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宪雍和2（清穿）》南无阿弥豆腐

8、8.秋决（下）

　　8.秋决（下）
　　“菩提萨陀，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与往常不同，这声音竟然带着暖意。
　　胤禛，他怎么跟到这里来了。我受不了血腥场面跑过来干呕的丑态不会也落到他的眼里了吧？心里一急，我想转身，没料到另一只大手轻轻覆上我的肩膀，安抚似的轻捏一下。
　　我心底的慌乱似乎找到了发泄的渠道，索性全身放松便往后倒，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轻轻念起这句般若波罗蜜多咒，我一边揉着胃部一边道，“让你见笑了。”
　　覆在我眼皮上的大手还是没放开，我渐渐习惯了黑暗便也不去管他。胤禛在我脑后轻声叹息，呼吸还是平稳有序，也不答话。
　　耳边的一切杂音都在黑暗中无限放大，欢呼声，呼喝声乃至叫好声，好似离我并不遥远。甚至还能听到清理被刽子手砸碎的酒碗碎片的声音，一些人的窃窃私语，还有下一批囚犯被带上去脚上铁链互相碰撞发出的叮当声。
　　鼻尖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却又混合着身边男人身上好闻的荷包里的香气，便隐隐有了一种诡异的嗅觉体验。
　　远处人潮的骚动声再次大了起来，我知道一定是第二批待处决的犯人被送上了刑场，忙开口道：“你还是快点回去。”
　　胤禛仍是不语，浅浅的呼吸带出热风扫到我的耳边，也带来庄严的佛经诵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身想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陀，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褥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这段《心经》我现代时就自己诵读过无数遍，熟悉至极，此时听来却有恍如隔世之感。那个时候读《心经》都是一边听着齐豫唱的《心经》一边慢慢体味。本以为齐豫所唱的那种韵味已是世间难得，没料到胤禛此时慢慢念来竟也给人神气空明之感，世间杂事仿佛都应该通通抛诸脑后，不该拿来平白污了心中清静地。
　　胤禛念得极慢，声音既平稳却又仿佛带了一丝不知名情绪，这是什么呢，仿佛想要丢弃身外物，却又偏偏为着什么牵绊住了，拼死不得脱身。
　　千臂观音成佛时不舍人间曾流下一滴凡尘泪，化为世外高人留守人间，旨在为人间受苦受难民众化解灾难。胤禛此时此地念来却又有何深意，他难道想脱离开什么，又不舍什么？
　　这血腥恐怖的刑场，乃是人间的修罗地狱，这砍头酷刑，使人见之心惊。这时候该念的应是《地藏经》，唱的该是镇魂曲。给那些人间的囚徒们洗刷掉生前的罪恶，带着悔过的灵魂重归大地。
　　心脏又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我咬着牙去掰胤禛的手，使了好大劲却仍然弄不开，只好放弃努力软软的倚在他胸前。
　　他想干什么，想让我丢弃什么，不舍什么？
　　这是怎么了，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善男信女，会平白无故对这些罪有应得的囚徒们产生无畏的同情心，但是为什么死亡仍旧让最坚强的心变得脆弱？
　　吃斋念佛，不是我的选择，只不过老妈老爹都是虔诚的佛教徒，我卯足了劲儿才能有鱼有肉的生存下来。难道就因为这一场秋决，竟会让我产生这种做一个没用的老好人的念头？
　　脑中思绪纷杂，心跳的极快。渐渐的却发现似乎有一种声音与我的心跳产生了共振，仔细听去，竟是我压着的地方。
　　那是胤禛的心……
　　眼皮上感觉到了热热的湿气，似乎是不受主人控制的汗水。
　　这时才发现不对劲，大冷天的，谁的手没事会热成这样，一定是因为某种原因。拿手硬塞进他的手和我的眼皮之间的空隙，试探性的摸摸掌心，果然一片湿热。
　　“没事悟我眼睛干嘛，我还不想当瞎子。”把手硬扯下去，心里有点不满。太诡异了，二十多岁的大男人，怎么今天突然反常。要是胤祥那臭小子哪天幼稚一下，我还可以理解。胤禛也玩这个，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有限。
　　难不成，也跟我一样，看见宰人害怕？！不会吧……
　　俐落的转身回头，看着某男，脸色不怎么好。
　　切，我才不相信，大家可都说雍正老头是清朝数得着的大暴君，野史还传什么“逼母屠弟”，说的多可怕啊，怎么可能看个宰人就受不了，难不成他也是穿越过来的？
　　但是话又说回来，信佛的人一般都心地仁慈，虽然皇家无情，但是一点点善念也还该是有的吧？
　　胤禛垂眼不答话，我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也在那里呆呆的陪着他，一边伸手去拨弄他身上杂七杂八的配件。
　　穿着朝袍，一大串珠子老气横秋的挂在脖子上，难看极了。再加上一个大帽子，更显得人老。
　　大帽子顶金龙二层，饰东珠七，上衔红宝石。身上穿的补服石青颜色，前后绣四爪正蟒各一团，朝服通绣四爪蟒文，蟒袍亦如之。朝珠也用石青色。朝带色用金黄，金衔玉方版四，每具饰东珠二，佩绦皆石青色。
　　衣服上那张牙舞爪的团龙显出贵气，我连忙往后退两步。受不了，刚才就在这衣服上靠了这么久，晦气。多少年前的老古董，现代僵尸片里面的僵尸都穿这种衣服，寒哪。
　　“广东瑶匪作乱，少不得得派人剿灭，明年秋决又是一场大戏。”呆了半天，胤禛终于憋出来一句话。
　　“哦……”农民军起义，封建时代很常见嘛。
　　“匪首幼习巫术，蛊乱人心。政治不严，国家必出妖孽！”胤禛难得情绪激动一回，谁知道一激动就是咬牙切齿了。
　　康熙老头打完葛尔丹就立下了行仁政的基本国策，多次发内务府银两为八旗子弟还债买田，对于官吏们也是仁厚相待。胤禛却是个本性严谨的人，看不得一点不合他心意的事儿，不然就是再怎么辛苦也要给它掰正了。
　　现在吏治松散，他早就有些不满了。此次瑶匪事件八成也打出了反清复明的口号，作为一个极具民族传统的男人，他一定十分痛恨这种事情。估计肯定也是抱怨自家老爹老是歪歪唧唧，不肯下狠手整治了。
　　乖乖，刚才还一副悲天悯人的佛子模样，怎么一下子就这样喊打喊杀的了？真怀疑这男人是不是精神分裂……双重人格……或者，这就是他方才心神不宁的缘由？
　　明清之争，涉及的可是民族问题。根据党中央的相关民族政策，我还是不要对此敏感话题发表任何带有指向性的意见，以免引发民族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