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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雪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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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之浩内心十分内疚,但他却说不出任何安慰魏晓琴的话。他只是默默的关了水阀,用毛巾将魏晓琴头发上多余的水擦掉,再用浴巾将她裹紧,然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用脚勾开了浴室的门。
就在浴室门口,他们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绝不该在这里也绝不该在这时出现的人。
如银瓶乍破、水浆四射,有什么东西就那样突然破碎炸裂开来。
刘之浩甚至听到了虚空里一声炸裂的骤响,那样惊心、那样不容忽视!
于是,他的心沉到了冰冷的湖底,直落下去,一直落一直落……
黑暗的湖水无孔不入,将他包围。
他的身躯仍然站在门口,怀里还抱着魏晓琴,可他的心却已遗失在了湖底。
他直直的看着门口的来人,一动不动,而来人也没有动,三个人就那样无声的对视着。
初夏昨晚才从北京回来,医院让她和韩云峰休息三天再上班。可她实在放心不下刘之浩,于是便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回来拿衣服顺便回来看看。她拿起手机本想给刘之浩打个电话,可是再三犹豫之下,终是没有拨通。她泄气的将手机扔进包里,抬头看看天,不禁皱眉。她为什么要主动给他打电话呢?现在欠缺一个解释的人是他而不是她。于是她决定直接回家,如果刘之浩不在屋里那便算了,如果他在,他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可是当她开门进屋后,却发现除了浴室里有水声外,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而她房间那张大床上被褥凌乱,地上散落着一地的衣物。那被扯得七零八落的无疑是女人的衣服。
初夏缓缓弯腰,拾起地上一副胸罩,看了看,一颗心便凉了下去。
可她怎么都不愿相信,她的之浩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在她的床上,和别的女人上床?!
之浩怎么会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
初夏犹豫着走到浴室门口,她想确认里面到底是谁。可她没有勇气去推开那扇门,她怕她看到的一幕会让她彻底的心死。
然而这一幕还是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来临了。
门开了,从里面打开了。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抱着一个被浴巾裹着的女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一个是她心爱的之浩,另一个却是……魏晓琴!
她再也想不到会是她!
两人赤裸的身体、暧昧的姿势,以及床上凌乱的一切无不说明了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她的之浩是彻底的背叛她了。
而这一次,再也不可能是误会。
初夏的心彻底的冷了下去,好冷、好冷……从指尖一直冷到心里。
她呆呆的转过身去,走出了门。
“初夏——”看着初夏摇摇晃晃的背影,刘之浩绝望的喊了一句。而初夏恍若未闻,消失在门口。
“之浩哥,好冷、好冷……”怀里的魏晓琴忽然梦呓般的说着。
刘之浩心神不定,只觉得怀中的人又开始轻微颤抖。低头看去,只见魏晓琴牙关紧咬,嘴唇发白,浑身呼呼的冒着热气,热量在迅速散发中。
刘之浩不敢稍怠,赶紧将魏晓琴抱到床上,用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别走,之浩哥……别、别丢下我一个人……好冷……”似乎知道刘之浩想去追初夏,魏晓琴紧闭着双眼浑身哆嗦个不停,可仍然紧紧的抓住他的手,仿佛于绝壁上抓住的唯一一根草。
此刻处于绝望崩溃边缘的人又何止之浩和初夏两人?
魏晓琴也不顾一切的赌上了她的所有啊!不成功、便成仁!如果这时候刘之浩还能弃她于不顾,她便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便是彻底的输了!
手被紧紧的握住,被一只冰凉的小手紧紧握住。刘之浩低下头,咬紧牙关、全身绷得死紧,但,终究没有追出去。
他不能置这样的晓琴于不顾!他不能!
云层越积越厚,翻涌着、吞卷着,越升越高。终于在天欲黑时扑簌扑簌的下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轻轻飘落于街道上、屋顶上、树上、人们的脸上和身上。
同一时间,有多少人在抬头看天,在惊叹的欣赏着这纷扬而下的小精灵?
