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清穿）》人鱼的旧欢旧爱

79、第七十八章昔我往矣

　　夜凉如水，窗外的梧桐树因风摇晃，枝叶飒飒声似涟漪，风一弱淡了，风一强又紧了，聚聚散散，没个止息。慢慢摸着白布幔帐，案前的白烛忽明勿暗，春儿整好的妆容也显得暗然。“春儿，我会陪你，一路走好。见了孟婆一定要喝孟婆汤，好好忘了这一切。”
　　佛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 。别问是劫是缘 。
　　佛说：万法皆缘，缘生即孽
　　佛说彼岸，无生无死、无苦无悲、无欲无求、是个忘记一切悲苦的极乐世界……
　　而有种花，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生于弱水彼岸，无茎无叶，绚灿绯红，佛说那是彼岸花
　　慢慢弹着琴，彼岸花开成海，春儿好好看看这一切，再也不要爱上这个男人，或者来世你为男来他为女，让他尝过你所受的苦，让他也知道被遗忘的感觉，让他也知道不被重视的凄凉----手尖的刺痛传到心里，拈起断弦，恍然身后有人。不意外的，八爷凝视着那点烛光，烛光微弱的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炯炯的发着光，脸上带着种生动的、易感的神情，灯影在他的脸上摇晃，造成一份朦胧的感觉。
　　意识到我在看他，八爷恢复了往日温文的面貌，那瞬间即逝的真实已印在我心中。“我来送春儿。”八爷的声音温柔。定定看他拈香焚起，完后默默看着我，“让九弟送你吧。”他的彬彬有礼反让我心惊胆寒。
　　“八爷对琉璃照顾有加，琉璃感激不尽。回杭州有春儿有初阳就够了。”我站起身认真的说。
　　八爷习惯的一笑，“那是你自己小心的结果。”“八爷，如果没有郭罗络这个姓氏，如果我不是从你府上出来的，如果不是八爷你口碑好，再小心又如何？”注视着八爷冷静的双眼，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八爷温文一笑，我想起那个雪夜的大笑，那才是他真正的笑吧。“你倒有心。”八爷轻轻说道，转身出了门。心中一片茫然，八爷他太聪明太冷静了，太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一切都算得太明白，无论什么，终究没有万里江山更让人动心了。这帝王家的男儿那一个不是这样，原本就应该这样才对！罢了罢了，不要去想了，我要走了----
　　郊外的化人庄，我一身素服注视着那一缕清烟，清烟散尽我的春儿也就消失了。本意是带着棺木回杭州，可是天气太热暑气还没有退尽，想到春儿会化做一缕清烟被我带回，泪水悄悄滑落。“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我模糊的想着，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感到自己身边增加了个阴影，看到了青色的袍子。“阿璃！”胤禛低喊了一声，喉中居然有些嘶哑。他身长玉立，衣袂翩然，我站在那儿，深切而惊讶的看着他，好半天，才说出话来：“你怎么会来？”
　　“你连送别的机会也不给吗？”胤禛的脸冷冷淡淡的，只是黑眸里闪烁的光泻露了一点什么。我没有回答，的确，我是故意的，行李提前取出，只等这一切结束悄悄走人。我不要送别，不要那些或真或假的话语。爱总是有轻和重。有些爱轻盈，有些爱比较重。岁月会决定它的重量。我只能辜负迟来的一个。此刻胤禛在我的生命里，远远比另一个人轻盈，我要陪伴我的母亲。专注的看着胤禛的脸，胤禛的眼睛，胤禛的嘴-----认真的看，印进我的眼，印进我的心，我害怕长久的别离会让我忘记他的样子。
　　一个木盒放在我手中，摸着粗糙的外表，似乎触手微温。这里面是我的春儿吗？好一会儿终是没有勇气打开。胤禛低声对初阳说着什么，无意识的扫一眼并没有放进我心里。
　　一切安置好了，我们彼此无言的对视，胤禛终于握住我的手，紧紧的。我微笑，慢慢掂起我的脚，给他离别的一吻。
　　马车终是动起来，由慢而快，马小跑起来。我的心平和安定，左边是春儿，右边是初阳，我的后面是胤禛的眼神。
　　“小姐，有人跟着我们。”初阳打断我的神思。“也许是同路吧。”我淡淡的回说。
