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他比不过她思念的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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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四楼的一间阅览室，满满当当的近期杂志，从时尚到政治，从文学到外语，泡上一杯玫瑰花茶，沐在从落地窗透进来的天光里看上一天，最最惬意。
茌存璞向来是个会享受的女孩儿。
中午，大多数人都出去吃饭，存璞从明黄色的小手包里掏出一个特大号的苹果，双手捧着，大大地啃上一口，唇角沾满苹果汁液，她用手背一抹，继续翻杂志。却听见背后一声轻笑。
应声转头，“张聪，你笑什么？”原来是熟人。
遇到她，不是不尴尬的，可是他年轻啊，恢复力强，半个多月了，什么尴尬为难也差不多该过去了。
他学着她方才的样子，双手虚捧，再虚咬一口，道，“真像松鼠。”
茌存璞笑骂，“你那样的才像松鼠呢。”接着向他招招手，张聪收拾了手上几本杂志，坐到茌存璞身旁。
“我有一阵子没见着你了，忙什么呢？”
“存璞，你有男朋友了吗？”张聪沉吟半晌，笑嘻嘻地问，眼角垂着些须落寞。
为什么最近，人总问她这样的问题。
没等她回答，张聪接着说，“那天……后两天，我去找过你，看见你和一个男孩子挺亲密地走在物理系那边的桥上……存璞，那天不好意思，是我冒失了。”他小麦色的脸庞忽然有种缺水的枯竭感。
茌存璞感到抱歉，却并没往心里去。喜欢和不喜欢，绝对是不一样的。
“张聪，我认你当哥哥好不好？”她融融笑问。
如果早一点儿，在她高中的时候，或者晚一点儿，等她大学毕业，她都有可能跟他好的。两个人可以过着安逸的小日子，拌拌嘴使使小性儿，生活温馨而无波澜。
哪怕高中的时候她爱着蒋豫恒，哪怕大学的时候她遇上邹誉。
张聪是看得见底儿的。高中的时候，蒋豫恒是则童话，她与他是一条寂寞的铁轨，得并行不悖地走到天涯海角去。她爱他，却不妨碍她恋爱交友，那时身边若有这样干净清俊的大好少年陪伴，愉悦之情抵得上十张满分试卷。等到大学毕业，当生活世情逼压而来，邹誉太危险太不可测，张聪反而安全可靠。
可恰恰是这个当口他才来。她和蒋豫恒，不知谁走岔了道，竟然相遇，命运垂下翅膀顺手抛出一朵脆弱的花，她痴心想让它发芽。
“当我妹妹可不容易。”张聪开始油嘴滑舌，冲淡了或明或暗的伤怀，也不再如过往一样表现得十足正人君子。
茌存璞提出这样的要求，谈不上是更善良还是更自私，她不要他，又无法从此陌路伤他心，也仍然挂念他对她的好。哥哥妹妹是最脆弱的屏障，血里少了相似的细胞，谁也没义务把谁宝贝着，可是仿佛套上一个亲人的名义，她给他的忧伤和寂寞都可以释怀，理所当然顺理成章。
“那我还是考虑考虑吧。”茌存璞佯装无奈。继而两人双双笑睃。
这时，茌存璞的手机来短信。
——“今天晚上做酸菜鱼，要不要来改善伙食？大家都来。”
伤脑筋，她让他抓住弱点了。她嘴馋，他就翻着花样做东西给她吃，吃得她嘴软。他有一次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要是哪天吃到你心软了，我就修成正果了。”
邹誉和张聪，是不一样的。邹誉温柔的话，邹誉体贴的举止，邹誉眉眼淡淡的神色，一页一页，彩印，装订，页眉页脚都有她一瞥一捺微妙的心事。
冯娜童亦冉清有时候跟着她去吃。童亦开始嘟囔唠叨，说尽邹誉的好话；冉清一向少言，也禁不住发表意见，委婉地教训她傻；冯娜更不用说，近来讲起话来颇多幽怨——她是最见不得邹誉受委屈的。
然而邹誉真的委屈吗？冯娜是关心则乱。那个男人，心思深沉，精明高妙，也许他打的就是这个盘算：吃着吃着，一边笼络人心，一边等着，总有一天，她茌存璞会觉得有义务跟他恋爱。
——“我今天决定蹲馆儿，别拿鱼来诱惑我，我可不是家猫。”
是的，别老拿好吃的诱惑她。她的味觉和她的心，不是一个路数。
张聪仔细地望着茌存璞垂首的半张脸。他一直都不觉得她特别漂亮，可是她沉静微笑的样子实在美好，那是一种看不见底的，越陷越深的醉人。
如沐春风，是有这样的人的。
他庆幸自己一眼就看中她，也痛恨自己看中了她。第一次就看中这样的女孩，他以后，怎么恋爱呀？
起初追她的时候陪她上自习，从教室出来，有一次她头晕，蹲在楼梯口，翻包找着什么。翻来翻去找不着。大概是晕得厉害，她一心急，抓着包底，哗啦哗啦往外倒东西。
书和笔记本不必多说。她的笔袋是桃红色毛茸茸的，像个布偶，拉链上还拴着绒球。一把别致的牛角梳子在地上弹跳了两下。她好像从没有正儿八经的钱包，装钱的是一个碎花的布艺小袋子，上头的小扣儿像一颗水晶。
