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心玉落》风之竹·幻狼

9、退

　　玉带着秋搬出了寺庙，在城郊一处陋室居住。秋早已辞官，鸢则已逝世。她身体向来不好，郁郁寡欢，抑郁而终。虽然两人感情一般，妻子辞世也的确给秋很大的打击。有种感情是细水长流般平淡的，当失去的时候，却会感觉莫名的惆怅。

　　玉总是和秋保持着距离。两个人分住小屋两处。平日话也不多说。也许秋始终介怀玉非人的事。不远不近的也好，这样大家都不会受伤。总之，今非昔比，两人已经不是前世的知己，也不是今世如亲人一般的关系。玉不在意什么。十年清修，似乎又让他回到了在月宫时的那种不食人间烟火。

　　秋看到玉，每每欲言又止。玉也不在意，总是以那淡然的笑容回应。一切随缘，该说出来的时候也就会说出来了。

　　几个月后，他们回到了江南，他们一起生活的地方。还是那栋宅子，还是那样的街景，还有那不远处的茶楼，也是如此。秋已经是不惑之年，而玉看起来还是十八九岁的少年。物是人非。秋不禁感叹。但仔细想想，似乎自己更不属于这里。唯一变的人，似乎只有秋。

　　又逢中秋，月饼看起来相当可口。虽然就两个人，菜肴也的确丰盛。一轮明月挂在天际，只是似乎还不是很圆。难怪，人们总会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不无道理。

　　触景生情，百多年前的月夜，看起来早已朦胧。几十年前的月色，也在脑海里模模糊糊。玉还是会彷徨。他依旧品着茶，看着圆圆的月亮。在月宫千年，都不曾好好看看月亮。反而到了人间，才真正看着月亮的模样。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异曲同工之妙，人懂，仙又知晓？

　　“玉，我……”
　　“月圆佳节，又逢好天气。真好。”玉笑了，无云的夜晚，有时候很难得。
　　“玉，我有些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漫漫长夜，洗耳恭听就是了。”玉还是那样温和的笑着。
　　秋抿了一口茶，也看着月亮。他在说话，在跟玉说话，却又似乎在跟自己说话。

　　“十三岁的中秋，我在茶楼看到了一个好漂亮的哥哥。当时我就好喜欢他。可是他看起来却那么悲伤。我忍不住就跑去和他说话了。可是他后来还是话没多说就离开了。离开时的表情那么落寞，让我都很难过。后来我在街上又看到他了。他很善良，帮我找书斋。可是书斋不收学生了。我好难过。于是我却求哥哥收留我，他答应了。他不但教导我，也很照顾我。虽然他很沉默，可是我知道他的善良与温柔。但他看起来总是那么寂寞。后来我高中了。我好高兴，因为我看到他笑了，不同于以往那种淡淡的笑容。他笑了。于是我有种错觉，他喜欢我。借着酒意，我抱了他。他没有拒绝，所以我认为他真的喜欢我。”

　　话到此，秋顿了顿，没有看玉，却看着自己的茶杯。
　　玉也没作声，没看月亮，也看着自己的茶杯。

　　“我抱了他，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他。正当我犹豫的时候，他起床了。整理好我的衣衫，悄然出去了。就这样，我们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可是这并不是我所期望的。但我亦不知如何是好。也许哥哥并非断袖，也许是我自己懦弱。高中状元之后，官场上也如鱼得水，王爷甚至让我做了他的乘龙快婿。大婚前的准备繁复，他都亲力亲为。他对我很好，可是我却不希望他这样。大婚前我想找他说话，我想告诉他我喜欢他。也许我不能做什么，但至少我想让他知道。可是我自己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而他也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笑容。此事不了了之，而他也在完婚之夜悄然离开，一别就是十年。”

　　秋为自己又倒了一些茶水，把玩着茶杯。

　　“他的离开让我不解。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他不辞而别。我以为自己只是自作多情。其实他根本就没喜欢我。可是为什么他还会离开呢？十年之后他回来了，还是原来的样子。我很高兴，差点就跑上前去拥抱他。鸢儿说过，我心里有别人。她是对的。十年来，我日夜思念他，时常梦里都会梦到他的笑容。”

　　“可是我还是发现了他的真面目。我很难过，我很气氛，说了狠话就把他逼走了。可是我很后悔。你知道吗，我并不介意他不是人，他是人，是妖，是仙，我都不在乎。可是今世的我不是前世的我，我不想做他前世爱人的替代品。我不是任何人的影子。就这样，我和他又分别了十年。这十年里，我都一直活在内疚之中。我怕我见不到他。我派人四处打探他的下落，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后来父母病逝，我痛不欲生。谁知道鸢儿她也过世了，更让我悲伤不已。虽然我们的感情一般，可是我还是很在意她的。这一连串的打击，让我意志消沉。所以我辞官，变卖了家产，准备遁入空门。方丈大师问我能否放下一切，面向佛祖，我坦言其实我放不下心里的那个人。谁知，在我转身的时候，我再次看到了他。我以为我失去他了，可是上天还是给了我一次机会。”

　　“玉，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真的很爱你。请原谅我以前的过失。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玉的茶杯掉落在桌上，没有碎，茶水流了满桌。

　　“情成往年，是过去。你我是亲人，是朋友。再多的，我不敢奢望。”
　　玉僵硬的笑了笑，“今夜夜凉，小心风寒。”

　　满心的伤痕，见爱却只会后退。
　　满心的伤痕，去爱却已成往年。

　　玉和秋，到底走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