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烟尘》不诉离时伤

12、重逢

　　夜沉如水，我们越走越远，身后村子的唯一一点灯光终于被无边的黑暗吞噬，听着风的呼啸，心头有一丝的悲凉，不知道我们之后的命运，是不是也如这夜一般的漆黑无比……

　　突然旷野里响起一阵极轻极快的脚步声——有人正在向着我们移动，越来越近！我回头看一眼安飞，他面沉似水。“拼了吧！”我话音未落，他的手里剑已经出手，寒光闪过，带起尖锐的风声。我们已各自握紧武器蓄势待发，只等敌人身形一动。

　　但是没有，没有动作，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过了半晌，终于听到一个很熟悉很温和的声音：“淡路，是我。”

　　啊！这是……我的脑子像是突然停顿，心里不知是惊是喜。岚手里的卷轴“啪”的一声就掉在地上，“佐……佐助！”她哭出来，快步奔上前。

　　佐助叔叔！我也忍不住迎上去，在微弱的星光下，叔叔的表情恬淡，他看着我的目光，让我想起父亲。

　　“你们都长大了。”他微笑着说，轻轻抚摸岚的头发。岚的身子微微颤抖，突然放声大哭，把脸埋进了他的胸膛——她的动作让所有人都吃惊，但大家马上就又都明白。旋凑到我耳边小声问：“宇智波佐助是岚一直喜欢的男人？”她的口气很奇怪，冷淡，还有点讽刺，让我想起春陌曲。

　　岚一直哭，佐助没有推开她，只是很僵硬的让她抱着，眼神复杂得让我有些看不懂。“你还记得樱老师，”旋推推安飞，口气依旧冷淡，“据说她爱宇智波佐助爱了一辈子。”她说着，岚的指尖开始轻颤，放出了淡蓝色的ckl线，一根根的ckl线一圈圈的围绕，把她和佐助缠在一起。

　　在我看来，这已经是风景。恐怕安飞和旋也这样想吧，我们只是静静的看着，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

　　最后最先开口的是佐助，但他也只来得及叫出岚的名字，然后就立刻被打断。“你快杀了我！”猿飞岚哭喊道，声音已经因为哭泣而嘶哑。“如果你还要离开我，那现在就杀了我！现在就动手！”她撕心裂肺，仿佛神志都不已太清楚。

　　“快杀我……你快杀我！”岚哽咽，紧紧抓着佐助的衣襟。最后她终于安静，因为旋刺了她的两处穴道。ckl线消失，她的身体软下来，可是没有摔倒——她终于得到了一直渴望的拥抱，却不是在清醒的时候。

　　“你是来找我们的吗？”后来，我问叔叔。

　　“不是找，是等——从斑走后，我就一直在沙隐村外等你们离开。”

　　“你们知道我们会离开沙隐？”旋突然拔高了声音。

　　“漩涡鸣人的想法，别人用膝盖都猜得到。”佐助的眼中有一点笑意，“他肯定会安排你们立刻离开，而且还肯定不会和你们一起上路。”说这句话的时候岚正在他的背上好梦正酣，而旋和安飞则都暗暗的咬牙切齿，“鸣人这个笨蛋！”他俩异口同声说。

　　我笑笑：“幸好等我们的不是斑。”

　　“可是你呢？”旋斜着眼看着佐助，“你是帮斑，还是帮我们？”佐助没有回答她，而是转向我，“淡路，我已经无法战胜斑，你一定要打赢他，拿回你父亲的遗物，如果你真能做到，我也会得到解脱。”

　　其实我想问他为什么不能脱离斑，可是叔叔沉重的语气让我不忍开口。

　　而在跋涉了整整一天之后，我们终于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到达了目的地。岚从昏迷中醒来后第一眼，就看到了枣之国的大门。

　　这是个处在群山之间隐蔽处的小国家，疆土并不辽阔，所以，我们找到的枣之国忍村，其实也是这个国家的首都。但是大家都很满意，因为斑不会想到我们居然能躲到这里来。

　　我们随便找个驿站住下来，佐助一直对我的写轮眼很感兴趣。他细细的看了好久，然后叹道：“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甚至都没有听说过。”