最后她拿起一个粉蓝色上面划了十字的可爱药盒，吃下一粒一会儿就好了。他急得劝她去医务室，她收拾好书包，站起来说，“没事，我血糖低，吃块糖就好了。你要不要？”说着，打开药盒，他看见一粒一粒各种色彩的糖果。
那个时候，他觉得她和糖果都在云里飞。
她的书包她的糖果她头晕的柔弱，童话一般的纯真，让他看到了理想中温柔娇弱的小妻子。
抹了把脸，镇定神魂，他问，“还不去吃饭？”
“正在吃啊。”啃完最后一口，茌存璞将苹果核扔进纸篓。
“就吃这个，当午餐？！”张聪怪叫，阅览室里少少的几个人纷纷投来不悦的呵斥眼光。张聪抱歉地低低头，沉声说，“你血糖低还不正常吃饭，想干吗呢？走走，哥哥请你吃饭去。”不由分说拉起她。
茌存璞苦笑，拖拖拉拉跟上：认了哥哥，找个管家。
顺手回了邹誉的信息：真不去了，我得在图书馆查资料。
晚上八点四十，她赶着回去打水，张聪送她回宿舍。还是那条小路，鸡爪枫的叶子更红火了，在月色下，幽艳泛着蓝光。
宿舍铁门口，好几个男孩儿或者拎着水壶跟女朋友情话绵绵，或者难掩焦急地等待。
邹誉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她远远看见他，站住了。
他走过来，向张聪友善地点点头，举着手里的精美的饭盒对她说，“我给你带来了，辛苦做的，你不尝尝也太可惜。这可是我第一次烧酸菜鱼。”
“你们聊，我先走。哥们儿，别欺负我妹妹，这可是我亲妹妹。”张聪心想茌存璞老老实实在图书馆泡了一天，看现在这个状况，别是两人正闹别扭。一边急着离开，一边表明身份立场。邹誉大笑，“我哪舍得。”
“我还给你打了水，一块儿拎上去吧。”邹誉指了指脚边的热水瓶。
“邹誉，我觉得咱们说得挺清楚的了。”茌存璞万分为难。
她的表情，像春天第一只小鹿一样，敏感幼弱。
邹誉仍然微笑，“是，很清楚。咱们说好了，你要是没能和那人在一起，要回到我身边的。存璞，我心甘情愿对你好。”
“你故意的！你就是这样，故意让我难受让我觉得对不起你！你三天两头请我和我好朋友吃饭，让她们帮着你说好话，帮着你数落我逼我！邹誉，你好深的心机！”这脾气来得又急又快，逼得她喘不过气，她都不知道这突然爆发的气氛从哪儿来。
或者她知道，又惯性地避开。她气的得不是他，从来她对他发泄的坏脾气都不是针对他，而是对她自己。她本可以对他狠一点，或者干脆冷漠。就像对张聪。
可她又舍不得。她气自己舍不得。
“存璞，你冷静点。”邹誉拉住她，她为什么不能像别的女孩子一样，像那些被人热烈追求的女孩子，理所当然地骄矜、刁蛮，心安理得地接受人家对她好。
“邹誉，别摆出一副深情的样子，你辜负的女孩还少了！是不是从没有人拒绝过你，我这样你就受不了了？我既不是国色天香，也不是国家主席他孙女，你到底图我什么呀？”她拼命挣开他的手，他另一只手里的饭盒被她不小心打翻在地，饭盒里的鱼肉和汤汁泼在地上，淌进泥土里，茌存璞顿时静下来，眼神闪烁不安，像做错事的孩子。
邹誉从小到大，还没被人指着鼻子这样说过，更没被人把他的好意打翻在地过。他喜欢她有错吗？
“茌存璞，你给我听好了！”邹誉抓着她的肩膀大声吼道，她皱眉呼“疼”。宿舍院子铁门门口的男男女女不禁往这边注目。
疼？她还知道喊疼？他邹誉是不是表现得都太大度太君子，所以她以为他不会疼不会难受不会被伤害？他拖着她绕到后面无人的篮球场，才又发作。可是那个当下，他已冷静许多，又几次深呼吸，他才又开口。
“存璞，你听好，我只说一遍，我喜欢你——喜欢到我愿意放你去谈一场梦寐的恋爱，喜欢到我真心愿意不求回报对你好。是，在女人这方面，你是我最大的一个挫折，可我不是因为挫折才喜欢你，而是因为喜欢你我才要来忍受这些挫折！”最初那句“我喜欢你”还隐约带着怒气，可是越往后说，邹誉的声音越低回，大提琴般深沉而复杂。
茌存璞五脏六腑里翻腾忧郁，她艰难地找，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和语言。于是她又沉默。
每当她沉默以对，邹誉就心软，他怜惜地望着她，那目光仿佛他是她父辈的男人：她又在忍耐。他忽然后悔刚才跟她发火，她已经自己把自己压成这样了，含羞草一样经不住风吹草动，他怎么忍心迫她？
破旧斑驳的篮球架立在灌木树丛前，高大冰冷。月亮从云后现了身，那光似乎更冷了些。
“存璞，说话，就说一句。”
“你要我说什么？”她的眼圈红了，“我爱他四年多，和你的这几天，怎么跟四年比呢？”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他比不过她思念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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