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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诀别 ...

  •   第二天,韩云峰打电话给陈芷青,告诉她初夏自杀的消息,并问她怎么联系初夏的亲人。可是芷青在惊讶伤心之余却告诉他初夏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唯一一个姑妈也在两年前去世了。这不得不让韩云峰惊讶,也让他升起了探寻初夏过去的念头。
      初夏脱离危险后便被转到了加护病房,韩院长还安排了一个护士专门负责看护她。芷青也在听闻消息后的第二天从北京赶了来。
      初夏一定是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才会选择自杀的吧?那么坚强的女孩,曾经那样的侮辱和打击她都能够挺过来,为什么现在却又要选择自杀?为什么连生的勇气都没有了?
      芷青在乍看到还未苏醒的初夏时,眼泪便心疼的流了出来。苍白而瘦削的脸颊、柔弱无骨的身子,曾经何等健康的初夏竟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叫她怎能不伤心?
      芷青撰紧了初夏的手,哽咽道:“初夏,你这又是何苦?何苦来着……” 虽然芷青这样问着,可是她明白,能让初夏自杀的原因只有一个,其实原因只有一个啊!这么多年来,初夏都是为了一份爱而活下去,为了一句承诺而活下去,为了心中那个希望而活下去。
      但如果有一天,这份爱都已经不存在了,初夏也就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她和刘之浩的爱真的走到尽头了吗?
      上次初夏来北京找她时,她便已感到了两人之间的裂痕,可她仍觉得那都是误会,都是可以解决的矛盾。初夏临走时,她还叮嘱她一定要找刘之浩好好谈谈,初夏当时点头答应了。
      可是事隔不到一个月,初夏竟选择了割腕自杀!
      到底两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竟逼得初夏至此?
      以自杀作为收场,无疑是一个爱情童话最讽刺的结局!
      芷青悲伤的摇了摇头,不自禁的看向门口。那扇紧闭的棕色木门外,就坐着刘之浩。韩云峰不让刘之浩进病房,他认为害初夏自杀的罪魁祸首没有资格进到病房。而刘之浩也没有抗争,参加完他奶奶的葬礼后,便一直默默的坐在门外守候,等着初夏苏醒过来。
      芷青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刘之浩,和她的想象相去甚远,因为她完全找不到那个飞扬跋扈、桀骜不驯的少年的影子,她的面前只是一个颓败不堪的男人!满脸的胡渣、脸色晦暗,眼神黯淡无光,总是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坐在对门的椅子上,毫无生气的样子,仿佛死了一般。芷青看着他,心里很悲哀。刘之浩曾是她的偶像,结果她第一次看到他时已变成了这副样子。有难过、有悲哀、有同情、也有恨铁不成钢,怀揣着这些复杂的感情,芷青对他说了第一句话:“你是刘之浩吧?我是陈芷青。”
      刘之浩呆呆的抬起头来,好半天才看清眼前的人。“陈芷青?”
      “是的。”
      “初夏……经常说起你,说你是她大学时代的好朋友。”刘之浩眼神木然的看着芷青,喃喃道。
      “是的,所以我来看她。”芷青点头答道。
      “初夏她……醒了吗?”