同一时间,念念趴在窗边看着这难得的鹅毛大雪,眼睛发亮的对他母亲道:“妈妈你看!下雪了!好美……”
杨静然爱怜的摸摸儿子的头,笑道:“念念,明天妈妈陪你去堆雪人好不好?”
“好啊、好啊!”念念兴奋的欢呼。“好久没有堆过雪人了!”忽然想到了什么,一张小脸迅即又黯淡下来。“如果……叔叔也在就好了,我想和叔叔一起堆雪人,叔叔已经很久没来看我了。”
杨静然内心一阵难过。她安抚的摸了摸儿子的头,笑道:“叔叔一定是有事所以才不能来的。即使叔叔不来,念念也要听话当个乖孩子呀,要好好学习,不要让叔叔失望哦!”
念念的眼睛里再次燃起亮光,他重重的点点头答道:“嗯!”
孩子毕竟好哄,很快便由烦忧转为期盼,期盼着叔叔的再次到来。而杨静然却轻轻的叹了口气,难掩的酸涩和失落弥漫心间。
刘之浩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出现了,是因为工作太忙吗?还是因为和初夏发生了什么事?他会不会就此不再来了?这些疑问缠绕着她,在她心里萦绕不去,然而始终没有答案。她不想再去想,可是她根本无法克制。于是她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刘之浩并不欠她们什么,毕竟他没有义务来尽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也不需要时时来照顾她们。没有他,她们一样能活下去,就如他当初没有出现一样。每当这样想时,杨静然的心里才会稍觉宽慰,可是无形中却更加的失落。她只能将念念紧紧抱在怀中,如今她的宝贝儿子就是她的全部、她的生命、她唯一的希望。
同一时间,韩云峰站在窗边,看着纷扬的雪花出神。医院放了他和初夏三天假,于是难得回家一趟的他便回了家里。
韩太太看到他十分高兴,让保姆买了许多菜,要亲自下厨为儿子做他从小就爱吃的几样菜。而韩院长则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如果不是因为韩云峰今天回家,他也难得这么早回来。
“开饭了!”厨房里传来韩太太一声高呼,语气甚是欢欣。看得出来她今天很高兴,不光是因为今天儿子回家来看她,能为儿子准备一桌美味佳肴同样令她情绪高涨。
“云峰,尝尝这个好不好吃?”韩太太将一块红烧兔丁夹到韩云峰碗里,然后又替他夹了鱼和虾。韩云峰还没动筷,就已经堆了满满一碗。
“够了,妈,别替我夹了!都装不下了!”韩云峰抗议着将碗挪开。
“你难得回来一次,妈妈当然要替你夹菜了!瞧你,才一个月不见,怎么又瘦了?工作是不是太累呀?”韩太太说着又转头看向韩院长,“老头子,是不是你安排太多事情让云峰做?瞧把他累成这样!你看着不心疼、我可心疼哪!”
韩院长不满的瞪了一眼韩太太道:“我哪有安排事情让他做?我是院长,他只是小小的住院医师,他还不够格让我替他安排事情呢!本来当医生就辛苦,尤其是住院医师,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来怪我?”他知道妻子对儿子一向溺爱,可是不该他背的黑锅他绝不背。
“哼!”韩太太冷哼一声道,“你就知道找借口,儿子仿佛不是你的一样,你就不能给他安排点轻松的事干?”
“唉,你这人,怎么这也怪到我头上?当医生哪有轻松的事干?要想轻松那就不要当医生!既然他进了医院,那就得从最基层做起,不大量接触病人、不累积实践经验,他就不可能成为一个好医生!”
“好医生、好医生……你成天就只知道当好医生!当好医生就意味着牺牲休息时间、牺牲家庭、牺牲一切!这几十年我已经受够了,我可不想儿子也跟你一样!”
眼见父母又要为他吵架了,韩云峰无奈的苦笑,连忙劝阻道:“行了、行了……妈,不关爸的事,只是最近我去北京参加了一个心脏外科方面的培训,所以不免有些累。不过,休息一下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是吗?那就好……”韩太太犹是担忧的看着韩云峰道,“千万别学你爸,当个工作狂。工作固然重要,但身体更重要、生活更重要!”
