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心玉落》风之竹·幻狼

8、空

　　离开了秋的府邸，玉没有回月宫。他只想收拾那散落一地的心情碎片,所以他住在了一所城郊清净的寺庙。方丈大师的确是个德高望重，很有修为的高僧。玉虽是仙人，却也喜欢和他聊聊。除了翻阅佛经，玉也无非是侍弄花草或是整日抚琴。

　　玉仍然会想起秋。但也许不再是痴恋了。不经意间，两个人已经形同陌路。缘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把陌生的两个人联系起来，等到熟络了，就再将他们分开。玉不经哑然失笑。他不能否认秋的冷淡伤了他，可也同样不能否认，自己也如冰刃，刺了他。难道人世间只有伤害的存在？是不是在人间呆了这么些时日，仙气无存，倒是变得更庸俗了？玉开始有点怀念月宫的冷清。空谷幽兰，孤芳自赏，虽然寂寞，可是也轻松。被爱的一桶冷水浇过之后，抽刀断水水也不流了。原因很简单，冻成冰了。

　　一个转眼，又是匆匆十年。玉想了很多很多。还有两日就应该回天庭了。自己终究是属于广寒宫。也不知道嫦娥和吴刚如何。下来人间不过区区四日，可是发生的事情，总是这么多，有时让人目不暇接。

　　玉在附近山林里散步，他喜欢自己一个人在山林里走走。因为每一步都是一种心情。终究，玉还是喜欢孤独。这个世界实质本来就是自己的存在。当自己消失了，相对的世界也就一起消失了。只不过这个世界是众多个人世界的相互重叠，所以人们不觉得世界就是人本身罢了。人们所说的禅意，有时想想不过是个噱头。听起来瞠目结舌的话，其实就是用一些奇怪的字眼来总结简单的道理。所谓的仙风道骨，闲云野鹤，在玉看来，其实，在根本上，就是逃避的一种方式。不过每次理由都很冠冕堂皇。玉自己也是如此。可谁又会承认呢？

　　“施主，你真的决定要出家？”
　　“…… 是……”
　　“你放得下一切？”
　　“我……”

　　原来有人要出家。玉刚回来就看到庙里很多人。

　　人想放下七情六欲。而玉兔却想捡起七情六欲。玉摇了摇头。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的确如此。

　　“施主若是尚未看破红尘，就请回去吧。老衲认为施主心里还有放不下的东西。佛门讲究一个‘缘’字，你若诚心向佛，不出家也是可以的啊。施主与佛门缘分未到，出家之事还请施主三思。如果施主不想回去，可以在本寺暂住几天，静心思考。”

　　“方丈大师，我……我的确有放不下的东西。我可以放下财富，名誉，地位，妻子，朋友，却惟独放不下一个人…… 可是他不会回来的。方丈，我想遁入空门。他不会回来，除了死心，我又能如何？”

　　“出家之事我们还是过几日再谈吧。真慧，带这位施主去休息。”

　　男人站起来，跟着真慧师父走。一个转身，就和门口的玉打了个照面。他停住了脚步，呆呆地站在那里，可是玉还是看到他在颤抖。

　　“玉？”
　　“秋。”
　　“原来两位施主相互认识啊。那有劳玉施主多劝劝秋施主了。”真慧微笑着说。

　　=======================================

　　“我虽不是人，可也不是妖怪，不会伤害你的。”玉说道。他们正坐在树林某处横木上。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些汗颜。心伤难愈，伤害过，怎么能一笑置之？

　　“我知道。”
　　“这些年过的不好是吗？……”
　　“玉，你一直住在这里？”
　　“嗯。”
　　“玉，对不起，那日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说的。我一直都在想你。我一直都很内疚。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别这么激动。我没怪过你。我也同样让你难过，我也应该说对不起。”
　　“玉……”

　　已是不惑之年的秋，却一直抱着玉，哭个不停。

　　如果说玉已经看开了，已经忘情了，那心里小小的涟漪又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