　　“不，跟了好久了，不紧不慢的。”初阳肯定的说。好奇的探出头去，吩咐马车停下来。常宁催马上前，“小姐。”“回不去了，对吗？”我看着他有些哀伤，常宁这一会儿才出现，一定早就准备好了。
　　“春儿已去，你不必这样。”觉得自己的语言苍白无力，常宁是那种打定主意就不会改变的人。微笑，泪水却盈盈，“常宁，你来我很开心。”
　　“小姐，杭州才是我的家。”常宁的话还是这样少，不用语言我明了他的意思。没有前兆的就下起雨来，重新回到车上，用手帕擦着脸上的雨水，这帕子是胤禛临行前握在我手里的。上面隐隐的有字迹，打开一看，那一天
　　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
　　蓦然听见你诵经的真言
　　那一月
　　转动所有的转经筒
　　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
　　转山转水转佛塔呀
　　不为修来世只为在途中与你相见
　　握紧了自己的双手，咬住自己的嘴唇才没有哭出声，我没有放弃你，胤禛！我只是把你放进我心里，等待着重逢的日子。那一日，你还记我的模样吗？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菲菲。
　　终于看见熟悉的绿瓦红墙，我缓缓走过去，常嬷嬷显得老态，刻板的脸变了变，“夫人，是小姐呢，小姐回来了！”一阵脚步细碎，娘很快出现了，她的嘴哆嗦着，一个字也没有说。我扑上去，我明白娘的心情，她是太高兴了所以才说不出话来，她的眼睛在告诉我她高兴我回来。闻着娘的味道，脸贴着娘柔软的衣料，放下满身心的疲惫，“娘，我回来了，琉璃回来了！”
　　我病了很久，昏睡时总能感受到娘温柔的声音，我总是下意识去握紧。终于睡醒的我，室内一灯荧荧，看到初阳趴在床头睡觉，不知身在何处。睁着眼睛，好容易才明白过来，自己已经回家了。长久的睡觉让我再无睡意，悄悄我溜下了床。春儿旧时的房间整齐干净，春儿的灵位摆设好了，香烛供品一样不少。“春儿，我们到家了。”对春儿轻轻说着。坐下来轻弹一首《长相守》，春儿，我们终于相守在一起了。
　　门无声启开，娘轻轻走进来听我弹曲。一曲终了，我喃喃说道，“娘，为什么要让春儿知道爱，如果不懂得什么是爱，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娘用手抚摸我的面颊，轻轻的问我：“ 琉璃，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凝眸看着娘，无意识的的划着弦，“娘，你喜欢过爹吗？你恨过他吗？”娘淡淡一笑，和着琴唱起一支曲子：
　　“溪山如画，对新晴，云融融，风淡淡，水盈盈。
　　最喜春来百卉荣，好花弄影，细柳摇青。
　　最怕春归百卉零，风风雨雨劫残英。
　　君记取，青春易逝，莫负良辰美景，蜜意幽情！”
　　娘很少唱曲子，一曲终了，娘默然，好半天都没说话，于是我又问：“娘，你到底怎么嫁给爹的？” 　
　　娘又沉默了好半天，然后慢慢的说：
　　“那一年，我刚满十六岁，在断桥上。”她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人生，一切都是偶然和缘份。那天，我到我姨妈家里去玩，午后从姨妈家里回家，如果我早走一步或晚走一步，都没事了，我却选定了那时候回家，偏偏突然想去断桥上，真是太凑巧了。我刚走到那，就看到行人在向边上回避，一队马队横冲直撞的跑来。慌忙中，我不知闪身躲开，马队领头的人就是你爹，他收住缰绳马才没有撞到我。你爹高高在上的注视着我，我紧张得连气都不敢出，那时他却什么话都没说，就鞭马而去，他的随从们也跟着走了。”
　　“就这样，你就喜欢上爹了？”我问，“娘，神话只是神话，你不是白娘子，爹他不是许仙。”
　　“琉璃，不能怪你爹，世界上没有真正无情的人！你现在不懂，将来会明白的。”娘又在叹气：“看到你就想起你爹，那时你爹很漂亮，多情的时候也很温柔----”
　　“那么现在为什么那样无情。娘，你为他舍弃一切，得到就是长久的冷遇吗？”我站起身。
　　“琉璃，你不要这样说。”娘震动着说。
　　“不要隐藏下去了，我已经长大了。娘的家人一定不赞成这门婚事。否则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往呢。如果多情是这样的，那么，我情愿我是没有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