“我知道了,妈,快吃饭吧。”韩云峰笑眯眯的点点头,给母亲夹了她最喜欢的虾。
“对了,”韩院长边吃边道,“这次去北京培训怎么样?”声音又恢复成了父亲问儿子时的那种威严。
“还行。”韩云峰淡淡的回答。
“就一句还行?”韩院长有些不悦。
韩云峰不置可否的耸耸肩。“那要我怎么说?非要说收获甚大,学到了国外最先进的心脏外科技术、今后可以考虑在本院开展等等之类的话,您才满意吗?”
韩院长双目一瞪,怒火眼看就要上来。“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好心问你,你就这样敷衍了事?”
韩云峰皱眉道:“爸,不是我敷衍了事,而是……”韩云峰说到这里不觉叹了口气,甚是无奈。“说实在的,这样的培训是不错,让年轻医生开阔了眼界也加大了各国之间医学的交流。可是,短短二十天,又能学到多少?学到的不过是皮毛而已!国外专家一走,参加培训的医生又有哪个敢独自开展那样的手术?从设备、从人员、从愈后、从病人……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条件都不成熟!真要学呀,就干脆把年轻医生派出国去好好学几年,或者把国外专家请进来长期待在医院里。我们医院是省城最大最好的医院,应该有这样长期发展的眼光。”
韩院长一愣,没料到儿子能说出这番道理来,略一沉吟,随即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以前本院总是引进国外留学回来的人才,把本院的医生送出国长期学习的情况倒是很少,主要是怕医生就此流失掉。不过现在国家发展得很快,更多的海外学子选择归国就业,你的建议倒是可以考虑。引进国外专家涉及到很多方面的手续,不过也可以考虑,但我更倾向于前一种提议。云峰,如果把年轻医生送出国留学,你作为第一批医生参加,应该没有问题吧?”
本以为这是难得的机会,儿子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没想到韩云峰却一口拒绝道:“不,我不想出去。”
“什么?为什么?”韩院长和韩太太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
韩太太满腹狐疑,她不明白一向好学的儿子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云峰,你怎么了?你不是一直都想出去吗?都是你爸说要你在基层先锻炼两年才在毕业那会非把你留下来不可。现在……现在医院可以派你出去,为什么又不去呢?”
“不为什么,就是现在不想出去。”韩云峰只顾低头吃饭,却没有说出让二老满意的答案来。
韩院长却若有所思的看着韩云峰,忽然像是明了了什么似的笑道:“云峰,你是放不下尹医生是吧?这个你不用担心,如果要派医生出去,我会派你们两个一起出去,就像这次去北京培训一样。”
韩院长在内心还是颇为得意的,这次初夏能和韩云峰一起去北京参加培训,全是他一手促成的,目的就是想让儿子能有更多机会追求佳人。虽然他老骂儿子笨、没用,可他内心知道儿子还是蛮优秀的。以他的条件,追求任何女人都不是一件难事。可韩院长却不知道初夏的情况,还以为她是单身,更不知道儿子早在之前就已经被初夏含蓄的拒绝了。他甚至以为儿子已经把佳人追到手了,还在心里暗暗感激他呢。
所以当韩云峰不耐烦的说:“爸,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也不要插手我和尹医生之间的事情!”之后,韩院长就有些懵了。
“怎么了?怎么了?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谁是尹医生?”韩太太一脸好奇的看看丈夫又看看儿子。而两者都冷着一张脸。
一腔热情和得意就那样被儿子的无情冷语给浇熄,韩院长感觉自己热脸贴了儿子的冷屁股,心里很不痛快,没好气的对妻子道:“你自己问你的宝贝儿子吧!”
韩太太又转向韩云峰,一脸好奇已被一脸兴奋代替。“云峰,你有女朋友了是不是?怎么都不告诉妈妈?”