      “还没有。”芷青黯然的摇头。
      “她醒了,请一定要通知我。我就在门口,我哪儿也不去。”刘之浩喃喃的说完又垂下了头,如老僧入定般又回复到了毫无生气的样子。
      “好的。”芷青点点头,一阵心酸涌上来,让她几乎又要流泪。她真想问他,为什么这么在乎初夏却又要伤害她?为什么要等到伤害之后才来后悔和痛苦?可是她没有问出口。她知道,刘之浩一定也有他不得已的苦,她不愿轻易去碰触他的伤口。
      在初夏昏迷的日子里,单磊来过一次。那一次,芷青和韩云峰都刚好不在,只有一个护士看护着初夏。单磊悄无声息的径自开门进来,吓了护士一跳。待看清来人是那个经常和她开玩笑的混世小魔王单磊之后,护士不禁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刚想和平时一样骂他几句,却听到单磊以少有的严肃语调对她说:“你出去一下好吗?”护士微惊,犹豫了一下还是退了出去。她也听说过纠缠在单磊、尹医生和韩医生之间的恋情,所以她理解单磊想要和尹医生单独待一会儿的心情。于是那一天的傍晚,单磊独自和初夏待在一个房间里,半个小时以后,他神秘离去。
      初夏终是醒了,在她自杀的一个星期以后。虽然她极不愿醒来,也因此陷入梦魇长达几天几夜的时间,但现代的医疗技术终是救回了她的命,将她拉回了已不再留恋的现实世界。
      初夏昏迷长达七天,所以身体十分虚弱,她看着欣喜的韩云峰和陈芷青,目光有些迷茫,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等她弄清自己已经获救后,只虚弱的说了一句:“为什么要救活我?我只想死。”
      芷青却呜咽着扑到初夏身上。“你真傻呀,初夏!为什么要自杀啊?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啊?呜呜呜……你怎么舍得丢下我一个就走呢?呜呜……就算、就算没有了刘之浩那又怎么样?你还有我啊!你还有韩医生啊……”
      乍听到刘之浩的名字,初夏的瞳孔立刻收缩了一下,嘴里急道:“不要……不要提这个名字。”
      “好、好,我们不提。”韩云峰皱着眉头,一脸的担忧。
      “可是……他、他就在门外,他说等你醒了他一定要见你,有些话,他想跟你说。”芷青擦了擦眼泪道。
      “不!我不要见他!我再也不要见他!”初夏睁大眼大声的说着,仿佛用尽了力气,眼一闭又晕厥了过去。
      “初夏、初夏……”芷青着急的喊着。
      韩云峰把了把初夏的脉,安抚的拍了拍芷青的肩道:“没事,她只是暂时晕过去了,很快会再次醒来的。”
      芷青这才安静下来。但此刻门却“啪啪”的被拍响了,刘之浩的声音在外面焦急的响起:“初夏?初夏是不是醒了?让我见见她!芷青,你快开门,让我要见见她!”
      韩云峰一把拉开了门,却铁塔般的站在门口,冷着一张脸道:“初夏是醒了,不过又晕了过去。”
      “她……她要不要紧?”刘之浩急切的问。
      韩云峰很不情愿回答,却还是耐着性子道:“没有危险,只是暂时晕过去而已。”
      这时芷青走到门口,脸上犹带着泪痕。她哀伤的冲刘之浩摇摇头:“刘之浩,你还是回去吧。初夏说她不想见你,她连你的名字都不想听到……如果她见到你,会很激动,对身体的恢复也不利。为了病人着想,我们也不可能让你见她的……”
      刘之浩呆呆的退了两步,似受了重大打击,因听到初夏醒来而发亮的眼睛再次黯淡了下去。他颓丧的坐回了他的椅子,再次不言不语。
      芷青不忍去看刘之浩这副样子,她别开脸去再次劝道:“刘之浩,你不要再在这里等下去了。初夏她心里的伤痛平复还要好一阵子,这期间,我想她是不会见你的。你回去吧,你在这里,只会更刺激到她。”
      刘之浩默然不语,既不摇头也不点头,既不说话也不离开。
      “别管他了!”韩云峰看到刘之浩这个样子心里一阵火大,他将芷青拉进了屋皱眉道,“他爱这样就让他这样吧!也许只有这样,他才能好受一点。他如果不坐在这里,在别的地方也许会更像个死人!”
      初夏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上午。韩云峰回科室去了,芷青熬了一碗粥慢慢的喂着初夏。当初夏喝完一碗粥后,渐渐有了些体力,苍白的脸色也有了些许红润。但精神还是很差,一直呆呆的看着窗户外的天空,不愿开口说话。
      护士开门进来换药时,刘之浩紧紧跟了上来,却又被“砰”的关在了门外。可是他看到了,他从门缝里看到了,初夏她醒了。
      “初夏,你醒了吗?初夏?求你开开门,我有话想对你说。”刘之浩在外面高声喊着,然后轻轻拍打着门,不敢太用力。
      初夏听到刘之浩的声音,立刻惊恐的缩回被窝中,将被子拉到头顶裹起来,仿佛极度没有安全感。
      “初夏,求求你,我只想和你说一些话,你开开门好吗?”