　　“在幻术中开眼？”

　　“不止是这个。”叔叔说，“你的眼睛是双勾玉，这已经是写轮眼的第二阶段。”

　　这样啊……我仰起脸，想起斑的可怕幻术，经历了那个术而苏醒的双勾玉……这还算是，算是值得吧。

　　我们一边等着鸣人，一边在这里继续修行，只是现在是佐助教导我们。

　　我学会了用写轮眼复制忍术，发动幻术，安飞学会了一种叫千鸟的忍术，岚什么都没学，她只站在我们的不远处看着佐助，一脸笑意、一动不动的看着。

　　爱情真是可怕的东西。又一次我终于忍不住对她说：“你这个样子实在是很花痴。”而原来冲动意气的猿飞岚，现在只是含着笑瞥我一眼，一言不发。

　　她这个样子连安飞也有点接受不了，悄悄问我：“她没事吧？”

　　“没事，就是掉蜜罐里了。”我无奈的摇摇头。没有身临其境的我们，恐怕永远不能理解。

　　还有一个状态奇怪的是秋叶旋，不知为什么到了枣之国，她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沉默、不快乐，而且忧心忡忡。我想起临离开沙隐她提起风影时的洒脱，实在想不到什么事能让她烦恼。说来也是自己找的：我还有一次试图逗她说话……这没良心的居然往我脚下扔引爆符！

　　真的引爆符，而且真的爆炸了。

　　幸好我一向身手敏捷，不然已经粉身碎骨。虽然没死，但也伤痕累累，灰头土脸了——秋叶旋这个疯子！真想炸死我嘛！当时气得我都想和她打架，可是爆炸的烟雾散去后，看到她微笑的样子突然就不忍心。

　　更让我不忍的，是她夺眶而出的两行泪。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在这之前，我甚至不知道向旋这样的女孩子，居然也会哭泣。

　　“她一定是遇到了特别为难的事。”安飞说，一边帮我清理伤口。“是的，一定。”我想起旋那个一边微笑一边流泪的表情，叹息不止。

　　而这时候已经变成花痴的猿飞岚正好经过。

　　“咦，淡路你怎么黑了？”

　　这句话让我有点理解旋了，真的，当时我也有扔引爆符的冲动，好让这丫头更真切的体会下她想要的答案。

　　“看在你叔叔的份上，千万不要和她计较。”安飞小声说，似笑非笑。我看着他的表情，这才发现这家伙其实一点也不深沉。“你真是太幽默了，真的！”我翻了个白眼无奈地说。

　　安飞只是对我微微笑一笑，什么都没有说。

　　但……说真的，我还真有点不适应他这样。“安、安飞啊，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变得随和了呢？”

　　“随和？我一向随和。”

　　不！不！绝对不是！我想到原来刚到沙隐村的那一阵，他每夜擦拭武器的表情。“不可能！你原来绝对不是这样的——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你将来见到斑之后，可以直接用眼神将他冻死。”

　　安飞又只是微笑，在我身边坐下，缓缓地说：“就像你逃离七重月读一样，不能让敌人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也必须这样，不然斑不必出手，而我就已经先让自己崩溃。”

　　“恐惧和仇恨，足够让我们不战而败。”

　　“情绪，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敌人。”我同意，叹一口气，想到岚。

　　那家伙恐怕永远都不可能战胜自己的吧，而且……而且她好像根本没把消灭斑的这件事放在心上。

　　终于有一天好事的淡路决定规劝岚练习忍术，“现在偷懒，上了战场可是会丢掉性命的。”

　　“不，绝不可能！”岚执迷不悟，“不用替我担心，我已经知道自己将来的死法。”

　　“死……死法？”这丫头在胡说什么！

　　“对阿，”她还点头，“我将来一定是淹死的，一定！”