“谁说我有女朋友了?”韩云峰也没好气的道。
“那这是、这是……”韩太太一头雾水。
韩院长摇摇头无奈道:“你的宝贝儿子,亲口告诉我说他喜欢那个尹医生,所以我才安排他们两人一起去北京培训。可你看看他这副德性,非但不感激我,还冲我直嚷嚷!这像话吗?简直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哼……”
不理会丈夫的一股子怨气,韩太太简直乐开了花。“云峰,这是真的吗?你有喜欢的人了?这么多年,没一个姑娘你看得上,我一直都很担心,还以为你有什么问题。谢天谢地,你总算有喜欢的姑娘了!这下我就放心了,也不枉费我天天拜菩萨求菩萨保佑,看来真的灵验了!”
韩云峰有些哭笑不得,他母亲居然为了他能喜欢上姑娘而天天拜菩萨?
可是一想到如今他和初夏的关系,他脸上的笑容随即隐没。初夏已经很明确的拒绝他了,为怕伤害他,所以用了较含蓄的方式。可他却无法止住自己的爱恋,相反,他却更加渴望待在她身边守护她……用他自己的方式。明知道自己在爱情这扇门前应该止步,可却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反而飞快的向门后跑去。
前面等待他的将是什么?他不知道。
也许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可他还是义无反顾。
一旁的韩太太还在高兴的道:“云峰,什么时候带回来看看?妈妈也想见见她呢!”
“妈,你就别操那份心了!”韩云峰神色黯然的摇摇头道,“人家已经有男朋友了,根本就不可能喜欢你的儿子。”
“啊?这……怎么会这样?”韩太太大吃一惊,立刻转头看向韩院长。
“你看我干什么?我又不知道事情会是这样。”韩院长无辜的道。他自己也很吃惊,没料到初夏居然已经有男朋友了。
“你一开始就知道她有男朋友了?”韩院长问道。
韩云峰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那你怎么还喜欢她?”韩太太叫了起来。
“……我不知道,感情的事又怎么说得清?不知不觉间就被吸引了……”韩云峰淡淡的说着,眉目间那股忧愁却难以抑制的透了出来,这在向来放得开的他身上是很少见的。所以这股愁,不仅愁在了韩太太心上,也愁在了韩院长心上。
韩太太悠悠的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看还是算了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云峰,你会找到更好的。”
“我不赞成,”韩院长却摇摇头道,“韩家男儿都不是轻易放弃的人。想当年,追求你妈妈的人数不胜数,你妈妈最开始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印象,可是在我的不懈努力下,你妈妈还不是被我追到了?所以说,追求女孩子贵在坚持!”
“呸!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说这些!不害臊!”韩太太没料到丈夫会在儿子面前突然提起当年往事,轻叱一声,不禁有些脸红。
“我说的是事实嘛!”韩院长一本正经的道,“云峰,你也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想当年你有那么严重的恐血症,眼看根本就学不成医,可是在你的反复磨练下竟将恐血症给克服了,你甚至将自己的手割出血来逼迫自己。那时候的勇气,连我都很佩服!所以说,一遇到挫折就放弃,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呀!”
