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吞佛残章 之 （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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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自战事开始以来，九渊首次有被工作追着跑的感觉。
墨发的魔将接下了待产的女王几乎全数的工作。这种程度的工作本不至于繁重，但在上司短短一个月的假期里就碰上了战事的重大突变只能说是九渊的运气太差。
正如第二殿在灰发玄衣的非魔非佛者到来时所预料的，追在他背后的势力——苦境圣域——现下终于开始介入魔道大战。
虽说这算是魔界早有准备、甚至是期待着的变化，不会措手不及、手忙脚乱，但毕竟也是战事的重大变动，负担了第二殿高层大部分工作的九渊日日早出晚归，自家焰发雪肤的魔物天天在眼前晃荡，却几乎连抬眼看一看的余裕都没有。若是有些许空闲可在家稍事休息，墨发的魔将似乎更愿意用来向非魔非佛的外来者请教佛门术法，而非与自家的焰发少年相处。
年少的尉官对此没有任何表态——以少年魔将的聪慧与情报掌握当然不会不明白九渊如此行动的缘由。
然，灰发玄衣的外来者却意外的发现，吞佛童子似乎对于向他学习佛理和法术极感兴趣。
这可不是生于异度魔界魔族们的惯性。
长期与佛、道门徒交手，彼此又多有死伤，异度魔界与佛门道教结怨极深。因此不要说研习理解对方的理念术法了，就是寻常的佛魔互见，也是多半要拼出个你死我活来。与圣域遇着魔气魔法便要大喊“孽障”，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一样，异度魔界的将领君主们若是看见了佛理佛法，也多是眉头一皱、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干净的厌恶样。
墨发的魔将在请教佛门术法时从未表达出自己的感观，无论是言语、神态或是动作。但从魔将求教的范围可以明显看出他并不是喜欢、甚至不是可接受这些东西，而完全是因为战备需要，将这些佛门理念佛门术法理解、应用，作为实用的破敌参考与制敌手段——喜恶，不影响行动。
九渊，有魔族的惯性，但同时也是一个坚定的实用主义者。
而吞佛童子……
实用主义的家长，教出来的……同样实用主义的孩子吗？
袭灭天来在帽檐下勾起一抹恶质的谑笑。
还是单纯的只是希望得到夸奖、注意的孩子呢？
真是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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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发雪肤的少年从旁听生转变为策谋者的契机是一场完美的演出。
彼时，一身红衣的魔将顶着波澜不兴的脸用词审慎的与灰发黥面的外来者讨论以魔气反制某种佛门阵术的方法。对坐两人意态从容、语速平和，实则两者都是内行且思维速度极快，一来一往的探讨可谓热烈。
草拟，讨论，完善，定案。花费的时间甚至不超过一个上午。
瓷白长指划过写满法阵解方的纸页，墨发的魔将盯着其上的解法轻喃般落下一句：
“需寻一通习佛魔阵术者解阵，以策万全。”
然后起身，向灰发玄衣的外来者颔首致谢，自言身有要事、告辞离去。
那一个上午一如往常，从头到尾，讨论阵术的双方都仿佛没有分出丝微精力给一直坐在同桌旁听的少年。
最后需要的检测，也仿佛无人想起那焰发雪肤的少年就是墨发魔将口中的“通习佛魔阵术者”之一。
午后，处理完当日剩余的公务，带着大叠战报回到自家府中，九渊正好赶上火焰发丝的少年破开法阵。
一身日常白衣的少年站在佛门阵法碎裂、簌簌落下的雪片状金光中，平日梳理得整整齐齐的艳丽红发被汗水浸得湿透，气息略略急促，少有的显出三分狼狈，然而脊背依然挺得笔直。看见墨发的魔物走进演武场，少年漂亮的金瞳转过来，躬身行礼后慢慢踏出法阵范围，安静的站在一旁待命。
“魔者，”