　　天哪，这个女人疯了，我有把她打昏的冲动。“你该看秋叶旋了。”我叹道。

　　岚却淡淡地笑了：“淡路，你不明白。佐助在我身边，我在蜜罐里淹死，如果他不在，我就在苦海里淹死——没有别的可能。”

　　我垂下头，看来她真的疯了。“岚，你记得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叫宇智波斑吗？”我无力的说。

　　“不足为患，不足为患。”岚的表情傲慢又陶醉，“我不在乎的人，都不能伤害我。”

　　我看着她这个样子，突然就同情佐助了——他怎么惹上一个女疯子！

　　而，佐助是我的亲叔叔。

　　“家门不幸啊！”我长叹一声，拍拍岚的肩膀，转身离开——天知道我吃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到岚这里找刺激。

　　看来爱情真的能让女人疯狂。

　　这让我不禁的想到了在沙隐遇到的那个神秘的女子——如果相约见面的那天斑没有出现，如果真的能见到她……

　　如果真能就好了！她穿白衣，来到我身边就像是风吹动的柳絮，只可惜，风急了些，我们竟没有机会认识。

　　“这个，应该就是我的初恋吧。”夜里依旧失眠，只是到了枣之国以后，失眠的就只剩下我一个。

　　啊，不对，还有佐助叔叔。睡不着时有人聊天可真是幸福的事。

　　“叔叔你还记得自己的初恋情人吗？”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特地回头看看屋子，确定了旁边没人。两个男人大半夜的八卦初恋情人，这让我自己都有点难以接受。

　　佐助却笑了，“我没有初恋，一直没有。”

　　“可你却是岚那丫头的初恋——你不会让她伤心的，对吧？”终于转入正题，如果岚被拒绝的话，天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佐助的表情有些惊异，好像没有想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他低下头沉吟了好久，久到让我以为他已经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然而，他终于又抬起头，“淡路，你还记得这次我们刚见面时，岚被点穴晕倒的事。”

　　“嗯，她晕了一路。”

　　“其实，”佐助皱起眉，目光中满是慈悲，“其实她早就醒了。”

　　“不会吧，你怎么知道！”我惊讶。

　　“别忘记我一直都背着她。”佐助牵一牵嘴角，露出一个像是微笑的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却让我觉得悲哀。

　　他说：“岚早就醒了，她伏在我背上一动不动，一直在流泪，她的泪水浸湿了我的衣服，最后顺着我的皮肤往下流——你没有经历过，不能想象那种感觉。”

　　佐助把这些话说的很平静，只是简单的叙述，不带一点的感情色彩。可是在我听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

　　可至少的，至少他还是被岚打动了。我安慰的想。

　　就在这时候，窗外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宇智波，出来玩！”

　　我和叔叔对望一眼，站起身来走到窗前，这时候，突然有个奇怪的念头，只觉得窗下正在叫我们的，其实是鬼而不是人。

　　刚拉开窗帘，就看到一块小石头迎面砸来，“啪”的一声敲在玻璃上——幸好，不然就要砸在我脸上。“宇智波，快出来！”窗下的人冲我招手。

　　原来是春陌曲。

　　“做什么？”我推开窗户。

　　“你别问，快出来，快出来！”她一迭声的催促。我歪着头想了一下，反正睡不着也没事做……于是我慢慢的关了窗户，慢慢的换了衣服，慢慢的穿了鞋，再慢慢的打开门。

　　“你太慢了啊！”

　　“慢？是你慢吧。”我依旧慢悠悠的说，“我们已经到了半个月了，而你怎么才回来？”

　　春陌曲白了我一眼，冷冷的说道：“我早回来了，就是不想理你而已。”

　　她……真让人生气！

　　“那你现在来找我干什么！”我赌气问道。

　　“你以为我想来！”她又白我一眼，“还不是你让我来的！”

　　我跳起来，指着自己鼻尖，“我？”

　　她不再看我，转过身去，“跟着我。”话音未落，身子已跃起，我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跟上。看她几个起落，便投入树林之中，一眨眼就消失了踪影。