      刘之浩求了半天,初夏都没有任何回应,只在最后嘶哑着吼了一句:“你走——”
      初夏终于开口了,却是让他走。刘之浩顿时没了声音。
      很长一段时间,门外一片悄然。
      就在芷青和护士都以为刘之浩已经离开时,他的声音又再度响起,只是这一次已不再激动和急切。
      “初夏,我只想对你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我背叛了你,你心里恨我、不能原谅我,那都是我罪有应得!而我……却像个懦夫一样躲在自己的壳中,觉得没脸见你,便一直忽略了你的感受,对不起!那一天,奶奶临终的那一晚,你一定是在门外都听到了吧?我……我没有坚持到底、我妥协了……你恨我,是应该的。我更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不该说散了的话。初夏,我只想让你知道,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想过要和你分手!那不是我的本意!那晚,我只是太过悲伤,才说了那些话。对不起,初夏,那样的伤害了你,真的对不起……” 说到这里,刘之浩已不能自抑的流下热泪,沿着门边缓缓跪倒。
      而屋内,躺在床上的初夏,更是热泪盈眶。
      一个屋外、一个屋内。
      一个跪在门口、一个躺在床上。
      两颗心只隔着一堵墙,但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刘之浩继续流着泪道:“那晚你问我是否忘了从前?你说的那一幕幕,我怎么可能忘掉?每一幕、每一个细节、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甚至你脸上的每一个表情,我都清楚的记在心里。不去提起,是怕勾起我们的伤心往事,但并不代表我已经遗忘。”
      “初夏,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只是一个彻头彻尾自卑又懦弱的懦夫!我不祈求你原谅我,我只祈求你好好的活下去、勇敢的活下去!不要为了惩罚我而做傻事,我不值得!栀子花,有旺盛的生命力,应该坚强的活下去的。我知道,你不会想再见我,我不会让你为难,我会从你面前消失……但请你,一定要幸福,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最后,我想让你知道,那盆栀子花虽然枯萎了,但花朵永远开在我心中……”
      之后,门外就没有了声响。
      隔了好一会儿,芷青才呆呆的说:“他走了。”低头看时,才发现初夏早已满面泪痕。只见她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哭泣出声,但却无法阻止眼泪如泉般涌出。
      这又是何苦?
      芷青叹了口气,坐到床边,抚摸着初夏的头缓缓道:“初夏,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想哭就哭出来吧。我会陪在你身边的,别憋屈着,大声的哭出来吧。”
      “啊……啊……”似受不了这样的软语相慰,也似忍了太久,初夏终于哭倒在芷青的怀里,真正的放声大哭着。
      芷青一边安抚着她,一边也忍不住的偷偷抹眼泪。为什么初夏的命运会这么曲折?为什么她和刘之浩之间要经历这么多坎坷和不幸?上天对他们是不是太过不公了?在八年前给了他们重大打击之后,现在竟还要给他们致命的一击?
      无数个质问在芷青心中响起,她为初夏不平着、呐喊着,可却无法抚平初夏心中的累累伤痕,她只能感到无力。

      一个星期过后,初夏的身体已基本恢复,脸色红润了一些,也有体力下地行走了。可她的精神状态却实在令芷青和韩云峰担忧。除了偶尔必要时和芷青韩云峰说几句话外,其他时候她总是不言不语,表情淡漠的看着窗外,一看就是数个小时,别人唤她也似乎听不到。
      初夏目前的这种情况已不适合再住在医院里,于是韩云峰决定将初夏转入省城郊外一家最好的疗养院里去疗养。
      而芷青却在这时不得不告辞离开了,她只向医院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而已,为了照顾初夏她已拖了几天。现在医院打电话催她回去,她已经不能再耽误。临走前的一天,她对韩云峰道:“韩医生,我在这里待了十多天,衣食住行都是你在费心照顾,真是多谢你了!我这人口拙,也不会说什么感谢的话……”
      韩云峰立刻不好意思的笑笑:“哪里,芷青你太客气了!你是初夏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况且你是来照顾初夏的。初夏她……若没有你在身旁陪伴,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也许情况会更糟糕,所以该感谢的那个人应该是我。”
      芷青温婉一笑道:“韩医生这么说,是把初夏当内人把我当外人了?要知道,我认识初夏,可比你早得多呀。”
      韩云峰立刻尴尬的红了脸,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于是忙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都是初夏的朋友,大家都是关心她而已。”
      “韩医生对初夏怕不是关心这么简单吧?”芷青继续促狭的笑道。
      “我……”一向能言善道、没什么不敢说的韩云峰此刻竟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芷青在心里一笑,决定不再捉弄他了,于是正色道:“韩医生喜欢初夏,我早就看出来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明天我就要离开了,以后……就将初夏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
      “我会的,就算芷青你不说,照顾她也是我的责任。”韩云峰认真的点头道。
      芷青看着韩云峰认真的眼神,忽然觉得眼前的他其实是一个很强大的人。那种强大来自于他无形中散发出的气质、他的举手投足、他的每一句言辞、他那深沉如海的眼波和浩瀚博大的胸怀。
      将初夏交给这样的男人,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于是芷青点点头道:“我相信你,韩医生,将初夏交给你,我很放心。只是,初夏现在的状态……可以说很不好。她的心仿佛碎裂的花瓶,要想将碎片一片片粘上去恢复成原来完整的模样,那需要花很长、很长的时间……韩医生有这样的耐心吗?有这样的决心吗?”
