理由要负责。他带着对他们夫妇的祝福，继续他的人生之路。
　　「是的，他们在台中举行婚礼。加利娜在晚宴中当众宣布，她将退出音乐界，专心一意的助丈夫的一臂之力。」这就是韦罗唯一欣赏烈焰的一点。烈氏在台湾也是个有名有姓的富豪之家，但身为烈家唯一继承人的烈焰却坚决要靠自己一双手闯出一片天，而不肯乖乖留在台湾当个接班人。
　　韦文再三研究，终于肯定韦罗是真的放下了，他这才舒展了担忧的眉心。
　　「哥，你真的打算跟沧海回台湾？老爸老妈同意了吗？」他不希望自己会重蹈兄长的覆辙，每天承受父母的疲劳轰炸而求助无门。
　　「我有可能在爸妈不知情的情况下私自离开吗？是他们老人家要我找你回来才准我离开维也纳的。」
　　韦罗咬牙切齿，怨气直冲云霄。
　　「真不明白老爸老妈怎么想的！为甚么非要我们兄弟不可？集团里还有许多有才能的人呀！天知道他们是不是前生跟我们有仇，今世来讨债的！」
　　韦文笑了，这个弟弟还像是没有长大过似的。看来爸妈想盼他真正定下来，恐怕是有得等了。
　　「别这样说，爸妈只是不想艾卡家族的百年基业落在外人手上。你身为所有人一致公认的第一继承人，是有此责任的。哥……对不起你，我太自私了。希望你可以谅解，海儿对我比甚么都重要……」
　　韦文瞪大眼，不明所以的看着韦罗用双手掩着耳朵。他怎么了？
　　「哥，你可谓是『近墨者黑』呀！才五年不见，你怎么也变得跟爸妈同声同气了？」
　　韦文苦笑，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他知道这个弟弟生来潇洒率性，最怕别人拿那些已被他丢到一边去纳凉的事情来烦他。
　　当然以韦罗所继承的艾卡家族血统，他是不会丢三忘四的。
　　「放心吧，哥，我明天晚上就会回去维也纳了。你和沧海日后若有甚么问题要记得找我喔。」
　　韦文与弟弟道别，匆匆回家去了。他还要稍为安抚一下父母呢！若他没猜错的话，父母定会埋怨他们兄弟把家里当作酒店般要来就来，要走就走。
　　他已经开始想着，另一个世界的沧海会是怎样的呢？他希望自己可以尽快适应，别出任何问题才好。
　　从朋友口中，知道Sunny的已经够多了。他不觉得奇怪。沧海本来就是个不受拘束的人呀，而Sunny的生活则正是沧海梦想中的天堂。
　　而今，他有幸走进这个天堂了。虽然只是以「朋友」、「兄弟」的身份，但事情总要按部就班来的。谁知道未来会发生甚么事呢！
　　最终是变好变坏，也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但他会尽力的使情况不会有变。
　　如果改变后换来沧海的冷漠、把他推出她的生活，那么韦文宁愿不要有任何变动好了。他只想留在沧海的身边，无论以甚么身份。
　　这样，算不算是奢求呢。
　　不属于他的终究不属于他——这句话韦文是明白的。
　　是真的，他真的明白。但心里……何以会掠过一阵刺痛？
　　是那种莫名奇妙的、不符合科学常识的痛，像是心要碎掉。
　　算了吧！心又怎会碎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