　　“春陌曲，春陌曲！”我跟进树林，放声叫她的名字。

　　“要死啦，这么大声！”她从一棵大树身后转出来，低声喝斥我，“快过来！”冲我挥挥手。

　　我跟着她在树林里七绕八绕的，竟转到了一座围墙前。“跳进去。”她压低了声音说道，还没等我出生询问，自己便已经跳了进去。

　　我无奈，也只好照做。

　　围墙内是个宽大的院子，栽着观赏性的植物，湖泊小桥，还有一座看似城堡的建筑。春陌曲拉拉我的袖子，使了个眼色，我们一起躲进树丛里。“喂，你会不会掷手里剑？”

　　“废话！”我瞪了她一眼。

　　她递给我一个小石子，指了指那建筑上的某个探出的阳台，“打那里的玻璃。”

　　“为什么？”这奇怪的命令让我吃了一惊，春陌曲道：“不为什么，等你打了我就告诉你。”我还没答话，她便已不停催促，“快点快点，不然被人发现了麻烦！”

　　真是奇怪的女人，我一扬手，石子“啪”的一声撞在那阳台的窗户上。

　　“好了，照你说的做了，现在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了吧。”我问道，但她却置若罔闻，只是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个阳台。“喂你……”

　　“宇智波快看！”她迅速打断我，我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只见那窗里已点起灯光，然后一个少女走上阳台，到处察看。只见她一身白衣，长发软软的披在肩上，虽是睡眼惺忪，却依然秀美绝伦。在淡淡的月光下，她的整个人都像是被一团柔和的光芒笼罩着，衣袂轻摆，仿佛马上就要随风而去。

　　这时，春陌曲附在我耳边轻轻地说道：“看到了吧，这就是你托我替你打听的白衣女子。”什么！我一惊不小，身子不由自主地一跳。

　　“那，她……是谁？”我只觉得口干舌燥。

　　春陌曲并没有回答我，而我却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抬头一直看着那个身穿白衣的少女，在这样温柔的月色里踏上了阳台，她应该叹一句：“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

　　可惜的是，她并没有想到我，恐怕，现在的她，已经忘记了我吧。而幸运的是，我们之间也并没有如同罗密欧与朱丽叶那样的深深鸿沟。

　　少女在阳台上张望了一下，便又返回室内，春陌曲又拉一拉我，我们按原路退出。

　　“那个女子，她到底是谁！她叫什么名字？”刚一跃出墙外，我就忍不住一迭声的问道。

　　可恶的春陌曲只装没听见，自顾自的往前走。“喂！”我伸手扯住她的袖子。“我告诉你她是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怎么样？”春陌曲转过头来，一脸的冷笑。

　　“什么条件，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真的？”春陌曲拖长了声音问道，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就像是笼了层寒霜。她继续说下去：“如果我说要你把你的写轮眼送给我呢，如果我说要你杀死自己的亲人朋友呢，你都答应？”

　　“这……你不想说算了。”对于她的话，我只能翻白眼，转身就走。

　　这次轮到她拉住我了，“说，怎么不说。”她冷冷的道，表情似笑非笑。

　　她这个样子真是……“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我试探着问。然而春陌曲却不理我，别过了脸，口中淡淡的说：“中忍考试的贵宾席，你可知道都是什么人才能坐的吗！料想你也不知道——若不是各国皇室，绝不能列席。”

　　“你是说……”我吃惊不小。春陌曲斜了我一眼，突又问道：“你可知道竹取物语？”

　　竹取物语……我扬起了头，想起了母亲，和父亲。

　　“你看到的那个少女，就是我们大名的掌上明珠，枣之国的月光公主！”

　　“当天的贵宾席里，只有她一个女子穿着白衣。”

　　“她……她的名字？”夜色渐渐的深沉，树林里万籁皆静，我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一下一下，短暂而急促。

　　“辉夜。公子辉夜。”

　　呵，辉夜姬，母亲的名字。她竟和我母亲同名！我想到斑幻术中我温柔美丽的母亲，心头一阵温暖，更加期望亲近那个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