点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九渊转向立于门旁的玄衣黑帽者，
“如何呢？”
袭灭天来对于九渊问话的回答是：尚有少许瑕疵，但已有解决之法。
这一回答显然让墨发红衣的魔将很满意。三言两语定下稍后将去拜访袭灭天来后，九渊稍转身，让自己与吞佛童子立于同一方向，优雅摆手，道：
“魔者也辛苦了，吞佛就由吾带回吧。”
对此，非魔非佛的外来者于帽沿下弯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弧，却未多言，踏着几近无声的步子慢慢离开了。
待再看不见袭灭天来的身影，墨发的魔回身，一把扣住了吞佛童子的脉门。焰发的少年则一反武人的常识，安静的任他捉着自己的手腕。
少年的脉象洪而乱，明显受佛气侵袭的现象。
——果然是有“少许瑕疵”，却不是“小瑕疵”呢。
眯了眯玄黑的眼眸，九渊心道。
这只是一个简单得近乎直白的小测试。给予唯一一次机会，让那焰发雪肤的少年证明自己的价值来正式加入他们——若成，与这等资历自会成为少年进入高层的跳板。然，虽肯定吞佛童子的能力，虽笃定黥面的外来者不会让吞佛童子真的受些什么损伤，虽明了吞佛童子即使不能以魔法反制此阵也可以佛派术法破阵，袭灭天来这等不作为的行事还是让墨发的魔将心里浮起少许不悦。
二殿的首席大将庞大的炎系魔气顺着吞佛童子的脉络平稳的流过去，将魔躯中沸腾的佛气强力镇压，然后包裹消化。这等方法较常用的以强力魔气快速点击以拔除佛气费时稍久且对于施行人力量的掌控精细度要求很高，但对于承受者而言，显然是一种温和得多的法子。
待魔气运行一周天，九渊收功撤掌，却又毫不客气的揽过少年，化光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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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任那个连步伐都有些许不稳、却极硬气的不愿显出自己的虚弱的少年慢悠悠的自己走进浴室，九渊坐在外间的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心里默默数了五十下，然后果不其然听见重物跌进水中的“哗啦”一声。墨发的魔物把手里与其说是用来喝不如说是单纯取暖用的茶杯随手放下，推开浴室的门，几步跨到浴池边伸手把半昏迷的焰发少年给捞起来。
费时半刻把人洗干净，扯过一旁的布巾擦干，稍释炎气把血艳长发烘干，最后裹上雪白的睡袍抱出去塞进被子里——一串动作九渊做得极熟练顺手，半点不辜负当初十数年的练习。他未刻意放轻动作，也并不担心吞佛童子会在半途醒来——先是佛气搅扰耗费大量精力，再加上他为少年拔除佛气后顺手印上去的迟发性昏睡术法，九渊毫不怀疑少年现下昏睡的程度。
少年披散的火焰发丝铺满雪白的床单，赤华在冰洁对比之下更显艳丽，灼灼其华的仿佛将燃。
墨发的魔物被这种看似温暖的色彩吸引，忍不住像待幼时的少年那般坐在床沿，勾起一绺艳发缠绕于指尖，把玩。
刚刚触过水，魔物素来低温的长指更是冰凉，然而那看着色泽灼烫、明艳非常的顺滑长丝却也完全不能分给他丝毫暖意。
“明明是如此艳色……”
仿佛带了半分失望的低声自语，墨发的魔松开指尖那一缕发丝，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同样血色潋滟的袍襟。
——触到的是锦缎的冰凉滑顺。
九渊想起嚣狂的银边黑袍下令人怀念的温度。
阴郁的色彩，却那般炽暖。
——冬天又要到了啊。
墨发的魔将起身，挺直脊背、放轻脚步离开少年的房间，慢慢朝灰发外来者的处所行去。
反制佛阵的方法须得尽快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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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境圣域，不可不灭！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吞佛残章 之 （十四）