“爸……”韩云峰颇为感动,这还是他第一次从父亲的口里听到肯定的话语。对他一向严厉甚至有些苛刻的父亲,原来内心里也是为他感到骄傲的。
可是感情这档子事,他更明白,不是说坚持就一定能成功的。尤其对于初夏,他不想给她任何压力,如果一味纠缠,只会惹人生厌,那不是他想要的结局。他情愿默默伴在她身边,给予支持、给予守护,这就够了。等到她幸福的走进婚姻殿堂的那一天,也许就是他远赴重洋深造之日。那时,他也可以走得安心了。
于是他给了父母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爸、妈,谢谢你们的关心。不过,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好的。你们放心好了,我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至多不超过三年,我一定会出国深造的。”
韩院长和韩太太互看一眼,知道儿子心意已决,也不希望他们去插手他的感情,只好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而韩太太心里的担忧却更深了,以前是担心儿子不喜欢女人怕他误入歧途,现在则是担心他陷入感情的泥潭里不可自拔,无论哪两种都是她所不愿见到的。
同一时间,在一间巨大的玻璃画室里,穿着咖啡色毛衣的单磊正忧郁的看着一副画。他缓缓伸出手去,在那幅画上轻轻摩挲着,眼神无限温柔。洁白修长的手指在整幅画唯一的亮点上缓缓轻抚、流连不去。
亮点处,是一个女孩沉睡的脸,轻蹙着眉头。
单磊半眯着眼,陶醉在了画中。他像是回到了那天的病床上,而初夏就躺在他的脚边安静的睡着,触手可及。可是当时怕吵醒她,他不敢伸出手,只能静静的看着她。现在他轻抚着画中女孩的脸,想象着手指下真实肌肤带来的温热触感,内心是无比的安详宁静,嘴角渐渐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
忽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少年抬起头看向玻璃屋顶,便看到大片大片的雪花纷扬而下,轻盈旋舞着,如尘埃般坠落于屋顶上。
“好美!”少年轻叹一声,痴痴的看着雪花,不禁呆了。
也不知就这样看了多久,直到夜已漆黑一片、直到外面已一片银妆素裹、直到门铃忽然阵缓阵急的响了起来。
在这万籁俱静的夜晚,突然而至的门铃声显得那么清晰、清晰到刺耳。单磊揉揉有些酸胀的眼睛,不情愿的起身去开门。
在这下着大雪的夜晚,会有什么人来造访呢?他本来与人交往极少,知道他住在这里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几乎没有什么访客。平常往来这里的也只有雇请了多年的保姆而已。可是保姆有这里所有房间的钥匙,平常安静的来安静的去,从不打扰他作画,今天又怎么会去按门铃?
带着满腹狐疑,单磊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人,一个浑身是雪、极其狼狈的人。长长的黑发凌乱的散落在肩上、脸上,遮住了那张苍白至极的面容和毫无血色的唇。来人的长发已经湿透,深棕色短呢外套也湿了大半,整个裤腿和棕色短靴上全是肮脏不堪的泥泞,显然在来时的路上刚摔倒过。来人呼呼的喘着气,胸口急剧的起伏,而已经冻得乌青的双手紧紧抓着衣服的前襟,抖得厉害。
单磊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看着来人,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初夏?”
不错,来人正是失魂落魄的初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她只是呆呆的往这里走,如一具行尸走肉般。雪花片片飞舞,落在她的头上身上,雪水渐渐融化,顺着她的发丝和脸颊往下淌,她浑然不觉;路上多少辆车差点撞上她,司机叫骂而去,她浑然不觉;她跌跌撞撞往前走,摔了许多次跤,掌心和膝盖都磨破了皮,血水、雪水和泥水混在一起往下淌,她浑然不觉。她只知道要往前走,仿佛前面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她。
当她终于走到这座位于城郊的别墅时,浑身的力气都已经用尽了,身体已经冻得毫无知觉。她只是呆呆的看着前来开门的单磊,动了动唇,却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
“初夏,你怎么了?你、你没事吧?”单磊惊讶的说道,伸出手想去搀扶她。
初夏满脸都是雪水,湿漉漉的宛如泪痕。而眼波却是出奇的明亮,仿佛那里融化了太多的水,仿佛那晚下的雪都融化在了她的眼睛里。这样黑而亮的眸子却充满了哀伤和疲倦,如同一头被猎人追杀到绝路的鹿的眼睛,挣扎过后只能面临将至的死亡。
那样的眼神,是何等的哀婉凄绝!
那样的眼神,就那样深深的印在单磊的心里,让他由身到心都仿佛遭到重重一击,几乎让他透不过气来!
初夏的眼眸却透过单磊望向了灯火明亮的屋子,那里……
她伸出手,想去触摸什么。那里似乎有她想要寻找的东西,然而终究体力不支,直直的倒在单磊身上,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