      韩云峰看着芷青,忽然云淡风轻的一笑道:“芷青你相信我不是吗?那么又何必来问我有没有这样的决心?早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决定守护初夏,不管她决定和谁在一起,我只希望看到她开心的笑容,就是这么简单。如今她受伤了、她不笑了,那么我会尽我所能,让她再次笑起来,这就是我的决心。”
      芷青定定的看着韩云峰,好一会儿才叹道:“你真是个伟大的人……初夏遇到你,是她的福气。不过,有些事,我觉得还是让你事先知道的好。等你知道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守护初夏……”
      韩云峰道:“你是要告诉我初夏和刘之浩的过去吧?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我想知道他们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刘之浩的家人都要反对他们?”韩云峰的脑海里还深深印着刘之浩和他母亲在急诊室里发生的那一幕,刘之浩痛哭流涕跪在他母亲面前求她不要逼他的那一幕。当时两人的模样极度震撼了他的心,直到现在他都很难忘记刘之浩当时的那张脸。虽然他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已隐隐觉得那会是一个很长、很曲折、也很哀伤的故事。
      “这个故事很长、很曲折、也很哀伤……”芷青是这样开头的,然后断断续续、平静而低缓的讲述了初夏和刘之浩的过去。从初夏小时候其母带着她嫁入刘家开始,其间有青梅竹马的欢乐童年,有青春期的隔阂与疏离,有刘之浩的叛逆和不羁,有刘之浩远走当兵躲避□□的纠缠,有初夏后来极其悲惨的遭遇,以及最后的那幕惨剧……
      这也是一个很压抑的故事,所以芷青在讲述时不得不停下来深呼吸,否则她无法完整的将故事讲完。
      韩云峰听完了这个故事,眼里有震惊、有愤怒、有哀伤、还有深深的心痛!太多太多的感受充斥着他的心灵,让他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说不出话来。
      芷青遥望着窗外碧蓝的天空,长长叹道:“本以为,有情人终会成眷属。本以为,经过漫长的等待,两个人终会幸福的在一起……却没有想到,两人已经背负了沉重的过去,那成了他们幸福的枷锁,深深桎梏着他们。在这副枷锁下,他们都活得太累。也许分开,才能让彼此自由……希望他们能寻得各自的自由和宁静。韩医生,听了这么多,你还是决定要守护初夏吗?初夏背负着那么沉重的过去,要修复她那颗破碎的心,要让她重展笑颜,那将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况且,初夏曾被□□过,那对很多男人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事情。即使如此,你还是决定要守护她吗?你还有那样的决心吗?”芷青毫不留情的追问着,这个时候她一定要韩云峰的一个答案。
      蛮以为即使韩云峰仍要守护初夏,至少也会在内心挣扎犹豫一番,没想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足尖,然后抬起头来双唇一咧,向芷青展露一个极其阳光的笑容道:“一如从前。”
      够了,有这句承诺就已经足够了。芷青一笑,放下了心。
      之后的谈话似乎轻松了许多,芷青不自禁的讲起了她和初夏的大学时代,那些拼命啃书、熬夜复习、天黑还待在解剖楼里研究尸体的日子,如今都成了珍贵的回忆。因为是同行,立刻引起了韩云峰的共鸣,共同哀悼着一生一次的青春就在那样严谨而枯燥的大学生活里偷偷溜走了,致使他至今都还没有女朋友。韩云峰忍不住抱怨着,引来芷青掩嘴偷笑。
      两人聊得很投入,丝毫没有发现身后走廊的一个转角处,一个少年一直在偷听他们谈话。那少年戴着一顶阿迪的帽子,整张脸隐没在长长的帽檐下,看不清表情,只是怀里抱着一束百合。
      后来韩云峰路过这里时,发现地上有一束百合花。韩云峰捡起这束花,奇怪的看了看,喃喃道:“居然有这么粗心的人,将送病人的鲜花都给掉在这里了。”然后随手扔到了垃圾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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